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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九章 如果你追到我

眼看著夏多爾會長已經被嚇到失去語言能力,勞瑞大師干脆上前兩步,一把拉開這個薄葬教會的廢物主祭,拉開門縫偷眼觀察樓下大廳的情況。

「午夜之星」的一樓大廳里,喧鬧聲正逐漸向失控的態勢發展;

不過,從城防軍士兵涌入妓院的鐵甲摩擦聲、城防軍隊長的粗野詢問聲和女招待虛弱的辯解聲中,霜楓嶺一行人也逐漸听出了一點端倪︰

這幫城防軍的不速之客,好像既不是來掃黃的,也不是來打非的。

他們是來抓間諜的。

夏侯炎和手下兩個馬仔,勉強辨識著城防軍小隊長油滑的帝都方言,大概听到了「獸人」「間諜」「檢查」等一系列和霜楓嶺八竿子打不著的帝國通用語詞匯。

如縮水的白條雞一般蹲在牆角的夏多爾會長,臉上也迅速恢復了血色。

「應該是抓獸人間諜的稽查隊……」商會會長囁嚅著道,「最近薔薇城不是在東境輸給了聯邦獸人嘛,據說是因為帝都這邊出了奸細、情報泄露所致——這些天里一直有城防軍在城里抓獸人間諜。」

「獸人間諜?」夏侯炎覺得世界真奇妙,粗魯野蠻的獸人居然還會搞情報工作,「身高體壯的綠皮獸人,要混進人類首都有點困難吧?」

「所謂間諜,肯定不是混過來的獸人,而是一群背叛帝國的人奸!」考辛斯騎士長永遠充滿了真知灼見,「反正獸人塞過來的聯邦金幣,熔掉了上面的聯邦徽記重新鑄成帝國幣,在這邊也還是一樣的花……」

夏侯炎心說還是我們地球比較文明和先進,敵國奸細的工資甚至都可以省略重新鑄幣的過程,美元到手以後花起來更爽,好耶。

眼看著樓下事不關己,勞瑞大師也放松下心情,好奇心起︰

「那這些天,城防軍稽查隊到底抓住過獸人奸細沒有?」

「你們是從南邊‘裂顱之門’進的城,東邊‘天鵝之門’外面吊著一串呢……」夏多爾會長無奈地做了個系繩結的手勢,「不過吊死的這些到底是不是獸人奸細又有誰說得準,反正稽查隊說你是你就是……據說有好幾個平日里跟城防軍司令有矛盾的倒霉蛋,全他媽被當成聯邦奸細吊起來掛城門了。」

「你們瞧瞧,什麼叫做專業!」夏侯炎板起面孔開了個玩笑,「你們把這個作為典型案例記錄一下,回去讓霜楓嶺內務部參考一下!」

「您放心,咱領地沒人敢跟您有矛盾,死人都沒有……」勞瑞大師酸溜溜地道。

霜楓嶺高層還在這里插科打諢,「午夜之星」樓下則越來越熱鬧了。

妓院的女招待為了向城防軍稽查隊表示,自家妓院里根本沒有獸人間諜,急得跺著腳都快哭出來了,但城防軍稽查隊的小隊長依然不依不饒,扯著嗓子聲稱檢查潛藏的聯邦間諜是自己的職責——除非妓院女招待願意給他交點保證金,或者陪他睡一覺……

無論如何,這一幕都挺像是城管在清理路邊小商販。

樓上的幾個霜楓嶺敗類都快听傻了,夏侯炎更是無地自容︰

他之前還挺為自己在66號公路搞出的休息區自豪的,沒想到跟帝國城防軍的官方的強取豪奪比起來還真是小巫見大巫。

「您真的是一個非常善良和正直的領主。」勞瑞大師的話,甚至听不出來是真心實意還是陰陽怪氣。

夏侯爺翻了個白眼,撇下繼續吃瓜看戲的勞瑞大師,重新回到窗邊。

——既然「午夜之星」一樓發生的小插曲和伊戈爾家族無關,那他自然要把目光重新放在那位「薄葬教會」悼亡者的身上。

但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夏侯大官人當即寒毛直豎,發現了一個嚴重問題︰

肩頭佩戴風信子花的悼亡者,和他的兩位隨從不知從何時起,停在了街角的位置,而是並沒有繼續向約定的接頭地點「午夜之星」前進;

即使這三個薄葬教徒戴著兜帽,夏侯炎也看得出來,他們正凝望著「午夜之星」妓院的門口位置;

夏侯炎順著他們的目光扭頭看去,頓時就在腳下的妓院門口處,發現了……

……城防軍士兵。

好大一坨城防軍士兵。

好一坨大得都他媽能堵住馬桶的城防軍士兵。

其實這種情況也很正常,因為城防軍稽查隊的那位小隊長,肯定不可能是孤身前來搜查間諜的——這只幾十人構成的稽查隊伍里,除了幾個跟著隊長走進妓院的大兵以外,其他人全都持槍荷戟、全副武裝地戳在妓院門外等候指令呢!

在搜查獸人間諜蔚然成風的帝都街頭,這是再常見不過的一幕場景;

但問題是,在霜楓嶺看來無比正常的場面,在趕來赴會的某三位邪教徒看來,可就不正常了︰

原本是來跟下屬接頭會面的,卻陡然間在預定地點看到了一大票軍隊士兵……

別說邪教頭子了,就算是個走私小販,也要被嚇得停在原地抖三抖吧?

于是,夏侯炎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三位身穿默客兜帽袍的薄葬教徒,在街角停住腳步以後,就利用街上川流不息的真假嫖客隱藏住自己的身形、游離在城防軍士兵的視野之外,慎而又慎地審視著「午夜之星」妓院目前的安全狀況。

夏侯炎還看到,這三個黑袍客還不時地湊在一起交頭接耳,顯然是在商量對策。

而討論的結果也很明顯︰五秒鐘過後,他們就開始面向「午夜之星」的方向、死死盯著門口的大群士兵,一步又一步地緩緩向後退去,顯然是準備跑路了。

對于「薄葬教派」的邪教頭子來說,這是一個無比理智的決定︰

杯弓蛇影是地下教派保持生存的最大法寶,原先預定的接頭地點突然出現帝國部隊,那這位悼亡者根本沒有任何冒風險繼續接頭的必要——在他的視野中,接頭對象里奧•夏多爾會長都已經被帝國軍抓起來了也說不定——

——誰他媽想得到這就是一群進行常規搜查的間諜稽查隊啊!

一時間夏侯炎恨得牙根都癢了起來︰

如果因為那幫傻逼稽查隊的攪局,就這麼把薄葬教派的悼亡者嚇跑掉可太虧了!

悼亡者和夏多爾會長的下一次會面起碼要等到次月——先不提經歷這次小插曲以後、對方到時候還敢不敢來,也不提目前屈服于伊戈爾家族婬威的夏多爾會長到時候會不會叛變,單是算算時間都疏漏巨大︰

等到下個月,伊戈爾家族早他媽參加完聖奧古斯都節、帶著爵位打道回府了!

眼看著悼亡者混在人群里愈退愈遠,本來即將「到手」的薄葬教派勢力,即將因為一場誤會與伊戈爾家族失之交臂,夏侯炎感覺自己的心髒開始狂跳,一顆顆汗珠正在他的腦門上直往外滲︰

本來就是把對方邀請過來談判,談得攏正好,談不攏一棍子敲成僵尸再談的事,現在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最重要的是,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打碎了一切思緒。

在「間諜」「抓間諜啊」「殺人啦」的嘈雜嘶喊中,一張酒桌陡然憑空而起,然後在水晶吊燈邊 啪斷作兩截;

在滿地滑倒墜地的、伸向空中的四肢和妓院女招待的驚恐面龐中,一抹從妓院大廳角落里飛奔而出的、黑色斗篷的殘影,與帝國城防軍士兵倉促出鞘的刀光,共同交匯成一副雜亂無章的印象派畫卷——

——而勞瑞大師「臥槽,還真有間諜」的愕然驚呼甚至只月兌口了一半,夏侯炎就已經徹底下定決心:

借著樓下的喧鬧混亂,他一腳踹開包間的百葉窗,手提撬棍縱身一躍而出,在半空中吼出一個短促的風系魔力音節,最後重重落在群眾四散奔逃的街道上,在帝都街道的青石地面上如滾地葫蘆般滴溜溜轉了好幾圈,這才在魔法氣流的保護下卸掉了下落的動能。

霜楓嶺領主狼狽爬起身來,舉目簡單一掃,將周圍的情況盡收眼底︰

在視野的左側,從妓院中奪門而出的黑衣人已經甩掉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了滿身淡綠色的虯結肌肉,然後輕輕一跳爬上最近的一處民宅屋頂,然後向遠方跑酷而去——

——在他的身後,猝不及防的帝國稽查隊士兵,甚至沒有時間注意到從妓院一側跳樓的夏侯大官人,呆滯的視線齊刷刷指向了一鍵上房的獸人版阿泰爾;

而在視野的右側,周圍的群眾早已在尖叫著四散奔逃,「薄葬教會」悼亡者佩戴著風信子的黑色身影,在人頭攢動中一閃而過。

夏侯炎再無任何猶豫,一拉兜帽遮蓋住面孔,然後朝著悼亡者的方向狂奔著追了上去。

喧鬧,混亂,一張張驚恐的面孔在視野中浮現。

陡然現身的獸人間諜,仿佛一顆從天而降的石子,在妓院一條街平湖般有序行走的人群中驚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

但在嘶吼著、奔逃著、抱頭下蹲著的人群中,夏侯炎目光堅定,只是在尋找自己唯一的目標︰

一株在暴躁狂風中柔弱搖曳的紫色風信子。

地面在轟轟作響,帝國通用語和獸人語在髒話齊飛,但夏侯炎只能夠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感受到手中撬棍的堅實觸感。

然後,他順利發現了目標。

在混亂的人群中,「薄葬教會」的悼亡者似乎已經和自己的兩個保鏢失散了——那佩戴風信子的黑色身影,慌亂躲過了一輛疾馳而過的運果馬車,茫然四顧一番,然後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看準最近處的某條小巷入口,一頭鑽了進去。

夏侯炎繞開一對在旁邊廝打作一團、哲學氣息濃厚的地痞流氓,然後提著撬棍追上前去。

在跟隨夏多爾會長前來的路上,他特意觀察過周圍的地勢——這是一個時刻準備跑路的、心中有鬼者的必修課;

而他記得,病急亂投醫的悼亡者,跑進的是一條死路。

從悼亡者的黑色袍子、與小巷子陰冷潮濕的牆壁出現在視野中,再到他三步並兩步竄上前去、一腳將悼亡者踹翻在地,夏侯炎只花了四秒。

得益于之前的決斗練習,他這一套流程走得相當熟練。

然後,夏侯炎用最美帝最民主最自由的姿勢,用膝蓋將悼亡者壓在地上,不等對方發出「我不能呼吸」的哀嚎,就伸出左手,將悼亡者的兜帽和丫肩頭的紫色風信子一把扯了下來,將悼亡者秘不示人的面孔暴露在日光之下;

他右手高高舉起的撬棍停滯在空中。

霜楓嶺領主詫異的面孔,和伊莎•桑德利亞驚恐的俏臉,同時靜止在時間里,四目相對,久久無言。

然後,一聲「大人!您在嗎!」的高呼,在兩人背後、小巷外的大街上遠遠響起,似乎有腳步聲在飛速靠近。

夏侯炎還在愣神,被他壓在身下的伊莎•桑德利亞已經拼命伸出雙手,將自家未婚夫用力推倒在地,然後從袍子里掏出一顆黑色水晶,夾在縴縴玉指間飛快捏碎。

夏侯炎下意識地朝著伊莎•桑德利亞的小臂伸手抓去,但觸指所及只有一片虛無,聖痕地女伯爵早已經湮沒在一團陡然騰起的黑霧之中;

等領主大人縮回手來,他就連伊莎•桑德利亞的一寸肌膚都沒踫到,手里更是只剩下一條從默客長袍上被扯下的漆黑布片。

他愣了半晌,然後把布片舉到鼻子前,聞了聞。

風信子花香與玫瑰花香交織的味道。

風信子的香味,來自接頭的暗號標志,他自己肩頭就別著一株;

而玫瑰花的香氣,則無比熟悉,一如那天宴會上巧笑嫣然的黑裙女子。

霜楓嶺領主低頭凝視著手中的布片,徹底陷入沉默。

「大人!大人!您在嗎!」

愈發清晰的呼叫聲中,腳步聲還在不斷接近。夏侯炎咬了咬牙,將布片塞入懷中,然後重新拉上了自己因打斗而落下的兜帽。

臉頰沒入陰影前的最後一個瞬間,夏侯炎只能感受到一種讓人哭笑不得的巨大荒謬感︰

「薄葬教派」駐扎在帝都的悼亡者,居然是自家的未婚妻……

辣塊媽媽,這……這他媽都叫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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