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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下來,沈問秋大致觀察過陸庸現在的生活。

雖然陸庸已今非昔比,但仍是簡樸作風,從不鋪張浪費。陸庸的衣櫃里的日常衣服基本都是普通品牌,沒幾件名牌,只除了兩身西裝和一雙皮鞋應該是花大錢購買。

平日是上班從未見他穿過,單就去拘留所接他那天穿了。

說到這里。

該有人奇怪,為什麼沈問秋知道陸庸衣櫃的情況?

因為陸庸不光給他門卡,家中各個房間的門、櫃子、抽屜,都沒上鎖,只要沈問秋想,就可以隨意打開。

沈問秋起初覺得陸庸真不把他當外人,但翻過之後發現除了房屋本身,壓根沒什麼值錢東西,難怪這樣敞開無防備。

沈問秋閑著無聊,四處草略看過。

日常開銷陸庸也很節約。

前幾天他沒事做,就跟著陸庸去附近超市采購接下去三四天的食材。陸庸還要仔細看宣傳單上的當日哪幾種菜有折扣,仔細看超市傳單思考怎麼組合購買更加實惠,真是精打細算。

沈問秋說︰「你都總裁了還這麼精打細算嗎?」

陸庸說︰「能省錢為什麼要花冤枉錢?」

沈問秋呵呵︰「真是勤儉持家。不過陸總你以後要是和女孩子出來約會記得務必要大方一些,不然會被人家埋汰,不方便找對象。」

陸庸像想起什麼事,皺眉,凝滯了下,若有所思地說︰「先前我被介紹相親,我跟對方一起吃了一頓飯,結賬時我付錢,用了之前攢的優惠券。」

「我同學後來說我不夠紳士。」

沈問秋︰「哈哈哈哈。」

哈哈,陸庸還有去相親過嗎?對哦,他現在條件那麼好,一定不缺女人想嫁給他。

就算是當初高中那會兒他缺一只手時,都有女生依舊對他有好感。

想想也是了,他們今年都28了。虛歲30。動作快一些的老同學要麼生二胎,要麼結二婚,相個親算什麼。

在這十年間,她們完全沒聯系過,陸庸也從沒來找過他,有自己的日子要過,說不定已經交過女朋友了。沈問秋想,大概,對陸庸來說,少年時一時沖動對同性友人的告白,就好像是一場做夢般的惡作劇,清醒了以後發現自己還是正常人,現在回到正軌上,做個人人羨慕的青年才俊。

他當年的拒絕果然沒錯。

但陸庸這麼節約的人,沈問秋卻在他的書房櫃子上找到一疊捐款的感謝信,或是給貧困女童,或是給生病孩子,最少的一次五千,最多的一次兩萬。還有翻到幾封被資助的山區女孩的感謝信。時間大概是自他畢業工作以來。

這是一有點錢就開始往外送啊。

沈問秋正想過,看到寵物醫院的電子牌招牌,趕緊指了指,說︰「到了,在那里。」

陸庸在路邊尋停車位。

沈問秋催促︰「快點,這狗好臭啊。」

陸庸瞥他一眼。

沒什麼意思。但沈問秋敏感,回味過來以後臉頰發燙,陸庸撿他回去那天,他也沒比這狗香,還有臉嫌棄狗狗呢。狗狗好歹還可愛。

所以,下車以後,他默默地主動去抱紙箱。不知怎麼回事,他一抱紙箱,狗就突然大叫起來。

陸庸站在邊上,說︰「還是我來抱吧。」

沈問秋只得把箱子遞給他,嘟囔︰「媽的,這狗還能聞出來誰是人渣、誰是好人嗎?……」

「砰。」被關車門的聲音蓋過。

陸庸隱約听見他說話,問︰「你說什麼?小咩。」

沈問秋閉嘴︰「沒什麼。」

陸庸身材高大,手臂也粗,兩只手抬箱子輕而易舉。沈問秋還是忍不住去注意他的義肢,以前那里少一只手的時候,陸庸拿東西不好拿,他時常幫陸庸搬。

現在已經不需要他了。

這家寵物醫院的問診間有點窄,沈問秋跟進去以後覺得自己站那反而礙事,跟陸庸說了句自己去大廳等後就離開了。

他坐在冰冷椅子上,無事可做地發散思維︰我可真不善良。一般人看到那麼慘的流浪狗都會可憐一下吧?我為什麼沒感覺啊?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同情心了呢?

一只胖乎乎的戴著伊麗莎白圈的藍貓路過,沈問秋模了一把,竟然羨慕地想,要是下輩子投胎成一只貓咪就好了。做人太累了。

過一會兒,陸庸從問診室出來,小狗被抱去做檢查,他則去繳費。

沈問秋起身過去听賬單,前台小姐姐說︰「……總共三千兩百塊。要不要辦理我們的會員卡?沖兩千打九折,沖五千打八五折,沖一萬打八折。」

沈問秋說︰「真貴。」這年頭寵物治病比人還貴,他還不如這條狗。陸庸應該會辦卡吧?便宜好多。

陸庸掏出錢包,打開錢包的手停頓了數秒,才說︰「暫時不辦,按原價付費就好。我沒帶那麼多現金,可以刷卡嗎?」

……這是沒打算領養那條狗的意思吧?沈問秋後知後覺地想。

他本來一點也不可憐那條狗,甚至有些羨慕嫉妒,陡然之間轉變為唇亡齒寒的憐憫。雖然陸庸願意花錢救他一次,可也沒打算養狗,那麼丑又生病的一條狗,多難找到領養,陸庸遲早會消磨盡耐心。

跟對待他一樣。

陸庸看一眼左手手腕上的手表,說︰「醫生說檢查出來要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我們去附近吃個飯吧。」

沈問秋瞄見陸庸手上的手表。

是一塊梅花牌手表,老古董的,高中時陸庸的爸爸收來這塊表,找老表匠修好,送給他做禮物,上學時候方便看個時間。以前陸庸就十分愛惜,十年過去了,看上去保養得還是很好。

倒是很念舊,

路過女乃茶店,陸庸買兩杯女乃茶,你一杯,我一杯。

問他要喝什麼,陸庸說︰「黑糖厚牛乳嗎?我記得你愛喝牛女乃。」

沈問秋笑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啊。我那時候愛喝牛女乃是嫉妒你長得比我高啦。我要一杯招牌水果茶吧,加芝士女乃蓋。」

再路過一家炸貨店,陸庸又買了兩份炸肉,你一份,我一份。

沈問秋隨他投喂,還沒吃完,陸庸領他進了一家龍蝦店,點了三斤清蒸小龍蝦、兩斤麻辣小龍蝦,並兩碟冷菜,兩碗涼面,共計花了五百多塊錢。

沈問秋好久沒放開肚子吃得這麼爽快了,開心許多,他打個飽嗝,說︰「真好吃啊。」

陸庸說︰「那再點兩斤。」說著就舉起手作勢要叫服務員。

沈問秋搖頭︰「今天是吃不下了,以後吧。」

陸庸點點頭。

時間差不多,他們回寵物醫院接狗,還等了一會兒,醫生大致講了下小狗的情況,除了皮膚病,牙齒和眼楮都有問題,但這些都是小問題,大問題是這狗得了月復水。唯一的好消息,目前還是還不算嚴重到無法治療。

獸醫委婉地說︰「月復水的後續治療費用很高,而且不一定能保證治好……」

就算是親手養的寵物也有被嫌棄醫藥費太貴的,更何況只是撿來的一只流浪狗。

陸庸︰「沒關系,先治吧。」

獸醫︰「你確定嗎?起碼要花好幾萬。」

陸庸︰「確定。」

沈問秋沒說話,他回座位上去等待了,陸庸跟醫生去二樓的治療室看狗去了。

怎麼辦呢?等會兒回去就跟陸庸說再見嗎?找個什麼理由好?

他又想抽煙了,模模口袋,沒有煙。

他像是吐煙一樣,吐了口氣,胸口仍像是堵塞住一樣。

其實他就是想跟陸庸說句「對不起」。

這是他最後一個心願。

說完以後,他應該就能安心去死了。不管能否得到原諒。可是陸庸與他這樣相處平常,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他完全找不到機會開口。

而且顯得他自作多情,太可笑了。

「滋——滋——」

手機震動聲。

沈問秋看到陸庸不小心落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來,消息欄提示收到新微信︰

【江陵︰你以後別怪我沒提醒你沈問秋是爛人……】

然後手機屏幕光度黯下去,變回待機的黑屏,過了好幾分鐘,沈問秋才思維遲鈍地想︰哦,原來陸庸已經知道了啊。

陸庸回到一樓大廳,沈問秋已經不在了。他又去門口看了一下,也沒人。

陸庸回了寵物醫院,剛走到前台想要問詢,前台把他的手機遞給他,說︰「你朋友說讓我把你的手機轉交給你。」

陸庸問︰「他人呢?」

前台答︰「呃,出去了。我不清楚。」

陸庸眉頭緊鎖,操作手機,盯著屏幕,屏住呼吸似的緊張專注,眼珠上下轉動。半分鐘後,他略有些了然地把手機收起來,飛快發問︰「我朋友出門以後是往哪個方向走的你有注意嗎?離開幾分鐘了?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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