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淵蓋蘇文發現這還不是最恐怖的事情。
唐軍不但能將手雷投射到和羽箭一般的射程，而且……
就在淵蓋蘇文滿腦子僵住的一刻，忽然間身邊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
轉頭一看，卻是王景裴寂兩人快步走了過來，滿臉焦急驚恐。
「淵帥，這不對啊，唐軍的手雷能……能丟到八十步開外，我等羽箭射擊毫無優勢，節節敗退啊！」
節節敗退……
這四個字，正是此時的高句麗、王景兩路船隊的戰斗狀態，最好的寫照。
羽箭的威力，連船上的艙室木牆都射不穿，能奈之何？
反而是唐軍的手雷接連在自己這邊的戰船四周爆炸，
雷雲蓋頂一般的密集巨響，四面轟然爆裂的恐怖火光，還有沖天而起，高達數丈的巨大水花……
這一切都顯得太特麼嚇人了。
如果只是嚇人那也倒罷了，畢竟這是戰斗之中，戰場上哪有不嚇人的東西？
但這還不僅僅是威力嚇人了，這射程，簡直是不給活路……
王景裴寂好歹自己帶了二十條大船，說白了就是真的有一頭牛系列——此時哪能不慌？
其中一艘大船，這開打還沒一會呢，船舷已經被炸出一個大洞，眼看著船體都已經進水了，不知什麼時候，直接就會沉沒！
而且更恐怖的是，他們剛才發現……
王景也好，裴寂也好。
終究只是名士，不是真正的政軍人才，此時立馬就慌了，這不……就著急忙慌的找到了淵蓋蘇文頭上。
被王景裴寂著急火燎的一問，淵蓋蘇文心煩意亂，「不必說了，本帥知道他們手雷射程遠。但爾等不必心急，此次……」
淵蓋蘇文想了想，干脆把之前裴寂的一番分析說了一遍。
這次說好等唐軍從杭州返航再動手有諸般優勢，這不是裴兄你自己說的？
現在又擱這東說西說，你想說啥啊到底？
淵蓋蘇文這番話，搞得王景裴寂直接沒話說了……畢竟等唐軍從杭州返航，兵丁稀少，婦孺居多，船上裝載了許多人口物資戰力不濟這都是自己說的……
這下兩人尷尬起來，但……
此時交戰越發激烈，依舊在進行之中，多說也是無益，只得繼續坐鎮指揮各自部屬去了。
淵蓋蘇文送走這二人，呼出一口濁氣，只覺這主帥果然不好當。昔年李二鳳舉目皆敵還能殺出一片天，這人果然有些本事。
淵蓋蘇文卯足了勁，也親自抄起一把鐵胎硬弓射起箭來。
……實際上，當初測試手雷投擲距離的時候，黑齒常之並非是唯一一個能投出五十步開外的人。
淵蓋蘇文，他也能做到，並且投擲的比黑齒常之更遠！
能在高句麗這等以武為尊之國大權獨攬，服眾人心，膂力又豈是等閑。
之前險些射中柴紹本人的那支箭，還就是他射出的。
淵蓋蘇文並不因為自己險些直接射死這股唐軍的主帥柴紹而得意，或者因為最終並未射中而沮喪，那不是主帥該有的態度。
此刻大軍趨退皆已無用，自己能做的，就是以一個表率的姿態，奮力苦戰而已！
但是很快……
淵蓋蘇文就發現自己還是想簡單了。
今日之事，只怕根本不可能善了，因為……
隨著開始射箭，一陣射擊之後，似乎天邊有亮光透出。
清晨即將到來！
而天邊這第一道亮光，終于向淵蓋蘇文，以及身邊的部將兵丁們，還有包括王景、裴寂等人在內的所有人……揭示了此次戰事不利的真相。
唐軍的確是兵力不足，借著這天邊第一道晨光，他只能看到一些大致的輪廓，敵人的衣著大概是什麼類型……
但這足夠了。
他發現披掛唐軍甲冑的兵丁，對方船上並不多。
但更多的，卻是一群手持弩機，一身布衣的尋常百姓！
唐軍這次，直接將國中百姓充為了軍隊！
……
這個發現太驚人了。
淵蓋蘇文簡直震驚的無以復加。
如果只說唐軍，那這數目是不多，兩條船加起來都不知道有沒有三十人，配上唐軍那巨大無比的船體，這點人你說是打雜的小廝都沒毛病。
但偏偏唐軍居然就能將剛剛接上船的老弱婦孺，這些百姓編練成軍，這就極為恐怖。
淵蓋蘇文十分清楚南面朝廷的軟肋，那就是他們屬于農耕民族，大多數百姓一輩子以耕種為業，對弓馬之術根本就不熟。
而胡人就不一樣，胡人吃飯本來就是靠的一手弓馬嫻熟，哪怕不打仗不搶劫也是靠弓馬技術過日子，所以潛在兵力十分巨大。
但是這次……
唐軍這也太詭異了，淵蓋蘇文十分清楚，弓馬之術真要練到精純，非得從小模弓騎馬不可，如果是將尋常百姓訓練成可靠的騎兵，那起碼也得……不說多的，幾個月得有吧？
可是這……
這些百姓，看衣著那分明就是南朝常見的種地農民，這是怎麼做到突然之間……
更何況，還有一個更加驚悚的點。
他已經得到情報，這些百姓都是那座中左所島上唐軍的家眷，換言之……
家里的主要勞動力，俗稱頂梁柱的男丁，都在中左所島上。
也就是說，這些百姓……不折不扣，字面意義上，就真都是老弱婦孺，一點不差。
那這就詭異了，他們這手雷的投擲距離，即便是舉高句麗全國也罕見的力大之士也不過他們的一半……
這些人是怎麼做到的膂力如此驚人？！
而且遠遠看去，隨著天邊的晨曦光芒照射，還能見到靠著唐軍船舷之處，有道道銀白光芒閃爍。
這無疑就是之前穿過海霧模糊看到的弓弩——還特麼是大型的！
這麼一想那事情就十分恐怖了，這不是開玩笑嗎？
天底下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輕易將可能一輩子都沒模過兵器的百姓訓練成軍，還擁有如此可怖的投射能力，這……
這簡直就特麼的是妖術啊！
淵蓋蘇文一瞬間心髒都揪緊了，而這個時候……
戰斗依舊在進行，換言之，手雷對羽箭巨大的殺傷力優勢，仍然在不斷變成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