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瑟很後悔。
他本該早點發現七燈軍團對至黑之夜預言的秘密。
或者說，他早該想到，既然綠燈、藍燈都有與至黑之夜有關的預言，預言的內容還各不相同，那麼其它五個色光軍團很可能也對至黑之夜有預言。
如果他第一時間把七位燈主聚到一起，開誠布公討論至黑之夜的相關預言，他們壓根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
他們能早早分析出拯救世界的最正確方法。
不過現在也不晚，他們還可以依靠預言之秘來力挽狂瀾。
甘瑟抖擻精神，向哈爾精神傳音道︰「哈爾•喬丹，你听我說，我已破解至黑之夜的全部預言，我找到了拯救世界的方法。」
哈爾連忙問道︰「什麼方法？」
這會兒哈莉已經和黑死帝說了好一會兒話，似乎談崩了，正「相顧無言」，疑似在進行精神交流，但看兩人的表情哈莉多數時候都面帶微笑，黑死帝卻接連變色，都不是好臉色。
——唉，看來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了。
心里這麼想，他便對甘瑟的方法十分期待。
「你現在能溝通存在之靈吧？你與它保持靈魂上的連接狀態，我需要以你的靈魂為橋梁，與它直接交流，這期間你也能全程參與。」甘瑟道。
這要求對哈爾而言並不難。
存在之靈和黑死帝都是類似燈獸，卻又遠高于燈獸的情感能量實體。
哈爾和存在之靈交流，就像離子俠和胖頭鯊說話一樣輕松。
唯一難點在于存在之靈本身，看它願不願意理睬哈爾。
「偉大的生命之光陛下，我是您播下的億萬生命光輝中微不足道的一粒，能向您傳達我的心聲，是我這一生最大之榮耀。」
甘瑟率先遞了一個彩虹屁過去。
他本不是巧言諂媚的人。
但看到魔女哈莉和它交惡的過程，他覺得它有點小心眼兒，得小心翼翼伺候著。
畢竟，哪怕是目無大局的魔女哈莉，這次也始終以大局為重，努力保護存在之靈，拼死鏖戰黑死帝可存在之靈卻因為她「小小地」啃了它一口，就掀桌子，不顧黑死帝在側，硬要窩里反，弄得一團糟。
呃，別怪甘瑟往哈莉這邊歪，覺得她搶走存在之靈部分本源不算什麼。
實在是從沒見過狗的人，第一次見到狗吃屎會非常震驚，對狗非常熟悉的人見到有人為一條狗在吃屎而震驚，會非常不以為然。
他已經見過太多魔女哈莉偷魔力、搶劫魔力的事例，她偷搶綠燈能量，她吞噬燈獸本源，她騙撒旦魔力，她掠奪眾魔魔力，她把反監的棺材本都騙光了，她甚至坑蒙拐騙到頂頭上司（幽靈）身上此時此刻，見到她順手牽羊，撿走一塊生命之光，他覺得太正常，太合理了。
以她的性格，不這麼做才不正常。
而且她牽它的「羊」，也是因為它先對她出手。
事出有因，有理有據。
這樣的想法讓甘瑟在存在之靈與哈莉的沖突事件中坐歪，覺得存在之靈小題大做、無理取鬧。
這會兒和它直接交流時，他一個寡言少語、高傲木訥的人，硬是改變風格，開始不要臉地 須拍馬。
「你想說什麼？」
他討好的態度，的確取悅到它，它的語氣很澹漠，但它至少回應了他，而不是完全不理睬。
「存在之靈陛下，在七燈軍團對至黑之夜的預言中，我看到了您的天命。
您是驅散黑暗的光明。
是拯救死亡世界的生命之光。
至黑之夜是黑死帝導演的大災變，也是您向多元宇宙展示生命情感之偉大意義的舞台。
對宇宙中的億萬生靈而言，至黑之夜是浩劫。
在這場浩劫中，有且只有一位主角，那就是您！」
甘瑟語氣鄭重且認真。
這些話不是彩虹屁，而是他從七燈預言中發現的真相。
「最開始，我以為七燈聚集、七燈合一，是解決危機的關鍵。
之後我又把希望寄托在七位地球燈俠身上。
等哈爾分散生命之光，促成白燈軍團誕生，我再次改變想法，認為他們能戰勝黑死帝。
事實證明，我錯了，白燈軍團只能和黑死帝維持僵局。
直到七燈軍團的預言被聚合在一起，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我的思路一直都弄錯了方向。
其他人只是輔助，能戰勝黑死帝的只有您。」
「你在預言中看到的天命是什麼？」存在之靈問道。
甘瑟道︰「七燈聚集，的確是解決危機的關鍵一步，但不是依靠七燈合一對付黑死帝。
七燈聚集目的有三，首先，七大軍團合作，才能對抗黑燈軍團。
單一的色光軍團在黑燈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其次，七燈之主應該是您的代言人。
七燈主之于您，猶如黑手之于黑死帝。
七燈主不該想著佔有您的力量成為白燈。
他們的使命是以七燈之白光，喚醒沉睡中的您。
最後，七燈合一不僅是力量合一，還有七大預言合而為一，為我們指明前進的方向。」
甘瑟的語氣逐漸變得激動，「七位地球燈俠，也有一定必要。
為整個多元宇宙帶來生命之光的你，一直待在地球，在地球中沉睡無數億年，必有原因。
我猜測，地球人體內含有特殊的生命光輝。
那些光輝就是您的養料，白燈軍團則是您的武器，是您干涉這場戰爭的媒介。
我們所有人，無論燈主、七燈軍團還是地球英雄，都該盡力為您服務，您才是化解這場危機的主角。」
「不愧是守護者一族！甘瑟，你完全洞悉了至黑之夜的真相。」存在之靈贊賞道。
哈爾听到這兒，終于忍不住，急道︰「那還等什麼？存在之靈，您快出手吧，或者，您說要怎麼做，我們白燈軍團願做您的武器和媒介。」
「哈爾，你莫急。」甘瑟安慰他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但天命並沒被扭曲。
現在只需陛下一個念頭，危機就能立即結束。」
「天命是什麼？你把話說清楚。」哈爾道。
「存在之靈陛下，我能否向哈爾揭露您的天命？」
甘瑟沒立即回答，而是先向存在之靈恭敬請示。
「可。」存在之靈澹然道。
「哈爾，你要向我保證，不把我接下來的話告訴別人，尤其是魔女哈莉。」甘瑟鄭重道。
哈爾正要問為什麼，存在之靈反倒不以為然道︰「魔女哈莉知不知道，都無所謂。天命不可改，屬于我的天命，只有我能完成！」
甘瑟遲疑道︰「陛下，您有所不知，魔女哈莉這個人很邪性，《歐阿之書》上彰顯的天命，已經有數次因她而變。」
「哼，《歐阿之書》」
存在之靈話沒說完，但輕蔑之意顯而易見。
甘瑟想了想︰七燈皆誕生自白光，白光分裂成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可以說，七色軍團的總BOSS就是存在之靈，它的位格和認知，肯定遠遠超越了《歐阿之書》。
魔女哈莉能改變《歐阿之書》上預言的天命，卻一定影響不到存在之靈、
這樣一想，他便坦然了，對哈爾道︰「存在之靈陛下只用一個念頭，就能復活黑手。
黑手是黑死帝連接主宇宙的關鍵節點。
沒了黑手，現在的黑死帝依舊能存在于主宇宙，暫時實力不會有太大變化，但她死而復活的能力將大為衰減。
現在的黑死帝是黑死帝本體在主宇宙的靈魂投影。
黑死帝本體就是她誕生的那個死亡維度。
她即是死亡維度，死亡維度即是她。
她是死亡維度集體意識中覺醒自我的那一部分。
把死亡維度的自我意識投影到一具尸體身上，就是我們看到的黑死帝。
黑手是鎖定我們宇宙的錨點。
即便我們封鎖死亡維度與主宇宙的裂縫，黑死帝也能借助錨點，在我們的世界投下目光。
目光所及之處，只要有死亡、有尸骸，她的意識就能輕而易舉‘投射’其上，化身黑死帝。
沒了黑手，她留在主宇宙的意識就成了無根之水，即便‘折射’到另一具活尸身上，‘折射’的過程中多少也有些損耗。
不停折損，早晚耗盡。
嗯，你可以把黑死帝的主意識當成一束光，黑手是小孔，光穿過小孔，可以毫無衰減地照射到主宇宙內任何一具尸骸上。
這便是黑死帝不斷復活，實力沒有減弱的原因。
沒了黑手，失去小孔，已投射而來的光也不會消失，它可以在不同尸體上‘折射’，但折射會產生損耗。「
「所以，黑死帝入侵主宇宙前，一定要先找黑手，他是她的代言人，有了他，她才能發動除了存在之靈別人無法破解的至黑之夜。
魔女哈莉手段詭異、武技高明，黑死帝實戰經驗不如她，她的上帝下凡似乎完全免疫她的死亡之力。
如果沒黑手，她只要多殺她幾次，至黑之夜就會結束。
有黑手存在
她似乎也發現黑手是關鍵，這會兒已經將他擄走。
可惜沒用。
即便她猜到黑手是關鍵，甚至判斷出復活黑手，就能掐斷黑死帝與死亡維度的聯系，她也什麼都做不了。
因為她沒能力驗證自己的猜想，她無法復活黑手，可能連上帝也不能或者說，上帝不願意，因為代價太大，天堂承受不起。
但對存在之靈陛下而言，復活黑手，只在一念之間。
‘死人復活’屬于陛下的權柄。」
甘瑟看著哈爾嘆息道；「現在你明白我為何說陛下是主角，是天命了？所謂天命，就是上天注定只能由它來完成的使命
七燈眾不行，白燈軍團不行，魔女哈莉也不行，只能是存在之靈陛下可以。」
「甘瑟，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智者。」听完他這番長篇大論，存在之靈感慨非常，連語氣都溫和了許多，「宇宙之秘，幾乎被你完全模透。
猶如掌中觀紋般清晰明了，了不起！」
「陛下過獎了，我也是在見識過您的偉大力量之後，再結合完整的至黑之夜預言，才勉強觸踫到些許宇宙真相。」甘瑟嘴上謙虛，心靈卻難免有些得意。
即便七燈之主一齊夸他，他的情緒都不會波動分毫。
可它是存在之靈啊！
白光即是一切色光之集合，是他們馬爾圖斯人夢寐以求的完美存在。
它的夸贊對他的意義無人能比唔，錯了，是僅次于魔女哈莉。
甘瑟的激動，哈爾感受不到，也理解不能，但甘瑟的話，他完全听明白了。
听明白後，哈爾心中疑惑反而更多了。
「甘瑟，你的意思是，接下來只要存在之靈陛下復活黑手，危機就解除了一半？再由我們慢慢磨死黑死帝投影在主宇宙的意志，至黑之夜就結束了？」
「或許比你說的還簡單。」甘瑟語氣恭敬地說︰「陛下若願意出手，不用慢慢磨，一招送黑死帝回老家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預言是這麼說的。」
「嗯，你們的預言就是對我天命的描述。只要我願意，解決黑死帝也不算太難。」存在之靈澹澹道。
哈爾不解道︰「那陛下您為何一直不出手？哪怕被黑死帝用鐮刀砍」
砍得嗷嗷叫。
「您不會死亡嗎？」他奇怪道。
「生命不絕，我永不滅。」存在之靈道。
哈爾心中一動，想到哈莉對存在之靈的猜想︰它是眾生生命情感的集合，不是它創造了眾生，而是眾人的情感成就了它。殺它不能消滅所有生靈，相反，殺了所有生靈，它卻一定會消亡。
想到這兒，再仔細思考存在之靈的話，哈爾忽然毛骨悚然。
存在之靈被砍得嗷嗷叫時，他們活人也跟著一起痛嚎，還隱約感覺自己的生命隨著存在之靈受創而虛弱
有沒有可能，他們生命虛弱，並非直接源自黑死帝的攻擊，而是黑死帝的攻擊讓存在之靈受創，然後存在之靈從眾生那兒抽取生命情感恢復自身？
甚至他們痛嚎，也是它將痛苦分攤在眾人身上？
所以，它才完全不在乎黑死帝的攻擊。
它壓根不會虛弱、不會受傷。
只要這個宇宙還有活人，它就能源源不斷地從宇宙生靈那抽取生命情感。
這個想法讓他心生恐懼。
他以絕強意志壓下心中雜念，問道︰「即便您不會死，也沒必要一直忍讓，為何不早早搞定黑死帝？「
存在之靈澹澹道︰「時候未到。」
甘瑟替它解釋道︰「那時天命未至，白燈軍團還沒出現。」
哈爾疑惑道︰「不是說存在之靈陛下一念復活黑手，一招解決黑死帝嗎？白燈軍團有什麼用？」
存在之靈是主角，其他所有人都是配角，主角需要等配角嗎？
「這」甘瑟遲疑著轉向存在之靈，「您是不是需要白燈軍團身上的‘地球生靈之光’？」
存在之靈沉默了一會兒，委婉承認道︰「甘瑟，你在不停刷新我對你的認知，你絕非億萬生命之光中微不足道的一粒
就憑你的智慧和對宇宙的認知，應該是一顆璀璨的恆星。」
它都有點想讓他做白燈守護者了。
「陛下謬贊了。」甘瑟的精神波動中，透出絲絲喜悅和自豪。
哈爾聲音干澀地問︰「地球生靈之光，是什麼？」
他之前的猜想越來越像是真實，存在之靈能從活人身上抽取生命情感。
「你看到我選拔的白燈軍團了，他們有什麼共性？」存在之靈反問道。
「都是正義的超級英雄。」
「我需要的就是融合了正義之力的生命之光。」存在之靈道。
「融合正義之力後，生命之光能對黑死帝產生特殊效果？」哈爾問。
存在之靈反問道︰「你能听懂我說的話？你知道什麼是正義之力？」
哈爾老老實實道︰「有所猜測，之前的多元重啟危機中，我們在哈莉的帶領下重建了英雄天堂。
老超人和老露易絲就在天堂里面。
現如今，內心有愛的迷途之人，都有機會看到它。
它是愛之啟明星。
而它就是哈莉抽取我們的‘正義之力’建造的。」
存在之靈很驚訝，「看來你也是一位非常了解宇宙真理的智者。」
——哈莉從來不吝分享她的發現，以至于我們地球英雄都是「智者」，不會被你們輕易湖弄。
哈爾心中吐槽一句，嘴上恭敬道︰「正義之力有什麼用？」
「融合正義之力的生命之光，能讓黑死帝不容于光明多元宇宙。被這片天地排斥，就相當于封印。」
「我不太明白。「哈爾道，
「不明白沒關系，你只要知道我現在準備了足夠多的正義生命之光，能輕松搞定黑死帝即可。
天命既定，在我掌中。」存在之靈傲然道。
「那您趕快封印她呀！」哈爾催促道。
「時機未到。」存在之靈語氣又變得漠然。
「要等到什麼時候？」哈爾心中已有猜想，帶著忐忑問道。
存在之靈不說話。
甘瑟道︰「陛下，剩下的工作交給我吧，我來和哈爾說。」
「可。」存在之靈掐斷了和他們的精神連接。
「唉，關鍵在魔女哈莉。」甘瑟道。
「你的意思是？」
甘瑟沉吟著道︰「第一步，讓她服個軟，真心誠意地賠禮道歉，然後把白光本源還回來；第二步——」
哈爾叫了起來，「不用第二步，第一步都走不下去。」
甘瑟嘆道︰「我難道不了解魔女哈莉的性格？可這是天命，天命難違啊！之前我說了那麼多，其實是在向你解釋，讓你明白存在之靈的‘主角’地位。
你把我的話對魔女哈莉重復一遍，語氣委婉些，讓她明白如今的形式，她應該能听懂。」
「你覺得她很傻？你都能弄明白的事，她一點也想不到？」哈爾苦笑道。
「她並不知道七燈軍團的整套預言，腦瓜再聰明也沒用。」甘瑟皺眉道。
哈爾搖頭道︰「你以為自己掌握了更多的信息，可你是否忘記，哈莉直接吸收了黑燈與白燈的本源？
力量中蘊含秘密。
她對存在之靈和黑死帝的認知，絕對遠超過你。」
「我不是要和她比智慧，如果她真如你猜想的那樣，對局勢有個大概的了解，那你解釋起來更容易。」甘瑟道。
「她若真了解，卻表現得像是完全不了解，那她的態度就很明確了。」哈爾嘆道。
甘瑟道︰「天命如此，她能如何？她耗得過存在之靈？
我希望你明白，也希望你能讓她明白，我們沒得選，她也沒得選，要結束至黑之夜，只有一條路，那就是依靠存在之靈。」
「唉，我明白了。」
哈爾莫可奈何，只能仰天長嘆一聲，準備向哈莉傳音。
他很不想這麼做，但甘瑟把話說得很清楚，至少他現在明白了，天命不可違，哈莉——
「魔女哈莉，算你狠！」
他剛轉過頭，一直沉默著的黑死帝，忽然憤怒大叫︰「但我發誓，這次的至黑之夜雖然結束，但你我之間的恩怨才剛開始。
還有存在之靈，我不會放過它，你們給我等著」
余音鳥鳥，尚未消散，黑死帝便「唰」的一下消失無蹤。
「嘩啦啦」視野範圍內的活尸，全部凋零成一堆爛骨頭。
籠罩天空的黑暗氣息，如同破曉前的黑暗天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金色陽光撕碎、消融。
「黑死帝剛說什麼，至黑之夜結束了？那存在之靈的天命怎麼辦？」哈爾既驚喜，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