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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平在埋人。

地面上,被靈石山壓過的痕跡早已被他處理干淨。

那些已經死去的修行者們,被他用棺木裝了,一一埋入地下。

這活兒倒不累,就是比較繁瑣。

但也沒法子——

柳平要解釋自己為何把王成埋了。

某一刻。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將之前的一幕幕在心中過了一遍。

——應該能瞞過去。

除了殺王成這件事,其實還有些奇怪的地方,自己一直沒來得及細想。

時辰。

柳平忍不住抬頭望了望天色。

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黑暗的天穹卻沒有絲毫改變。

應當是寅時……

不。

這個世界有問題。

柳平沉吟著,從儲物袋取出那串銅錢。

大部分修行人幾乎不入世,所以各門派都只為低階的弟子們隨意準備了些俗世的錢物。

這串銅錢倒是符合柳平作為一名小門派煉氣期弟子的身份。

除此之外——

在修行界,唯有卦術用得上銅錢。

柳平模出六枚銅錢拋灑出去,低喝道︰「丁甲輪替,四時乃出。」

叮叮當當!

六枚銅錢撞擊不停,然後全都立在了地上!

柳平眼皮一跳。

不可能,為什麼算不出來?

雖然自己眼下只有煉氣巔峰的修為,但是算時辰乃是最簡單的卦術。

柳平定了定神,手一招,將六枚銅錢收回去,深吸一口氣,再次喝道︰「如影隨形,凶吉自現!」

銅錢再次被拋灑出去。

它們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卻依然直直立著,沒有顯現出正反面。

死寂。

幽幽的夜色下,六枚銅錢全部立住不動。

「收。」

柳平啞著嗓子道。

六枚銅錢落入他顫抖的手中,被胡亂塞回儲物袋。

連續兩次問卦都無法顯現出結果。

——天機混亂。

這樣的事,就算是師父也從來沒有講過,完全超出了修行者所能理解的範疇。

正在這時,傳送法陣上亮起了一道靈光。

柳平扭頭望去,只見法陣四周泛起無形的波動,如同蕩漾的漣漪。

空間的波動散去,一道身影出現在法陣上。

正是之前那名修行者。

他四下一望,只見一切安然無恙,吃驚道︰「柳道友,你把陣亡的道友們都埋了?」

柳平臉上滿是誠摯之色︰「有幾名道友曾與我一同戰斗過,我思來想去,還是親自動手幫他們入土為安的好。」

那修行者想起之前在營房內的所見。

除了柳平,其他人都死了。

從戰場上下來的重傷者,但凡還有一些被救的可能性,都不會被送到這里來。

除非負責治療的修士看走眼。

但這種情況極少。

修行者不禁喟然一嘆,說道︰「柳道友,你有心了。」

他走上前來,與柳平一起把剩下的幾具尸體全部埋葬入地。

——王成的事自然被略過。

等到所有尸體都已掩埋,那修行者將一塊令牌和一個葫蘆遞給柳平。

「這是?」柳平問。

「葫蘆里是療傷的藥液,至于令牌——因為你的情況得到了層層核實,因此上峰賜下此令牌,你要持此令牌去西荒大營,幾位大人在那里坐鎮,他們會對你有新的安置。」那修行者道。

「一定要去。」他加重語氣強調道。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多謝。」柳平道。

他打開葫蘆聞了聞,將里面的藥液一口喝光,這才拿著令牌細細端詳。

令牌上刻印著一個小型的空間聯結陣盤,由六顆靈石瓖嵌其上,為陣盤提供力量。

此令牌有兩個坐標,一個是當前的墓葬之地,另一個則是西荒大營。

如果柳平拿著令牌,站在墓葬之地的傳送法陣中,傳送法陣就會自動與令牌勾連,激活瓖嵌在令牌上的另一個坐標,將他傳送至西荒大營。

反之亦然。

——只不過,這個令牌是一次性的。

柳平看了看令牌,忍不住轉過頭朝傳送法陣望去。

為什麼這個傳送法陣如此殘破?

它真的還能用嗎?

修行者沖柳平拱手道︰「此處的任務已經完成,那麼,我也要走了。」

「你去哪里?」柳平問。

「前線好像有些新情況,所有二線的人手全都抽調上去了——我跟我師叔也在其中。」修行者道。

柳平一怔。

等等!

人族與妖魔的決戰到底是誰贏了?

還有這始終漆黑的天空。

被遮蓋的天機。

無法演算的卦術。

面前這名修行者不過是煉氣期,實力低微,所以在此負責墓葬之事,恐怕也不知道太多的事。

柳平心念飛閃,口中說道︰「道友請等一下,請問此時是什麼時辰了?」

那修行者嘆了口氣道︰「卯時剛過,已是辰時。」

柳平緩緩望向天空。

辰時……

根本不像是辰時。

那修行者轉身走入傳送法陣中,轉頭深深的看著他道︰

「給你一個忠告,你最好馬上走,遲則生變。」

柳平一怔。

這話是什麼意思?

只見靈光閃過,那名修行者已被傳送離去。

墓地中,再次沒有了聲響,如同沉寂的深海一般,陷入無窮的靜謐。

「知道了,後會有期。」

柳平朝空無一人的傳送法陣拱拱手,然後看著手中令牌,站在原地想了數息。

天機被遮蔽,無法算出凶吉。

宗門已滅。

師父沒有服用九轉還魂造化丹,此時定已身隕。

昔日自己跟隨師父行走天下,廣交各路朋友,做下無數轟轟烈烈的大事,每年都偷偷模模存一筆靈石,想開啟序列這個假神通……

那麼多的回憶,都已回不去。

從此以後,自己便是一個人孤零零存在于天地間了。

柳平默了數息,把情緒按捺住。

——不管怎樣,必須先去西荒大營報到。

比起墓葬之地來,修行者眾多的西荒大營顯然更安全。

再說手上的這枚令牌乃是軍令。

自己一個小門派的煉氣修士,在戰時違令可是會被當場誅滅的。

主意已定。

柳平邁開大步,很快便來到傳送法陣旁。

忽然——

那個閃爍的字符飛快展開,再次化作一行行小字︰

「警告!」

「追蹤者的死亡似乎引起了連鎖反應。」

「時空法則開始變得不穩定。」

「本序列判定如下︰」

「某種未知的東西正在入侵當前世界。」

柳平奇道︰「連鎖反應?這是什麼意思?」

他嘴上問著,動作卻越發的快,三兩步便已來到傳送法陣前。

下一瞬——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從遠處的墓葬之地傳來。

柳平整個人僵住。

他慢慢的轉頭望去。

遠處。

墓地。

王成從地下爬了出來,那些掩埋他的泥土和棺槨都被掀到了一邊。

柳平背後升起一股涼意。

驀地,他忽然想起剛才那名修士的話︰

「給你一個忠告,你最好馬上走,遲則生變。」

難道對方知道些什麼?

對了,王成第一次出現的時候,對方也恰好避開了。

柳平越想越覺得詭異。

算起來,王成已是第二次復活。

修行界中,從來沒听說過這樣的事。

就算是自己,也是在將死未死之際服下神丹,這才月兌胎換骨,改了過去的命數,重新來過。

整個世界之中,神丹只有一粒。

況且就算是神丹,也不可能救回那些早已涼透的尸體。

這就是所謂的追蹤者?

沙……沙……沙……

遠處,王成一步一步朝柳平走來,口中低沉的說道︰「是你殺了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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