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這半天一聲不吭又滿臉憂心忡忡的樣子，長孫無忌都不敢說話了。
畢竟皇帝既然這麼關心這事，自己要是大放厥詞導致什麼不良後果，這鍋.
這種鍋鬼特娘的背得起呢！
但就是在這種氣氛之中，李二居然突然又放下心了！話音一落，長孫無忌呆滯了一下，緊接著人都驚了。
我靠，這皇帝，心屬實是真夠大的。
這樣，也能放心？不是什麼辦法都還沒想出來嗎。
都還是一籌莫展的狀態，這就直接……直接半場開香檳了？
這？
長孫無忌都被搞得愣了一下，哪有這樣當皇帝的……就直接「相信」這群年輕士子，這無論怎麼想都有點，過于草率了吧。
不過既然李二已經這麼說了，自己要是不識趣，那未免顯得不智。
長孫無忌本能的依照官場文章，對著李二一行禮，「陛下洪福在此，微臣預祝陛下偉業大成。」
雖然話是這麼說了，不過長孫無忌這嗓門……怎麼听有有點中氣不足的感覺。
這種奇怪之感李二還真听出來了，看著長孫無忌道，「輔機可有什麼看法？嗯，其實朕也知道，出海開疆本是不易之事，但我大唐自有福運在此，何況我漢家男兒，自古堅韌聰慧。」
李二的語氣，其實也不是很有底氣。
但李二的雙目之中，此刻卻是赫然正在爍爍發光。
此時的李二處在一種說不出的特殊狀態里。
正如方才所言，其實自己對這事也沒有那麼大的把握，但思來想去一番，自己卻突然覺得可以相信這群年輕人——是「突然覺得可以相信」，而不是突然相信。
突然的相信點什麼，這是迷茫的普通人經常出現的情況，類似張角這種角色對政治玩不明白但搞搞宗教卻就混了起來，正是因為這種情況普遍存在。
但李二不是這種人，李二此刻是想起了自己當年的時候。
當年其實和這些出海當海盜的年輕人也沒啥區別，反正隋末天下混戰，唐王李淵起兵，自己小小年紀就跟著父親出來打仗。
那處境，雖然是跟在李淵身後不假，但戰場之上何等殘酷？一個不留神小命說沒也就沒了。
相比如今這些出海的年輕人，某種意義上說，倒也差不多。既然這樣。
既然，自己是將這些跑出海去當海盜的年輕人視為未來的自己，那麼，選擇相信這些年輕人也就不是什麼好奇怪的事情，這是最人之常情不過的事情。
這個中心情，對于李二來說，要被常人所理解屬實不易，不過李二實際上也沒有指望誰——比如面前的長孫無忌來理解。
當然了，話又說回來，就算是從能力方面考量，李二其實也不覺得這些年輕人出了海，就真的一定會遭什麼問題，因為這些小伙子。
首先，畢竟是在大唐的學院受過教育，這能力，這腦子，確實比普通人要強上許多，這正適合開疆。第二，這些都是年輕人。
既然羅馬人其實和大唐這邊，和自己這邊一樣，實際上也沒有什麼辦法來鏟除這些危險的孢子，而這些危險的孢子所需要處理的對手就只有海外生活本身的艱苦……
當然了，除了這個部分，海外各地的土人雖說相比神州都不行，但畢竟也都不是泥捏的，起沖突，雖然客觀的說是「有可能」，但實際上肯定是大概率，而起了沖突這戰斗也會有難度。
但是畢竟，這些年輕人是劫了大海寇的船跑掉的，這些大海寇的船只和武備連神州都頭疼了這麼長一段時間，用來對付四海各地旮旯犄角之地的土人還不是輕輕松松？
這麼一看，那反而只有生活條件比較艱苦這一點了，然而這一點。
李二思來想去，還真就覺得可以相信大唐的年輕人！
反正既然是佔山為王，那一旦混起來就是不知道多少代的富貴了，既然是大富貴，那前期吃點苦就吃點苦好了，又能怎麼樣呢。
這麼一想，李二才突然之間說出了那句話，選擇相信神州的年輕人。
不過。
雖然李二下意識就覺得，自己和這些出去當海盜的年輕人的奇怪共情，一般人無法理解，但其實長孫無忌立刻就理解了。
皇帝話音落下一秒鐘的功夫，長孫無忌就已經明白皇帝這是轉的什麼腦回路——因為自己雖然接受的是文人教育。
但，自己也是關隴軍事貴族家庭出身的！
和李二一樣，只不過自己主業不是帶兵打仗，而是治理，是搞秩序的。
但不代表自己不懂李二這幫武人這一套。
而因為對這幫武人的一套東西自己一直是心中有數，李二突然之間的這句話長孫無忌自然是明白。但是這種事情。
雖然知道李二是怎麼想的，也不覺得情無可原，但客觀來說，在長孫無忌看來，還是讓人無法放心就是了。海外那些地方，那條件。
不，這條件都不是艱苦不艱苦的問題，而是誰都沒見過那些地方！連是否艱苦都不知道。
連是否艱苦都難以預料，那麼，如果艱苦程度超出預期，那也是絕對可想而知。當然了，也可能根本就不艱苦，並且「不艱苦」程度直接超出預期。
這也是有概率的，但是，但凡有點常識的人，就必然會明白。
生活中如果有什麼不確定性，那正常的腦回路當然是有限考慮「不確定性」中不好的那一面。
鬼知道未來會發生點什麼呢？哪怕是後現代社會的群眾，花錢如流水，但這也是建立在發達的金融創新之上的——雖然發達的金融創新是不是好事，這個顯然得仔細商榷過才知道，但無論如何……它的確存在。
因此才會出現北美歐陸普遍的亂刷信用卡，和神州普遍的亂借網貸的情況。
而現在的情況是這些年輕人要出海，他們要是在海外遇到點什麼事，那是絕對不可能有什麼網貸信用卡來救急的。
即便有人掏錢，那種地方也沒辦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