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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殺招

天啟皇帝行事,看上去毫無章法,可實際上,比起歷史上他的那位兄弟崇禎皇帝,卻高明得多。

崇禎皇帝是直腸子,性子也急躁,在他天真的世界里,世界是分為好人和壞人的。

也正因為如此,崇禎皇帝登基,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眾正盈朝,等大臣們都模透了他的性子,便都只會吹噓自己多麼清廉,多麼剛正不阿。

可天啟皇帝不同,他洞悉很多東西,但他絕不會輕易做聲。

可他不做聲,並不代表他不知道。

這一次,他對戶部很不滿意,也知道戶部之內,黑幕重重!

可他一直沒有做聲,不做聲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他很清楚,在國家危難之際,去將那傷疤揭出來,只會讓朝廷更加雪上加霜。

這一次,當著眾大臣的面,直接敲打李起元,已稱得上是不留情面了,這正是因為天啟皇帝有了底氣。

此時,群臣肅然。

他們突然意識到,天啟皇帝並不只是他們所想象中被九千歲所操縱,不諳世事的青年天子。

今日對李起元的敲打,既有這不顯山露水的青年天子展現出的洞悉一切的掌控力,也顯出了他的鋒利。

天啟皇帝沒有再在李起元的身上多話,而是道︰「這紅薯既是天下珍寶,卻又一錢不值。說它一錢不值,是將來我大明這樣的糧食定要泛濫,便是尋常百姓,也可敞開肚子來吃。可若說它價值千金,卻是因為朕得此寶,可固社稷。這樣的奇珍異寶……張卿家,你取千斤出來,朕要分賜大臣,卿等帶回去,好好再嘗一嘗,不但要自己嘗,還要想,想一想這陳氏父子雖為布衣,卻心懷社稷和蒼生。想一想張靜一,區區一錦衣衛百戶,卻常懷報效之心。再想一想你們自己,想想你們受了國恩,平日里又是如何的。」

「除此之外,回家之後,也給你們的妻兒分食吧,這是朕的恩典,既是恩典,自當與家人分享,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即是此理。」

眾臣都是明白人,于是自動忽略掉一榮俱榮,卻只咀嚼著一損俱損的話,紛紛稱是。

天啟皇帝接著道︰「哎呀,你們看,這天色好像很不好,只怕又要下雨了,哎,朕出京來,本想告祭列祖列宗的,奈何天公要不作美了,這可如何是好?」

「陛下。」魏忠賢立馬在旁道︰「陛下心里有孝心,列祖列宗在天有靈,豈有不知呢?這孝心藏在心里便是了,陛下日理萬機,若是實在沒有空閑,不妨敕命大臣代為祭祀先帝陵寢便是,先皇帝們得知陛下心里藏著天下百姓,日夜操勞,不知該有多高興。」

天啟皇帝便微笑道︰「這樣可以嗎?」

這話當然不是問魏忠賢的。

眾臣臉上麻木。

張靜一大抵猜測他們的心理狀態是︰特麼的,你不想上山就不想上山,干我們鳥事,問我們作甚?

眾臣倒還是上道的,紛紛道︰「國家在多事之秋,自是離不開陛下,懇請陛下起駕回宮,為國籌謀。」

天啟皇帝嘆了口氣道︰「這樣啊,那麼朕就從善如流吧,張卿,你也隨朕回京去。」

張靜一倒是不客氣,點了頭。

當日,天啟皇帝自是回西苑去了。

張靜一卻是馬不停蹄地回了他的新縣。

實際上,當日京城里已炸開了鍋。

畝產兩千斤。

諸公們親眼見了。

是主糧。

這糧還抗旱。

京城沸騰。

至少絕大多數百姓是沸騰的。

哪怕是在這京城中的人,也都有饑餓的記憶。

但凡是嘗過饑腸轆轆之苦的人,誰不希望……這天下有一種糧可以敞開來吃的呢。

只是……也未必任何人都歡天喜地。

例如……

吳文龍便懵了。

作為糧商,他只信奉一個道理︰物以稀為貴。

倘使糧食可以畝產兩千斤了,那還有什麼利潤可言?

最重要的是……他可是囤積了不少的糧食。

他听了消息,便立即往李家去。

而此時,天色將晚。

李家的僕從直接提著燈籠,將吳文龍領到了李家的後宅。

在這里,有一處樓,叫煙雨樓。

樓內,燈火通明。

吳文龍小心翼翼地進了樓。

便見此時戶部尚書李起元正端坐在飯桌前,這里已擺了兩副碗筷。

吳文龍激動地道︰「老爺……」

李起元只壓壓手,示意他坐下。

吳文龍坐下之後,低頭,卻發現……自己跟前擺著的碗里,乃是黃橙橙的粥水。

吳文龍甚是不解地道︰「這是……」

「你先嘗嘗。」

吳文龍點頭,舉起了筷子,粥水的滋味甘甜可口,吳文龍吃了一半,終于醒悟︰「這便是坊間傳聞的紅薯?」

「你覺得如何?」

「能果月復,味道甘甜。」

李起元嘆了口氣︰「今日陛下狠狠敲打了老夫一通,實是令人不安啊。」

「老爺,這些糧……」

李起元已喝完了粥,一旁的丫頭給他收拾碗筷,又有另一邊,一個丫頭給他遞來了錦帕。

李起元是個愛潔淨的人,擦拭了嘴,才慢悠悠地道︰「聲音輕一些,小心隔牆有耳。」

說著,等丫頭們散去了,方才嘆了口氣道︰「真是令人心驚膽戰啊。你是為了糧食的事而來的吧?」

「是。」吳文龍吃過這粥之後,已可以確信,傳聞是真的了。

此時,他內心更是急得如熱鍋螞蟻,終于忍不住道︰「你看……咱們的糧食……」

李起元卻道︰「老夫起初也有點慌,不過事後想想,不對,這糧若是大規模的種植了,我這戶部尚書,難道會不知嗎?思來想去,此糧要推廣開來,那也是兩年之後的事,遠水救不了近渴。」

吳文龍一听,頓時驚喜道︰「這樣說來,今年……」

李起元淡然自若地道︰「好啦,老夫說的也只是這麼多,你自己看著辦吧。」

吳文龍知道這是逐客令,可听了李起元的一番話,心里總算定了一些,便起身道︰「小人明白了。」

當日,糧價並無異動。

其實所有的糧商,現在都在暗中的揣測。

在經歷了難熬的一夜之後。

糧商們紛紛來到了商會的會館。

大家都盼著陳默言幾個大糧商們來。

內行的人都知道,陳默言這些人,自有消息渠道,他們的渠道比任何人都靈通,而且這種大糧上資本雄厚,底氣足。

果然,雖然不是從前那樣默契的三日來一趟,可今日因為事出有因,所以陳默言幾個糧商都來了。

陳默言照例……還是在不起眼的角落端坐著喝茶。

唯一不同的是,等茶喝完了,他竟起身,朝眾糧商拋下了一句話︰「諸位,老夫有一言,諸位不妨靜听。」

糧商人紛紛朝陳默言看來。

陳默言風輕雲淡地道︰「誰想賣糧,有多少,我陳家吃多少。」

此言一出,許多人心定了。

看來……那什麼紅薯,不會影響今年的糧價。

眾人紛紛笑起來。

有人道︰「陳公豪言壯語,老夫也是一樣,有多少,吃多少。」

「是極,大家不要慌,這不過是嚇人的。」

「老夫做了糧食買賣數十載,怎麼會被這區區的紅薯嚇著呢。」

「哈哈……」

一時之間,廳中歡聲笑語。

其實這可以理解,囤積了這麼多糧,這些糧食,就是大家的身家性命。

他張靜一算老幾,憑這個想降糧價?

而陳默言卻只是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丟了幾個銅板在茶桌上,便如往常一樣,風輕雲淡的走了。

…………

「張百戶,張百戶……」

盧象升的叫聲很急,他匆匆地尋到了縣里的張靜一。

張靜一此時正耷拉著腦袋,坐在公房里,低頭在看著案牘上的消息。

听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他才抬頭道︰「什麼事。」

「會館那里……一切如常,糧價也未見松動。」

盧象升露出苦笑,這張百戶已將自己的底牌揭出來了。

原本他還以為,有了這畝產兩千斤,糧價肯定要松動的。

可哪里曉得……會館那兒,居然穩如泰山。

這時候,盧象升才意識到,這些糧商並不好對付,這些人習慣了吃人不吐骨頭,是絕不肯吃虧的。

張靜一見盧象升焦灼萬分的樣子,倒是自顧自的笑了︰「原來是因為如此啊,盧先生,你別著急。」

看著張靜一不急不慌的樣子,反而令盧象升納悶了。

盧象升便坐下道︰「張百戶怎麼還笑的出來,百姓們要揭不開鍋啦!大家都說,這紅薯遠水救不了近火,現在可怎麼是好?」

盧象升是急性子。

當然性急,這可是上陣就親自帶頭沖鋒的文人。

張靜一依舊老神在在地道︰「是嗎?可是……紅薯……不過是開胃菜,我的殺招……其實已經準備好了,不信,你等到明日看一看,我要教這些糧商人,統統都死。」

「殺招?」盧象升大吃一驚,忍不住問︰「什麼殺招?」

張靜一則是勾唇一笑,氣定神閑地︰「能不能讓我好好裝個逼,明日看著便是了,你這個人怎麼就這麼急呢!」

盧象升更吃驚了︰「什麼裝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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