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觀現在的情況已經無法完成交接,不過在劉觀病倒之時,夏希淳已經接手了舊港的民政之事,交接並不存在問題。
離開劉府回到布政使司衙門,王驥與夏希淳開始進行交接工作,他孤身一人前來上任,在沒有模清舊港的情況之前,不會輕易發表任何的意見。
在交接的過程中,即使發現什麼疑點,也只是暗暗記在心里,並不宣之于口。
一個布政使司的文件檔案繁雜瑣碎,根本不是一兩天內就能交接完畢,若是在大明國內上任,王驥完全可以組建一個幕僚團隊,協助他完成交接。
可是來海外,想要帶幕僚可不容易,畢竟不管邸報如何宣傳,老百姓都認為海外是蠻荒之地。
這就要考驗王驥的統治駕馭能力,剛完成交接的第一個月內,王驥幾乎是在做甩手掌櫃,只要是下屬報上來的事情,他都是非常痛快的簽字批準。
整個布政使司衙門都在流傳朝廷派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草包,于是乎這些下屬官員以為沒有了約束,紛紛開始用各種手段侵佔官府的財物。
盧國順本是大明陝西布政使司延安府的一個童生,因為多年科舉不第,父母雙亡後自己又沒有種田謀生的能力,只能依靠給人代寫書信混口飯吃,三十多歲還是孑然一身。
不甘于如此庸碌無為的活下去的盧國順在錦衣衛宣傳海外移民的政策時,家中已無牽掛的他選擇了出海移民。
舊港布政使司組建的時候,最缺的就是能夠識字之人,盧國順童生的身份讓他很快在移民中月兌穎而出,被官府選拔進了布政使司衙門在照磨所做小吏。
隨著舊港管轄的地盤越來越大,人口越來越多,照磨所負責的文書、卷宗越來越多,本來這照磨所不過是個七品的小部門,是個典型的清水衙門。
不過隨著老百姓的各種交易越來越多,這文書上可做的手腳就多了。劉觀主政的時候,由于皇帝有心經營南洋,劉觀又是犯官戴罪上任,生怕再出問題被皇帝二罪歸一,那他劉家可就徹底沒了希望。
在吏治這一塊兒,抓的比較嚴格,屬下不敢放肆,可是劉觀病倒之後,夏希淳身兼二職可就忙不過來了,這就給了這些人可乘之機。
這些人對于新上任的布政使還是有些恐懼,擔心貪腐的事情被新上官揪出來。在王驥剛接任的時候確實老實了一些日子,可是當他們發現新上任的布政使就是個廟里的菩薩,完全是個樣子貨。
大家懸著的心都放了下來,于是乎歌照唱、舞照跳、錢照貪。
王驥的慢敵之計奏效了,在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很快就讓他掌握了盧國順等人貪腐的證據,為了不打草驚蛇,讓這些蛀蟲逃月兌,王驥特意聯絡海軍從海軍調來一隊官兵對這些蛀蟲進行抓捕。
盧國順在士兵將他押解起來的時候,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當他被帶到王驥面前的時候,高聲質問王驥道︰「王布政使,下官犯了什麼錯,要用如此羞辱的方式對待下官?」
「宣德六年,劉大人病倒,你利用布政使司暫時無人監管的時刻,故意將一千畝土地,以一百畝土地賣給一位來舊港做生意的波斯商人,你從中得到一百兩的好處。可有此事?」
盧國順腦袋‘嗡’的一聲,他知道自己做的事犯了,這麼隱秘的事都被翻了出來,其他貪腐的事肯定也被查了出來。
沒想到啊!這個王布政使竟然是扮豬吃老虎,故意向他們示弱,以尋找他們的破綻。現在明白已經為時已晚,再抵賴下去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平白的多受一些皮肉之苦。
別看上任的一個月老王什麼都沒管,可是他卻沒閑著,皇帝有句話他認為非常有道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這一路上被洪保那個老太監連番打擊,早已經讓王驥收起了讀書人的高傲之人,他可不想自己在陰溝里翻船。
這一個月里,王驥微服走訪了舊港城周邊的所有地方,這些地方的真實情況才代表舊港的真實情況。
一番走訪下來,讓王驥對于舊港有了清晰的了解,總體來說舊港的模式還是沒有月兌離大明的軍戶制度,所有移民每人分地十畝,土地納稅十稅一,其他雜稅一律不收。
舊港百姓也不用服徭役,所有的公共設施建設全部用雇佣的方式解決。對于舊港布政使司來說田稅就是一個象征,真正的收入來自商業稅收,以及關稅。
不過百姓雖然負擔不重,但是卻要承擔兵役,所有青壯都要接受都指揮使司的訓練,若是有戰事必須無條件的上陣殺敵。
說白了就是就是一個府兵制度的變種,區別就在于武器裝備不用百姓自己花錢購買,移民百姓普遍對皇帝感恩戴德,認為是皇帝讓他們過上了好日子。
現在官員的腐敗還只是在鑽官府政策的漏洞,並沒有出現大面積的貪腐現象。可以說這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地方,是王驥從來沒有見過的地方。
來到這里的百姓基本上都是在大明活不下去,或者過得不如意的人,到了舊港又被打亂鄉黨宗族體系,人與人之間的起步都差不多,並不會出現類似村霸這種在大明普遍存在的黑暗勢力。
百姓移民過來一窮二白,必須團結在一起互相報團取暖,彼此之間在一起勞作中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所以這里村民關系無比的和諧。
經過一個月的調查走訪,王驥算是了解了舊港布政使司具體情況,就算再遠一些的地方會有一點兒瑕疵,已經無礙大局。
舊港實行全民皆兵的政策也是沒有辦法,這里遠離大明大陸,一旦發生戰事,大明朝廷就算是派兵至少也需要半年的時間才能趕到。
這麼長時間,若是作戰失利,等援軍到達的時候,估計尸體都化成灰了。舊港布政使司必須要有起碼得自保能力,能夠在外敵大量入侵的時候,至少能堅持半年以上的時間。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王驥認真審核過去一年多的時間官府所留存的重要檔案,盧國順這樣毫無底蘊的小官僚哪里是王驥這種官場老油條的對手,很快所有貪腐者全部捉拿歸案。
怎麼處置這些人王驥心中有數,若是全部處理,那等于他身邊還是毫無根基,他得從這些犯事不是很嚴重的官員中挑選出一部分可以為他所用之人,將他們救下來,手握他們的把柄的情況下不怕這些人不听自己的話。
王驥在舊港布政使司任上的第一把火算是燒了起來,為了更好的將舊港治理好,在上任一個月之後,王驥給皇帝上了一封奏疏,總結起來就兩個字——要人!
是的!舊港現在已經越來越大,再這麼粗放式的管理肯定會出亂子,首先就要對一些大的集鎮進行細分。
百萬人口至少要分出十個縣的規模才能夠細分化治理,王驥不要新科進士,也不要等待戶部銓選的舉人,而是點名要皇帝為新政培養土改人才。
他可是見識過這些新政學堂出來的官吏行事的干練,舊港的治理肯定不能如沒地州縣那般治理,那樣就沒有必要由皇帝親自挑選主官派到海外了。
皇帝陛下在山東讓他們觀摩山東新政推行,就是讓他們明白這才是大明今後該走的路。
如今的舊港平原等開闊的地區由大明的移民佔據,一些不願意融入大明的土人在與移民爭斗失敗後,一頭扎進了熱帶雨林里。
雙方現在已經走了默契,移民佔據容易耕作的地區,土人佔據容易采摘狩獵的地區,在沒有外來勢力的煽動下,雙方基本上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過該有的防御還是必須防御好,因為誰也不知道土人什麼時候會從叢林里鑽出來襲擊他們。
至于說讓移民進叢林里清剿這些土人,代價更加的大,別的不說就是叢林中惡劣的環境就能讓軍隊死傷慘重。
想要徹底解決土人問題,那就要對叢林進行開發,將森林通過道路、農田等設施分割開來,讓每一片森林都沒有足夠的物資養活一個部落。
就在王驥躊躇滿志準備在舊港大干一場的時候,洪保已經帶著艦隊開始出發,穿過滿剌加海峽,經過兩個多月的航行艦隊抵達了大島海軍基地。
又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大島基地已經初具規模,讓洪保等人想不到的是,在基地里他們居然見到了奧斯曼帝國的阿拉伯人。
這些不速之客居然也找到了這個大島,他們發現了大島上有中國人之後,便來到這里與駐守的海軍官兵交易,希望能夠在海軍基地這里得到補給。
駐守大島的官兵只有一千多人,也不願樹起強敵,他們知道這些白頭巾都很有錢,大明的貨物大半都是被他們買走。
對于阿拉伯人的交易請求,海軍官兵有選擇的同意了他們的交易請求。阿拉伯人用他們帶來的棉布換取了島上官兵們種植的糧食,以及新鮮的蔬菜。
正在海軍官兵與阿拉伯人開始交易的時候,大明艦隊來到了大島。大島上的官兵現在已經顧不上那幾百個想要交易的阿拉伯人,都瘋狂的沖向海邊,大聲的吶喊︰「啊!啊!啊!」
似乎不如此就無法抒發自己內心的喜悅之情,船隊開始一艘艘的靠上棧橋,首先下船的就是這次給大島送來的移民。
其中就包括希望家人也能來這里的海軍官兵家屬,這些家屬是第一波下船,一下船就開始在碼頭搜尋他們的兒子、丈夫或者父親的身影。
很快他們就發現了自家那個已經被海風吹的臉色黑紅的親人,碼頭上上演了涕淚橫流的認親場面,很快士兵們都已經接到了自己的家人,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面,讓沒有把家人接來的士兵羨慕萬分。
不過他們在這一次的艦隊返航時,就會跟隨艦隊返回大明休整,替換他們駐守的士兵已經開始下船。
這時候棧橋邊停靠的阿拉伯槳帆船引起了洪保的注意,這艘槳帆船按照大明的計算方法,應該屬于千料大船。
對于他們的槳帆並用的設計,洪保非常的看不上,這種船放在航道狹窄的內河上,或者近海防御可能會有一些優勢,若是放在大海上遠洋航行,就顯得不倫不類了。
港口的木制棧橋本來就很短,有這樣一艘船停靠在棧橋邊非常影響大明海軍停靠卸貨的速度,洪保命人聯系船只的主人,暫時將船只移走,等到大明海軍完成卸貨與補給之後,再進行停靠。
阿拉伯商人覺得中國人輕慢了他們,很不高興。槳帆船船長尤克里•默罕默德來到洪保的面前伸出右手,洪保很自然的也將右手伸出來與對方相握。
尤克里沒想到在這里竟然有一位中國將軍能夠懂得他們的禮節,不由驚喜的說道︰「尊貴中國將軍,願真主保佑你!色倆目!」
「安色倆目!」
本來有些怒氣的尤克里看到了一個信奉他們的真主的將軍,而且還能听懂他們的語言,頓時將不快拋諸腦後說道︰「尊敬的將軍,不知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開始交易?」
「咱家的船隊很快就能完成補給,交易的問題你與駐地的長官洽談,咱家不參與!」洪保回頭對身後的于謙說道︰「于大人,你的買賣來了!」
于謙听不懂二人的對話,便問道︰「什麼買賣來了?」
「這里就是你上任的地方,這次咱家給你運來五千移民,算上留守的官兵以及他們的家屬,七八千人就是你今後的班底。
想要發展好此地的經濟,這些白衣大食人能夠為你提供不少的財富,只要你注意不要觸踫到他們的信仰底限,他們還是很好相處的!」
「原來如此,這些人在新明島(皇帝為大島取得名字)停靠是想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