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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聖君

朱由檢大喜。

連戰連捷,成效卓然。

「王文之真是打出了孤王的威風。」朱由檢感慨且愉悅地道︰「孤王得此人,如得一臂。」

溫體仁笑了笑道︰「恭喜殿下。」

其實,溫體仁覺得有些不對。

當然,他也不知道哪里不對。

作為長史,他了解更多一些的內幕,可還是沒有洞悉的能力,畢竟他從前是禮部侍郎。

何況,王文之乃是他的門生故吏,這王文之能領軍,也是因為他的舉薦,現如今,歸德府來投奔的讀書人和士紳越來越多,人才濟濟,在這種情況之下,溫體仁是有一些壓力的。

這種壓力來源于歸德府,歸德府畢竟只是一個府七八個縣的規模,這麼小的地方,安置這麼多大儒和士紳,很不容易。

畢竟,烏紗帽只有這麼多。

從前的時候,溫體仁這等東林黨出身的大臣和浙黨、齊黨、楚黨爭,等到這些被壓下去,又和閹黨斗。

可在這里不一樣,這里只有東林黨,東林黨的大臣和讀書人欣喜若狂,視歸德府為聖地。

那麼,問題就出來了……沒了外敵,總還要斗的,自然也有人覬覦這長史之位。

現在,已經開始漸漸起了彈劾溫體仁攬權的苗頭,而溫體仁當然也不能客氣,立即痛下殺手,抓住對方不孝的痛腳。

雖然危機暫時解決,可現在的溫體仁並不覺得輕松,而在軍中,有一個王文之就非常有必要了。

王文之是他的學生,有王文之在,他在信王殿下面前的地位才穩固。

此時,溫體仁道︰「殿下,王文之說了,六月平豫……這些流寇不堪一擊,若是繼續進擊,只怕不出三月,這河南的流寇就要剿清,到了那時,河南布政使司便可海晏河清,殿下功不可沒啊。」

朱由檢笑了笑道︰「這都是你們的功勞,只不過……」

他說到這里,又不禁唏噓了起來︰「只不過王文之又同時上奏,說是此番又補充了三千流寇,進入信王衛,加上此前的人馬,單單一個信王左衛,便已有一萬四千余人,且都是精銳,戰兵佔了近半,因而懇請朕再撥發錢糧,犒賞將士。」

溫體仁露出難色,道︰「府庫里的錢糧……早就告罄了。」

這是實話,信王朱由檢到了這兒之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減稅。

大量的稅賦被減免,尤其是在他看來不合理的商稅和礦稅,直接進行了裁撤,這個舉措很得人心。

可問題是,人心是得了,就是沒錢。

是的。

府庫早就空了。

根本就收不上來稅。

若不是信王在京城,也有一些積蓄,而信王夫妻,又典當了不少的王府寶物,這歸德府,根本就無法維持。

溫體仁看著朱由檢,露出無奈的樣子。

朱由檢只好嘆息道︰「現在孤王的手里,也是難為無米之炊啊,可是……王文之說,現在信王左衛人才濟濟,士氣如虹,此時正是趁此機會收復整個河南的時候,這時若是沒有錢糧,只怕要貽誤軍機。現如今,什麼都要錢……朕已很節省了。」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所穿的布衣,道︰「孤王是連絲綢都不敢穿了,這衣服,還是孤王讓人花了七十兩銀子采買來的棉布,是孤王的愛妃親自織出來的。」

溫體仁抬頭看了一眼朱由檢身上的布衣,這布衣……在市面上……應該幾十文錢吧……就這……花了七十多兩銀子?

他吞了吞口水,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一旁的幾個宦官。

隨即微笑道︰「殿下……倘若沒有錢糧……」

已經生出許多白發的朱由檢露出了愁容,頓了一下,又禁不住嘆了口氣道︰「孤王不能學皇兄,這錢糧,孤王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出來……當初……王妃還有不少的嫁妝,除此之外,孤王大婚之時,也賜了不好珠寶……這樣吧,孤王想辦法發賣一些,而後緊急調撥一批錢糧,送去軍中。」

「告訴王文之,孤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乃是孤王月復心之人,今河南赤地千里,百姓們已至絕境,流寇再這樣鬧下去,若是繼續泛濫成災,不說這區區歸德府,便是我大明江山,也要蕩然無存。今孤王欲效太祖高皇帝,重整河山,讓他加緊進兵,不得有誤。」

溫體仁見朱由檢一臉愁苦之狀,可說到了太祖高皇帝時,又變得精神奕奕起來。

溫體仁忍不住為朱由檢感動,于是老淚落了下來,口里道︰「殿下此等明主,臣等怎麼不效死力?臣能得遇殿下這般的明主,死也甘願了。」

于是哽咽。

朱由檢的眼里,也已開始泛起了淚花,感觸萬分地道︰「你我君臣互勉,將來再造河山,便可彪炳千秋。」

溫體仁又感動得流淚了。

君臣二人對著啜泣了一會兒,溫體仁方才告辭。

溫體仁隨即便回了自己的府邸,他的府邸距離王宮不遠,這兒靠近歸德府地文廟,正是鬧中取靜。

這里原本的主人是一家富戶,因而宅邸佔地極大,溫體仁花了許多錢才買下來的。

進入了宅邸,穿過重重的儀門和月洞,方才進入後宅,便見這里鶯歌燕舞,很是熱鬧。

溫體仁便招來管家詢問︰「今夜怎的如此熱鬧?」

管家道︰「回老爺的話,二公子請了戲班子來給二公子的七少姨娘沖喜,七少姨娘今年體弱多病,來了歸德之後,極想念家里的老家的戲,說是能睹物思情。因而前兩個月,二公子便讓人回浙江老家去,請了一個戲班子來,這不……今日來了,二公子很高興呢。」

溫體仁噢了一聲,卻不湊這個熱鬧,他是朝中大臣,當然不能沉溺在這戲曲之中,因而徐步到了後堂。

剛剛坐下,早有兩個面色姣好的女婢,一個給他斟茶,一個俯身蹲下,給溫體仁月兌下了官靴子。

溫體仁則一面喝茶,一面任女婢們伺候著,卻是皺著眉,滿心思想著政務上的事。

卻在此時,那管家又追了上來,手里拿著一封書信,道︰「這是王公子送來的書信,是從軍中快馬送來的。」

溫體仁點點頭,接過,看了片刻,微笑道︰「他倒是費了心思。」

管家道︰「怎麼?」

這管家自也是溫體仁的心月復,溫體仁沒有怪管家多事,便道︰「這王文之,倒是頗有孝心,心知老夫愛唐伯虎的畫,特意搜羅了一些,說是過幾日讓軍士解押來,都是唐寅的墨寶,很是稀罕的,他太費心思了。」

管家則嘖嘖稱贊︰「听說市面上,唐寅遺留下來的墨寶,價錢一日比一日高,隨便一幅,現如今都要幾百兩銀子。」

溫體仁皺眉︰「你懂個什麼,眼里只有錢嗎?」

管家便唯唯諾諾起來,不敢再多說了。

而就在這時,歸德府府城的城門在夜里卻是洞開,一個緊急的快馬火速拿著快報,抵達了溫體仁的府邸。

等溫體仁沐浴之後,換了一身長衫,這急奏便送到了溫體仁的手里。

溫體仁低頭一看奏報,猛地大驚失色。

在身邊隨侍的管家不禁道︰「老爺,不知何事?」

溫體仁繃著臉,整個人變得焦慮起來,口里道︰「最新來的奏報,有一支流寇,竟是奔著府城殺奔而來了……這……這是怎麼回事?哪里來的流寇,他們這樣大膽……快,快修書,立即命信王左衛回防。」

拿著這燙手的奏報,溫體仁頓時有些慌了。

自己一家老小,可都在歸德府啊。

…………

在另一頭,天啟皇帝的鑾駕走走停停。

沒辦法,人太多了,近兩萬人隨駕,一日能行十幾里就算不錯了。

這令天啟皇帝有些煩躁,可他沒辦法,卻也只好耐著性子。

自從杞縣發現了流寇之後,雖然這些流寇估計是眼看著有大批的官軍朝著杞縣來,所以立即退走,早就跑了個沒影沒蹤。

可隨駕的大臣們,此時卻是有些慌了。

一百多個讀書人,說殺就殺,看過了那尸橫遍野的場面,心里有些沒底了啊。

此時,他們雖還覺得……信王可能只是出了一些些的差錯,畢竟歸德府君明臣賢,眾正盈朝,可偶爾有一兩個害群之馬,也是不無可能的。

所以,極力還想為信王開月兌。

可終究心里沒底,還是極力想勸說天啟皇帝回京。

這里很危險,陛下的安危要緊,還是先回了京城,等這信王殿下收復了整個河南再來吧。

天啟皇帝也算是服了,沒好氣地道︰「區區流寇而已,諸卿放心,有朕在,大家就死不了,只要不學那些該死的讀書人,總能保住你們的腦袋。」

此言一出,百官的臉色更差。

但是天啟皇帝卻是打定了主意要繼續前行。

來都來了,還想教朕回去。

朕不要臉的嗎?

張靜一也堅持繼續進發,其實此時的流寇還沒有正規化,絕大多數都是聚眾起來奪了官軍刀劍的流民,甚至很多人,手里也只是一根竿子而已,有這麼多的精銳勇士營,還有東林軍校第三教導隊在,來多少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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