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從長計議
攻擊六號堡壘的妖族戰部，也不過400名戰妖，又是久戰之師，彭思琪相信，如果呼延芝全力攻擊青宇杰所部，即使六號堡壘幫不上什麼忙，此次的陳倉要塞攻防戰，也會給青宇杰留下深刻的印象。
「思琪，青宇杰初到長平城，又是少年得志，真把青宇杰打殘了，嘉甘溝未必有好日過。但如果其他的戰部傷亡慘重，而青宇杰所部卻沒受到像樣的攻擊，回到長平城，妖族其他的戰將一定有話說，長平城本來就不歡迎他，這樣的話，青宇杰能不能在長平城站住腳，還是未知之數。我們又何必與他硬拼，妖族消耗的起，我們不行啊。」
呼延芝微微嘆了口氣。
她何嘗不想一舉擊潰青宇杰，取得一場酣暢淋灕的大勝，但殺敵三千，自傷八百，青宇杰所部是長平城戰部的精銳，嘉甘溝戰部，消耗不起。更關鍵的是，大勝之後呢？
青宇杰是萬眾矚目的希望之星，攻擊陳倉要塞略有頓挫，有一萬種理由可以解釋，要真是在陳倉要塞前折戟沉沙，對嘉甘溝，會是好事嗎？
呼延芝想不明白，彭思琪更想不清楚。
「呼延，這是你的主意？」
「我們之間的差距，已經有這麼大了嗎？到底是什麼讓呼延芝成長到了這樣的高度？」
彭思琪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淡淡的苦澀之意。
彭思琪一直認為，自己和呼延芝相差不大，自己所欠缺的，只是一個舞台，一個機會，但現在，呼延芝毫不經意的隨口而言，對不對的自然可以討論，但其考慮問題的眼光，卻已經超越了一般的戰將，不再局限于正面戰場上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有了通盤的考慮。
縱然心中不願意，彭思琪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和呼延芝，已經有了不小的距離，不，是很大的距離。
「我哪里想得到這麼多，都是我們家老旭瞎琢磨的，老旭說，青宇杰真在我們手上吃了大虧，以他的少年得志，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不如想辦法讓妖族的老頭子慢慢把他擠走，換一個老頭過來，大家還像以前一樣過日子。嗯，注意，準備出擊！」
呼延芝多少也明白彭思琪的感受，不過卻並不在乎，她自己並不喜歡旭的想法，但此時講來，卻是神采飛揚，好像是她自己想出來的主意一般。
不喜歡旭想法的，不僅僅是呼延芝，青宇杰也不喜歡。
……
「狂蟒百殺！百殺！」
「從長計議，嘿嘿，從長計議！」
青宇杰一聲大喝，混元化一鏡青光一閃，上百道拳芒沒入黑色巨蛇之中，黑色巨蛇身形暴漲，搖頭擺尾間威勢更勝。不過青宇杰的心中，卻是苦澀無比。
就在剛剛，他幾乎同時接到了一號和三號堡壘的飛劍傳書，兩個堡壘的戰將都稱受到了人類戰部的內外夾擊，損失慘重，事不可為，未免全軍覆沒，已經自行撤回了長平城，並建議青宇杰也盡快返回長平城，對攻佔陳倉要塞之事，大家要精心謀劃，「從長計議」。
「最多再來五次，我就能擊潰對面的戰將，順勢攻取6號堡壘，不過，攻佔6號堡壘，還有意義嗎？」
青宇杰暗暗嘆了口氣。
「有意義！哪怕佔領六號堡壘只有一息的時間，也有意義！我就是要讓他們這幫不思進取的老家伙看看，陳倉要塞，並非如他們所言，堅不可摧！我青宇杰不是只會紙上談兵，希望之星，絕非浪得虛名、夸夸其談之輩。」
青宇杰暗暗一咬牙。
自己連一個只有五十名戰修的小堡壘也無法攻佔，無論有再多的理由，都是不可饒恕的！
青宇杰不會懷疑呼延芝的戰部已經趕回了陳倉要塞，並且對一號和三號堡壘進行了增援，至于損失慘重嗎，嘿嘿，這個就要看怎麼說了。
減員超過一半，當然叫損失慘重，有一兩名戰妖負傷，在有些情況下，也可以叫損失慘重。老兵痞扯起皮來，絲毫不比長老會的長老遜色。
青宇杰相信，回到長平城，首先「從長計議」的，決不會是兩個戰部損失慘重還是不慘重，第一個要「計議」的，是他這個「最高長官」的決策「失誤」。
令行禁止，言出法隨，所有的命令都能得到不折不扣的執行，這些，並不是單單一個統領的職位會必然擁有的。青宇杰的命令，不會有人明著反對，但青宇杰還是感覺得到，自己指揮長平城的戰部，和木燦指揮唐古冰原的戰部，中間總有些微妙的不同。
寫在紙面上的權勢，和真正的權勢之間，猛一看差別不大，平時甚至感覺不到，但關鍵時刻，卻是天差地遠，差距之大，讓人根本無法相信。
木燦的威望和對木燦與戰部之間彼此的信賴，絕非「天才」兩個字可以帶給青宇杰的，也不是他希望之星高高在上的排名，就能自動擁有的，對手下戰部如心使臂般指揮如意，這種所有戰將夢寐以求的境界，需要一場場的生死慢慢積累，需要一場場的勝利逐漸提升。
青宇杰知道，這正是自己欠缺的。
不過首次獨自領軍出戰，就這樣灰溜溜的敗回長平城，他不甘心。
……
「噗！」
感受到千金盾上傳來的如山般的壓力，旭感覺仿如置身火爐，恍如實質的壓迫感油然而生，嗓子眼一甜，一口鮮血噴出。
「厚土千金！殺！」
「終于忍不住了嗎！阿芝一定就在旁邊，等著最好的機會，我只要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旭大喝一聲，竭力穩住身形，雙手結印，千金盾光芒大亮，一柄光錘呼嘯而出，狠狠地砸向黑色巨蛇。
……
「嘿嘿，黔驢技窮！我看你還能再頂幾次！嗯，不對，呼延芝為什麼要分頭襲擊一號和三號堡壘？她難道忘了六號堡壘？不會，有古怪！」
「撤！返回長平城。」
青宇杰右手高高舉起，正欲發動最後一擊，驀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
……
「跟上去！自由攻擊！殺！」
「這青宇杰見機好快，可惜啊！」
呼延芝一聲清喝，率戰部不緊不慢的對青宇杰展開騷擾式的追殺。
……
「老旭，你沒事吧！還好還好，只是月兌力而已，慢慢將養一陣子就好了，問題不大。呼延將軍還真是忍得住啊，……。」
方易飛身而出，一把接住從半空中摔落的旭，嘴里嘮叨不停，卻不肯下令堡壘內的修士追擊緩緩退去的青宇杰。
6號堡壘，早就到了油盡燈枯之境。
利用千金盾聚合幾十名戰修的法術，硬抗狂蟒百殺，旭早就超過了自己的極限，眼見青宇杰退去，呼延芝現身，一口氣松了下來，在半空中已是昏迷不醒，像一塊石頭，直直的掉了下來。
需要忍得住的，自然不是呼延芝一個，也不僅僅是在人妖之戰的戰場上，在無涯海，朱玉北也需要忍得住。
……
「老朱，這都是第四艘了，動手吧，讓孩子們練練手，我們也發筆小財！」
從潛望鏡中看著不遠處一艘緩緩行駛的大船，柳鶯鶯忍不住對朱玉北說道。
「鶯鶯，不行！我們現在不能攻擊運輸船，無論它是不是向靈昆島運送物資都不行。」
朱玉北稍作猶豫，最後還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老爺，就單獨一艘運輸艦，只要船上的修士不留活口，誰分得清是我們干的還是海盜干的，沒有證據，曉日宗總不能平白誣陷我們碧水門不守規矩。」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插嘴，柳倩還是大著膽子為柳鶯鶯幫腔，反正沒有外人，朱玉北也不會真的發脾氣。
「倩兒，曉日宗會不會平白誣陷我們，我管不著，假扮海盜，擊沉這艘運輸船，即使曉日宗不會懷疑到我們，我們也已經不再是假扮海盜，我們就是真正的海盜。但我們不是海盜，我們是碧水門弟子，不是缺乏信仰、四下劫掠的盜匪，我們在這兒，是等著戰爭開始，為戰爭的勝利盡自己的力量，我們是光明正大的戰部，不是唯利是圖的強盜。」
朱玉北很少對柳倩聲色俱厲的講話，但這一次卻是毫不留情，也許，他要說服的，不是柳倩，也不是柳鶯鶯，更不僅僅是潛艇上其他的碧水門弟子。
他要說服的，是他自己。
「老朱，信仰不能當飯吃，更不能當靈石用。規矩還不都是人制定的，以現在我們和曉日宗的情形，你能保證，在類似的情況下，曉日宗的攻擊性艦艇不會攻擊我們的運輸船？他們做得了初一，我們為什麼不能做十五？」
對朱玉北莫名其妙的大發脾氣，大談什麼信仰，柳鶯鶯很是不以為然，也很不習慣。
既然是戰爭，為了勝利，自然可以不擇手段，至于雙方有沒有正式宣戰，柳鶯鶯懶得想這麼多。
對她來說，從獨狼號潛入曉日宗勢力範圍的那一刻起，戰爭就已經開始了，也許戰爭早就開始了，從她和朱玉北登上白沙島的那一刻起，柳鶯鶯的戰爭，已經開始了。
偷偷模模的溜到對手的後花園之中，卻又要標榜盜亦有道，對著肥羊不肯的手，這不是自己給自己過不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