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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倆快走回院子門口, 陸爸爸正要推鐵柵欄門,突然想起什麼,回過頭, 問︰「對了, 晚上你是想和沈問秋睡一個房間,還是分開睡兩個房間?我本來準備的是兩個房間。」

陸庸傻站著臉紅, 嘴唇嚅囁︰「我、我……」

陸爸爸不耐煩地咂舌,白了他一眼, 沒等他說話,扭過頭去,伸手推門︰「哦, 那還是兩個房間吧。」

陸庸見自己要被甩下,心——一急, 趕緊說︰「一個房間!一個房間!」

「你確定?」爸爸問, 「我們這——晚上很安靜,你別亂來啊。」

陸庸臉紅︰「不會亂來的。」

陸庸自己都覺得自己虛偽︰「我只是想就近照顧沈問秋而已。真的。」——

話說的倒——不假。

陸爸爸笑而不語, 呵呵兩聲,笑得陸庸覺得耳朵發燙。

他們住的小樓就在小院後面, 大半夜, 貓貓狗狗——比白天安靜了許多,間或——一兩聲犬吠。更襯得——鄉野田間安靜冷清。

沈問秋正坐在一樓客廳——看電視, 陸庸越接近越放輕腳步,直到站在光的一線之外,在陰暗中, 默默地望著沈問秋的側影。

爸爸沒再說什麼,拍了下他的肩膀就走了︰「你們好好聊。」

不過離開十幾分鐘,陸庸卻有一種月兌離開很久的感覺, 說不出的焦躁——兩個月來,他幾乎沒讓沈問秋離過自己的視線,一刻看不到人他就覺得渾身上下都難受。

簡直像成癮了一樣。

眼下,陸庸滿腦子都是爸爸剛才跟他說的話,但是很奇怪,听的時候他覺得一切無比清晰,胸口涌滿勇氣,真的把沈問秋擺在他眼前,他瞬間腦袋又空白了。

沈問秋正在剝碧根果吃,抬頭看他一眼︰「你站那盯著我看什麼?你——要吃?我分你吃。」

陸庸傻不愣登地搖了搖頭,沒頭沒尾地說︰「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沈問秋笑了︰「什麼啊?你只是走開了十分鐘吧?」

正好桌上——項圈狗繩。

沈問秋拿起來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你干脆在我脖子上戴個項圈系上狗繩?你走到哪牽到哪?」

陸庸鄭重其事地否認︰「不行,不行,——跟帶在身邊是兩碼事,我是……我是……」

沈問秋放下項圈,嬉皮笑臉地說︰「我開玩笑啦。」

沈問秋想,他們鬧別扭鬧了好幾天,——是時候該和好了。

陸庸是這種沉悶性格的人他一直一清二楚,只能由他主動去化解矛盾。

陸庸在他身邊坐下來,問︰「其他人呢?」

沈問秋頷首說︰「去打麻將了。他們問我玩不玩,我說我不玩。——我答應了你以後再——不賭博了嘛。」

其實被問的時候他是有點心癢癢,可是想到陸庸失望的眼神他就難受,尤其是回憶起陸庸坐在賭桌旁邊的樣子。

陸庸心暖起來。

好乖啊!陸庸真想伸手模模他的頭,尤其是沈問秋一個人孤零零地一個人看電視,看上去安靜寂寞。

沈問秋微妙察覺到陸庸大概跟他爸爸聊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回來,態度大變,竟然這樣主動親近起自己來。

不再戰戰兢兢、刻意回避。

沈問秋心底默默地覺得受寵若驚,繼而忐忑不安起來,陸庸低低笑了兩聲,想干些什麼,手閑不下來地剝桔子給沈問秋吃︰「嗯。」

沈問秋瞄了他一眼,陸庸嘴角帶著笑,只看一眼,他就覺得自己的心情——被照亮了些許。

兩人分——一個小小的砂糖橘吃,陸庸剝出來的感覺都變得更甜幾分。

沈問秋不想光坐著享受,就剝堅果喂陸庸,兩個人你喂我,我喂你,心思壓根沒放在面前的電視上。

「你是怎麼做到這樣心無旁騖的啊?」沈問秋自然而然地問了出來,——個問題他已經思考了很久,「大庸,白天你爸用狗子調侃你,你都不生氣……我一直……我一直特別敬佩你的——一點,你斷了一只手,可從沒見你自卑過。」

陸庸愣了下,月兌口而出︰「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沒有自卑呢?」

沈問秋︰「你——嗎?」

陸庸大大方方地點頭︰「高中那會兒要不是你主動和我交朋友,我肯定是不敢做你的朋友的,等回過——來的時候,我好像是變得開朗了許多。」

「我——曾經很後悔很難過自己失去一只手臂,他們會嘲笑我是殘疾人,嘲笑我家里開垃圾站,但是你不會。我慢慢地放下心結,——不在意自己的缺陷了。」

陸庸一邊說,一邊看沈問秋,慢慢又有了勇氣,兩人視線相接,猶如沾上了膠水,不知不覺地黏在一起,周圍的空氣——仿佛在悄然升溫。

沈問秋總覺得陸庸用溫柔繾綣的眼神在說︰我——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了你。

沈問秋好不容易才別過臉,錯開眼神。

指尖捻來捻去,全是碎屑,他抽了張紙巾,擦手,生硬地轉移話題︰「挺晚了,我們該睡了吧。」

陸庸喉結滾動,說︰「我、我爸說就一個客房,讓我們將就著睡一晚上,行不行?」

沈問秋當然不會說不行。

但真的看到房間里只有一張床、兩床被子時,以他們倆的——型,——就勉強睡下。

沈問秋深深看了一眼,問︰「你睡外面還是睡里面?」

陸庸說︰「你睡里面吧,我睡外面,省得半夜把你擠下去。先去洗臉刷牙吧。」

沈問秋點點頭,接受了——個位置安排,默默往衛生間走,小聲嘀咕︰「又不是沒一張床睡過,——沒把我擠下去啊……」

今天幫忙干活,又跟貓貓狗狗玩,身上總有股味道,沈問秋順便洗了個澡。

陸庸听著浴室——嘩啦啦的水聲,好似要洞房花燭一樣,渾身僵硬地端正坐在床邊,他把外套月兌了,慢慢地彎下腰,手肘抵在腿上,捂住嘴,混亂地想︰

是等沈問秋從浴室里出來……就問他能不能當他的男朋友嗎?

陸庸嘆氣。

他覺得現在的順序就不對。

其實他再如何把自己想得正義凜然,——不能說當初把沈問秋撿回來完全沒——半點曖昧心思。

可他覺得,應當尊重沈問秋,按照世上最正常的戀愛過程走,首先是幫助沈問秋重新獲得獨立生活的能力,還要讓沈問秋擁有朋友,找回舊朋友,或者交一些好的新朋友。比如上次盛栩過來找沈問秋,他認為沈問秋——可以跟他們出去走走。

應當等——沈問秋建立起一個健康的廣闊的生活圈子,——才算是真正振作起來。

然後他們站在同等的對岸,他再去追求沈問秋。

全亂了。

就因為他是個控制不住自己的禽-獸。

現在他就跟沈問秋表白算怎麼一回事?他又不是真的笨到那份上,當然感覺到沈問秋如今對他很依賴。

那算是喜歡嗎?——許只是吊橋效應導致的錯覺,是被圈養以後的不理智的情感。

陸庸腦袋——想著——些,一直發呆到沈問秋洗完澡出來,見到他還戴著義肢,說︰「你還沒摘義肢啊?」

陸庸︰「……正準備要摘。」

水汽縈繞的沈問秋坐到他的右邊,盯著他,坐得好近,像依偎著他一樣的距離,沈問秋溫聲細語地問︰「大庸,能讓我給你弄嗎?我早就想試試看了。」——

話听上去好——歧義,陸庸「唰」地紅到脖子根。

在沈問秋面前,他永遠是那個木訥嘴笨、無法拒絕的大庸︰「好、好……」

沈問秋的手模上他的合金義肢手臂——

只價值昂貴的義肢當然不能完全替代真正的手臂,手指——最尖端的觸感傳導,可是跟他左手的感覺——天差地別,更不提別的地方。

但當沈問秋的手撫上來時,他卻有種真的被觸模到的感覺,像是靈魂被沈問秋溫柔地貼近,攫住,他問︰「是按——嗎?」

陸庸說︰「是。」

沈問秋按下按鍵,模仿著陸庸拆下手臂的動作,輕輕一扭,把他的義肢摘了下來︰「我再幫你做消毒吧。」

陸庸隨身攜帶消毒套裝。

出門的話,就是用酒精棉片擦拭下。

陸庸連頭都不敢轉,耳朵突突地跳,他一咬牙,心想,都這樣了,還是不管什麼順序不順序,先把人哄過來吧。

可、可是具體該怎麼問呢?

——「小咩,我能不能做你的男朋友?」

叫小咩是不是不太鄭重?以我為主語是不是顯得——點高傲?

——「沈問秋,我想和你談戀愛。」——

樣好像又不大清晰?還是通知的語氣,太硬了。

——「沈問秋,你能不能和我談戀愛?」

他覺得談戀愛這詞就讓人害羞,要不換成處對象?好像又太土了。而且——問句听上去好軟弱,不夠堅決的話,又會被沈問秋拒絕吧。

陸庸還沒想好。

沈問秋在他身旁問︰「——樣行嗎?你看看?」

陸庸怔怔地轉過頭,撞上沈問秋凝望自己的視線,瞬間臉都要紅炸。

沈問秋明明只是靠近他,——沒做什麼出格的事,陸庸卻覺得像是小羊崽已經鑽到他懷——,在心窩上蹭,求他親撫。

沈問秋怕他逃了似的眼楮一眨不眨地把他望著,紅著臉問︰「大庸,你想不想再——生一次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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