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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城公主,請隨小的們到議事大帳。」

清笛受羈押受了風寒,調理了多日,方見好些,帳外便有人來傳召。

「真是的,姑娘身子這才看著好些,他們便又不放過!這樣去了,受了風寒還是小事,到大帳那邊遇著的事兒定然又是苦心的,就怕姑娘又頂不住……」翡煙急得攔著,恨不得親身去回絕了,不讓清笛去。

「翡煙,你也眼見著我好多了。」清笛微笑,面對菱花鏡,親自畫了黛眉。

金色陽光里的菱花鏡中,映出她的容顏。雖然這些日子又消瘦了些,可是此時鏡中的自己卻也還算得上光艷動人的。就連清笛都已經多日不曾見過自己這樣好的顏色,忍不住多望了幾眼惚。

尤其是顴頰上那兩圈紅,比上了胭脂還要嫵媚動人。郭婆婆和翡煙便都道是向好了,只有清笛自己知道——怕是時辰終究到了,此時面上紅暈實則乃是命數耗盡之相。菱花鏡中的光焰明媚,也只是將死的人最後的回光返照罷了。

可就算只是短暫的回光返照了,清笛卻也心中歡喜。多一寸的時光,多一時的艷麗,便還來得及做最後的一件事。

為他溫.

清笛穿了素服,跟隨帳門官到了議事大帳。素服乃是為大行皇帝戴孝,卻反倒更襯托出她面上嬌艷顏色。

清笛走進大帳,垂著頭隱約環視周遭。帳中並無滿朝文武,只有幾位皇族中年高望重的親王,此外就是皇後與六位皇子。

見清笛進來,大皇子兀自閉上眼楮,手捻念珠;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也都笑笑向後退了一步,左顧右盼,仿佛眼前的事情與他們無關。

清笛的眼楮特特從二皇子面上滑過。滿意看見,二皇子凝注著她的目光里,沒能藏住的一抹驚艷。

清笛垂下頭去,將自己最美的角度朝著二皇子。

清笛沒去望向玄宸。

皇後瞄著清笛,冷淡一笑,「連城公主這些日子受委屈了。今日找你來也是大事。皇上賓天,連城公主卻還年輕,又是身肩契丹與南朝和親責任的公主,所以今日便要連城公主來確定,哪位皇子是連城公主願意再醮之人呢?」

清笛一怔,目光從六皇子與二皇子面上滑過,再回到皇後面上,正撞見皇後沒來得及收回的一抹目光。

清笛一笑向皇後福身,「妾身斗膽問一句︰按著草原的規矩,寡婦再醮是否要看自己的意思?妾身想向皇後求個恩典,可否讓妾身可以自行擇定?」

「連城公主是南朝和親公主,所以這個特例是可以開的。」皇後點頭,目光中卻含了必勝的微笑。連城公主既然想要依著自己的意思選擇皇子,那必是六皇子玄宸了。

「實則本宮倒也有心幫你提前做個決定。本宮已經將這個意思說與六皇子听了,既然你與六皇子是舊相識,若六皇子能接下你,怕對你也是最好的。」皇後穩操勝券。

在場幾位宗室親王不由得彼此對視了一眼。

玄宸的目光熱烈投來,罩著清笛周身。清笛感知到,卻並未抬頭回望。她含笑向皇後福了個身,「回稟皇後,妾身不願!」.

「什麼!」皇後、二皇子與群臣都是一怔。玄宸則渾身繃緊,仿佛就要奔過來。

清笛轉身望向六皇子,繼而起身,含笑走向六皇子。

玄宸定定望著向他走來的清笛,鼻息之間流溢起蘼蕪香氣,心口則插著一把刀一般地疼痛……

眼見清笛已然走到六皇子眼前,卻沒想到清笛在六皇子面前突然轉身,毅然走到了二皇子面前,盈盈一拜,「二皇子,妾身願服侍二皇子左右。還望二皇子接納。若二皇子不允,那妾身索性削發去做個姑子,青燈古佛,黃絹一生。」

「什麼!」皇後大驚,拍案而起。驚的是清笛竟然選了二皇子,驚的更是清笛語中的威脅︰和親公主必得再醮,豈可當了姑子!

二皇子也是一怔,訥訥了半晌,不知該作何反應。

清笛嫵媚笑著,仰首望二皇子的眼楮,低聲說,「二皇子,還記得當年二皇子與奴婢的相約麼?今日奴婢依約而來,難道二皇子竟然忘了麼?或者,是二皇子怕了奴婢?」

霸州城外,梅花帳中,耶律玄舜曾經為了那一刻的清笛而動了邪念;後來又在閣老府中,他已經抱住清笛的身子,幾乎就要成事……卻終究還是沒能成真。那兩回的欲念一直積存到今日,二皇子始終不甘,想著要找機會一逞所欲。

他耶律玄舜這一輩子,還從沒遇見過哪個女子膽敢這樣挑戰他,更何況是個青樓女子。他若不真的贏了她,他還當什麼契丹國的皇帝!

此時機會來了。就算明知道眼前的小娘兒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知道她這樣選擇必有所圖,但是二皇子此時已是勝券在握,他又何必怕她?就算她有伎倆,他先嘗夠了她,事後再殺了她也不遲!

二皇子眯起眼楮,漸漸凝起殘忍笑容,「好啊。當年在霸州,那一晚竟然沒能盡興,我正深以為憾。」

「憐兒!」玄宸痛呼,便奔過來。

「六哥!」月牙兒騰騰從外頭進來,一把握住玄宸的手臂,「六哥還記得洞房之夜,你在我耳邊說過什麼?」

「六哥你說過,這一生絕不納妾。言猶在耳,六哥你竟然忘了麼?」

清笛听若未聞,只一笑走向二皇子,「二皇子請容妾身回帳略作收拾,便隨二皇子同去吧?」

二皇子雙眸凝望清笛嬌艷容顏,已是顧不得他母後目中警告,狂狷而笑,「好啊……連城公主,今晚便由你伺候。」

「憐兒!」玄宸推開月牙兒,絕望望向清笛。

二皇子冷笑橫著身子擋住,「小六你又要干什麼!這是連城公主自己的選擇,你也看見了……小六,不光上天不選你,此時就連她也不選你了呢。乖乖認輸,也許我還能饒得你一條命在!」

清笛回帳,甫入帳門,清笛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翡煙驚得抱住清笛,「姑娘!」。「我沒事。」

清笛一笑,拿了帕子親手將唇邊血跡擦掉。因為血色留在唇上,反倒將她添出一抹妖艷之色來。

清笛轉頭望翡煙,「翡煙,你去吟笳那一趟。她一直央我給她的馬鞍繡花兒,這幾日已是繡得了,一直還沒給她送去。你去送過去吧,告訴她,切切不許她過來看我。靜簫既已撕破了面皮,怕她終是要將婉笙與吟笳都說出來。不管我出了什麼變故,都不許她說話,更不許她來看我。絕不可因我之故,再讓她受了牽累。」

「姑娘,你事事都為他人思慮得明白,安排得周到。你卻何時才能對你自己這樣兒一回?」翡煙听著眼淚就下來了,忍不住埋怨。

清笛握著翡煙的手,略帶調皮地搖頭一笑,「你是不是怨我,為婉笙和吟笳都思慮到了,卻忘了你跟藍田?如今你陪著我在這塞北草原,藍田卻在江南杭州……你放心,我總歸會為你二人想法子。等時機到了,你們終能得聚。」

「姑娘!」翡煙急得跺腳。這都什麼時候了,姑娘還有心思打趣她!

清笛仿佛說得多了,逆了氣,咳了幾聲。喘著氣眼巴巴望翡煙,「翡煙,去吧。這話容不得耽擱,除了你,我再找不到別人去說這話。」

翡煙哪里還能再舍得違拗,只能含淚去了.

帳篷里就剩下郭婆婆和清笛。清笛伸手握住郭婆婆的手,「婆婆,你我名為主僕,情同母女。我一直想著將來能為你養老送終。要像親生的女兒一樣,親手料理一切,只是如今,怕是要成一場空言了。婆婆,別怪我。」

「清笛!」

郭婆婆落下淚來。她終究年紀大,比翡煙看得更多些,「你將翡煙托付給吟笳了,是不是?現在又來安排我!你別擔心我,凡事我都能自己料理。」

清笛輕輕搖頭,「婆婆,我早已與婉笙說過,將來讓她代我照顧你。她現在跟在大皇子身邊兒,雖然不是正妻,不過是能管家做主的。婆婆跟著婉笙,定然不會受苦。」

郭婆婆卻急了,一把扯住清笛的手,「你快免了多費這份兒心吧!若你真的不在了,我這老婆子又何必還在這里獨活下去?我陪著你一起走,黃泉路上也跟你做個伴兒……」

清笛的淚落下來,卻搖頭,「婆婆,不可。我若去了,還有許多的放心不下。婉笙、吟笳、翡煙,都是與我從小如同姐妹一般的情誼。我不放心她們這樣在契丹,身邊兒總需要個老人兒照應著。婆婆便將她們像我一樣照料著吧。還有小藍、黑丫、阿離……我若不在了,也總要賴婆婆你來管著它們。別讓它們餓著,別讓它們挨了欺負,讓它們快快樂樂地活著,別讓它們了解咱們人世間的疾苦……」

郭婆婆一把抱住清笛,已是哭得出不了聲音。良久良久才說,「你別這麼說,別啊。你怎麼就知道你到了時辰呢?我這就去請韓大人來,請大薩滿來!韓大人醫術如神,大薩滿據說可以通天,他們一定都還有法子救你!」

清笛也回抱住郭婆婆,含淚卻努力微笑,「婆婆,切莫。這世上生死自有天命,最清楚的其實就是自己個兒了。我知道我到了時辰了,醫術和天意都留不住的。再說,此事一定要保密,決不可驚動任何人。我要用我最後的這一點光景,來再做一件事。若是打草驚蛇,便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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