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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停了, 樓下零零散散走上來幾個人,瑟蘭殿後。

「這些是沒有被感染的?」

瑟蘭回答︰「是。」

安折听博士詢問這些幸存者今天的行蹤, 飲食、飲水和呼吸都沒有問題, 全都是燈塔統一供應, 就連空氣都是通風系統送來的, 假如這三者其中任何一個有問題,整個燈塔淪陷了。但他們有個共同點, 磁場消失到現在的這段時間里,他們全都沒有近距離接觸過實驗品, 有的一直在辦公室整理數據,有的去別的樓層參加會議, 剛剛回來——譬如紀博士本人。

而被感染的工作人員也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全都是近距離接觸過異種的人——這種接觸並不是真正的接觸, 而是與怪物或異種在空間上的距離較近。譬如一位研究員的助理, 他整個下午都在小辦公室里埋頭撰寫代碼, 擬合某種數據模型, 卻仍然被判定已經產生基因感染——唯一可疑之處是,在他一牆之隔的實驗室里圈養著兩只爬行類怪物。

瑟蘭請示了軍方, 以異種研究中心所在那一層為軸心,上下三層全部要進行封閉式清查,並禁止一切人員進入。

「水源、食物、空氣,都可能是感染的來源。」審判庭的休息室里,安折和博士共處一室,博士對著白牆壁自言自語︰「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但偏偏不是。」

「是輻射嗎?」他又道︰「假如每一個怪物都是一個輻射源,最開始,輻射很弱,只有重傷才會感染,到後來即使是輕傷也會發生感染,然後輻射強度逐漸變大……只要待在怪物的身邊,基因就會因為輻射產生瞬間的改變。」

安折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但下一刻,他就看見博士將臉埋在手掌間,深深喘了一口氣,一個幾近崩潰的姿態︰「但我們的儀器捕捉不到。」

安折覺得博士快瘋了。設身處地,他明白博士發瘋的根源。

那些研究——關于怪物的研究,讓研究人員痛苦的事情不是它有多麼復雜,或者需要多少資源,有多麼危險,而是直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面對什麼。像是走在一片黑暗里的人,連最後一根拐杖都失去了,他知道懸崖在不遠處,可是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麼時候會一腳踏空。

他看見博士緩緩抬起頭,他碧藍的瞳仁微微渙散,面部肌束顫動,那是一種絕望的恐懼和驚怖,像是面對著什麼巨大、恐怖、無法形容的存在——他面前是空無一物的白色牆壁,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是未知之物。

安折倒了一杯水給他,博士喝了下去,勉強笑了笑。

「謝謝,」他道,「基地的水供應不知道還能維持多少天。」

博士沒有說錯。從極光消失的這一晚開始,整個基地都進入了緊急避難狀態。外面是太陽風和輻射,沒有人能離開建築,但是外面的熱度透過厚重的牆體傳了過來,房間內的溫度至少到了30攝氏度以上,沒有溫控措施,干燥得可怕,電力僅僅用來維持基礎設備運轉。每天上午八點和晚上八點,基地定時發放一塊壓縮餅干或一包營養沖劑,配一瓶飲用水。

三天後,只有上午會發放一瓶水了。

而這個地方是雙子塔,軍方指揮中心和科研人員所在的地方。安折有時候會想,雙子塔的資源供應已經緊縮到了這種地步,外面的普通居民樓會怎麼樣。

「1109戰機從北方基地飛到地下城基地需要12個小時,返航同樣需要12小時。120小時過去了,我們還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博士一邊用紙筆演算一些復雜的公式,一邊對他道︰「我在情感上相信陸,但現在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

五天後,營養沖劑也沒有了。

電梯停運,安折悄悄溜出審判庭,爬上樓梯的時候,至少遇見三對情侶在角落里接吻——或許也不是情侶,但至少他們現在難舍難分。

「我雖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

「因為你與我同在。你的杖,你的桿,都安慰我。」

「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長久相伴。」

「我且要住在耶和華的殿中,直到永遠。」

他在13樓路過一間會議室,里面,十幾個白人軍官與研究員正在聚眾朗誦《聖經》,里面至少有一半人鼻孔里塞著紙巾,高溫和干燥令人類很容易流鼻血。

其實高溫和干燥更加不適合蘑菇的生存,安折這幾天來從沒有睡好過,他有時感到自己在命運的洪流中起起伏伏,有時又感覺正被攤在陽光下,即將被烤干。好不容易醒來,又會感到很饑餓。

但他可以等,沒關系。就在今天早上,博士還說他︰「雖然情況越來越糟,但你好像越來越冷靜了。」

安折確實並不惶恐,他是一個冷靜的蘑菇,這五天來他安靜地待在雙子塔里,和博士以及瑟蘭同進同出,不少人都眼熟了他。

他觀察監控攝像頭里代表工作狀態的暗紅光芒,也豎起耳朵听著每一次廣播。

就在昨天,那光芒暗下去了。

而就在今天早上,博士接到通知,由于能源不足,一切研究活動終止。

安折輕輕深呼吸一下,站在了d1344實驗室門前,門里寂靜無聲,連機器運轉的滴滴聲都停了,他終于等走了那些研究員。

實驗室的門是緊閉的,門口的感應器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下一秒,他拿出了陸的id卡。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卡文,下午理一下大綱,如果能克服的話晚上就加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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