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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滾出去

張靜一便道︰「臣去問問。」

于是動身,尋了人問過之後,又到了天啟皇帝面前︰「陛下,臣問過了,這些人……」

說到這,張靜一就頓住了,一副很郁悶的表情。

「你不要支支吾吾。」天啟皇帝道︰「但說無妨。」

張靜一只好如實道︰「他們不是來歡送陛下的,而是打算遷居歸德府。」

天啟皇帝不禁道︰「這麼多人?」

張靜一便道︰「以前都是零星有人去,因為大家怕路途遙遠,也怕出事。現在陛下的車駕要去,他們便覺得安全了,不少人于是下了決心,打算尾隨著陛下的車隊一道去。」

天啟皇帝不禁嘆道︰「看來朕那兄弟,還是很得人心的。」

張靜一卻是道︰「人心似水。」

天啟皇帝的臉色明顯的陰沉了一些,倒是好奇道︰「都是一些什麼人去?」

「讀書人最多,得志和不得志的都有,尤其是不得志的讀書人,听聞信王禮賢下士,都想去踫一踫運氣。」說到這里,張靜一壓低聲音,才又道︰「絕大多數都是東林黨。」

天啟皇帝便更沒有好臉色了,道︰「不必理會他們。」

車隊繼續出發。

浩浩蕩蕩的車隊一路前行,天啟皇帝坐在車中,顯得煩悶。

走了一日,連下了幾道旨意,命各地的州縣官府不必迎送。

這一路,又得了幾份奏疏,都是歸德府施政的一些舉措。

天啟皇帝撿了一些看看,若有所思,他心里更加狐疑起來。

這些仁政,當真有用?

這般想著,天啟皇帝自己也開始懷疑起來。

在第三天的傍晚,終于抵達了保定。

天色晚了,便設了行在,天啟皇帝在一處驛站里住下,其余的百官就沒有這樣的好待遇了,因為人太多,只能扎營。

這一路來,不只是京城,便是沿途一些州縣,也有一些士民百姓尾隨著隊伍,攜家帶口,帶著全家的家當,奔著那歸德府去。

天啟皇帝好奇起來,于是讓張靜一尋了一個跟隨而來的讀書人到自己的行在來詢問。

此人已年過半百,頭戴綸巾,身穿著儒衫,一見到天啟皇帝,便行了禮。

見了皇帝這人,還是很激動的,這讀書人道︰「學生鄧天成,見過陛下。」

天啟皇帝呷了口茶,打量著他道︰「起來吧,不必多禮,卿家是哪里人?」

「是北直隸人。」

「是秀才嗎?」

「不,是舉人。」

天啟皇帝詫異道︰「既是舉人,可是準備參加會試?」

「不考了,學生年紀大了,考不成了。」

天啟皇帝便又忍不住問︰「那為何不參加吏部的選官?」

按規矩,舉人是可以參加選官的,當然,一般都只是給一個縣丞或者主簿、教諭之類的小官。

這種官放在後世,就是副縣長或者是教育局局長的級別,可在這個時代的讀書人而言,卻不太瞧得起的,縣令人家都嫌小了呢。

鄧天成笑了笑道︰「地方的差役,大多油滑,學生不願與之為伍。」

他說的冠冕堂皇,其實就是瞧不上的意思。

畢竟,能中舉人的人家,家世肯定是不差的,所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副縣長……嚇……

天啟皇帝倒是不明就里,沒有看透鄧天成的心思,便道︰「既如此,此番你去歸德府,又有什麼打算呢?」

「信王殿下禮賢下士,學生前去投效,願助其一臂之力。」

天啟皇帝詫異道︰「你要助其一臂之力?」

「當然,臣心月復之中,有治民三策,得一策,便可安天下。」

天啟皇帝倒吸一口涼氣︰「可是你從前並不曾治民啊。」

鄧天成道︰「治民之道,不在與胥吏為伍,而是應該以經書為治術。」

以經術為治術……

天啟皇帝道︰「經是什麼經?」

「四書五經。」

天啟皇帝︰「……」

他能看得出來,鄧天成對他還是顯得很恭敬的,可是恭敬的背後,也有他驕傲的一面。

「這樣說來,你是要去輔佐朕的皇弟了?」

「當然,信王禮賢下士,歸德府內,賢士多矣,學生雖有一些學問,卻總是一山還有一山高,就算不能得信王殿下的青睞,可歸德府現如今太平,有大治的氣象,學生在那里起居也是極好的。」

天啟皇帝道︰「可如何證明信王那兒就有大治的氣象呢?」

「那是因為信王以仁義治民,歸德府內也是群賢薈萃。」

天啟皇帝覺得自己和他在繞彎子。

「歸德畢竟在河南布政使司,朕倒是以為,你要小心,那兒流寇太多,還是北直隸安全一些。」

鄧天成笑道︰「陛下難道沒有看奏報嗎?信王殿下施展仁義,百姓受其教化,自然也就不肯反了,而溫體仁等大賢輔佐信王殿下,自然百姓安樂,百姓們感恩戴德都來不及,如何還敢作亂?」

「而至于那些冥頑不化的流寇,卻也無妨,這信王衛中也有不少賢才,其中學生最為推崇的,便是王文之,王文之此人,真是不世出的儒將,整肅軍馬,連破流寇,斬首無數,有這樣的人在,歸德府自然是固若金湯了。」

天啟皇帝突然不想聊下去了,他抿了抿嘴,像是忍耐著什麼,只點頭道︰「好吧,你去吧。」

「今日陛下見學生,學生還有一言……」

天啟皇帝揮揮手︰「好了,朕乏了。」

鄧天成卻道︰「陛下,學生的諫言,關系到的是……」

「滾出去!」天啟皇帝暴跳如雷。

鄧天成臉色變了,原本他听聞陛下要見自己,本還以為這昏君總還算識趣,所以先是回答了天啟皇帝的問題,這話才說一半呢,後一段話,該是表演一下自己勸諫的水平了。

誰曉得……

這昏君……

鄧天成被人架了出去。

張靜一作為車夫,其實還擔負著衛戍的職責,一看天啟皇帝暴怒,便苦笑道︰「陛下,何必動怒呢,氣壞了身子,終究不好。」

天啟皇帝氣咻咻地道︰「他娘的,說了幾次,他非不听,非要朕罵他,朕找他來是詢問事情經過的,不是讓他來罵朕的,朕這麼下賤嗎?」

張靜一也理解天啟皇帝會發火,笑了笑道︰「腐儒而已,何必當真。」

「問題是,這天下這樣的腐儒,多如牛毛。」天啟皇帝似乎覺得罵了也沒意思,便道︰「朕就寢了,明日清晨出發啟程。」

而那鄧天成挨了罵,乖乖回到隨行的隊伍之中,自然不少人來詢問他見駕的經過。

鄧天成便罵罵咧咧︰「孺子不可教也,哎……幸好老夫做了明智的選擇。」

等浩浩蕩蕩的人馬,進入了河南境內,這一路,就變得讓人觸目驚心起來。

赤地千里,沿途幾乎沒有人煙,田地大多已經荒蕪,沿途的村落,極少再見炊煙。

于是,所有人都嘆民生艱難,今歲遭災的地方,主要是在關中,可河南這地方……雖是中原之地,可邪性就邪性在,其他地方是隔一些年遭一次災,這河南卻是年年都有,管他是水旱蝗湯,反正哪一場都落不下它。

天啟皇帝見此情此景,竟不知如何面對,張靜一見了,也不禁唏噓,剛剛從自己車夫中的壞心情中走出來,如今卻見這一路的道旁白骨,還有那殘破無人的村落,心中不禁唏噓。

再往前走一些,渡過了黃河。

便有教導隊的生員來報︰「恩師……不得了了,一群讀書人月兌離了隊伍,先行往杞縣方向去了。」

張靜一倒是急了︰「都有哪些人?」

「足有上百人,為首一個,叫鄧天成,學生人等見他們先行,覺得不穩妥,騎馬去追,讓他們跟著隊伍前行。」

「可這鄧天成說,其他地方確實危險,可前頭就是杞縣,還笑學生,說是學生難道沒有看過信王的奏報嗎?信王早就奏曰,說是王文之已率軍大頗破流寇,流寇早就敗走了。現在杞縣便有王文之率軍駐扎,固若金湯,他們先行去,自然安全。」

張靜一道︰「話雖如此,該勸還是要勸,誰知道有沒有危險。罷了,我去稟報陛下。」

說著,張靜一去見了天啟皇帝。

天啟皇帝的身邊正圍著一大群隨駕的大臣,人們說到了河南這赤地千里的樣子,都在唏噓。

天啟皇帝見張靜一過來,便詢問道︰「怎麼,有什麼事?」

「陛下,鄧天成他們,一百多個讀書人,興沖沖的先行,往杞縣方向去了。」

天啟皇帝臉色不好看了︰「由著他們去吧。」

一旁的禮部尚書劉鴻訓卻是眉飛色舞地道︰「陛下勿憂,信王的軍馬,早就收復了杞縣,這些讀書人,想來也是心里急了,想要先行一步,這情有可原。有信王衛在,一定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眾臣紛紛點頭。

說實話,現在信王提拔的王文之于杞縣大破流寇的事,在京城里可是傳的厲害,各種版本都有,人們將王文之想象成諸葛亮一般的人物,羽扇綸巾,運籌帷幄,智計破敵。

這難道不比那東林軍校偽裝成讀書人的丘八們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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