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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深川听阮黛說住學校, 稍感安心,至少安全,「住宿舍好像要監護人簽名, 你父母會簽嗎?」

「我隨便簽一個交上去不就行了。」阮黛不在意, 「寫得藝術一點, 老師不會發現的。」

兩人一問一答, 語氣輕松隨意,好像都忘了旁邊還站著一個大活人。

周曜見他們都無視自己, 特別是阮黛, 更是有意忽略,眼楮都沒往他的方向看。

他硬是被氣笑了,表情有點冷,按他以往脾氣, 怎麼可能受得了這種待遇, 絕對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做不出熱臉貼冷的事。

但想到她現在失憶了, 還有被他無意傷害過的身世……

周曜眼眸很深,唇瓣抿成直線, 見他們聊得沒完沒了,忍不住抬手, 白皙的指節敲了敲桌面, 聲音冷冷淡淡︰「不好意思, 打斷一下,我也有問題想問。」

阮黛聲音頓了下,終于抬頭瞅了他一眼, 聲音比他更冷淡,「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周曜平靜揚了下眉,「你好歹也算是我妹妹, 我關心一下不行?」

阮黛覺得可笑,「我追你那會兒怎麼不見你關心我,現在跑來獻殷勤你不覺得晚了嗎?」

「那時我們身上有婚約,關系不純粹,而且你還喜歡我。」周曜緩緩陳述事實,「你要我怎麼把你當妹妹?」

阮黛︰「……」

怎麼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見她不說話,周曜冷沉著臉,開門見山問︰「阮家為什麼趕你走?」

阮黛是阮家養女的事給他帶來的震撼太大,以至于都忘問阮溪阮黛離家的原因,明明都好端端住了這麼多年,怎麼會說走就走,到底發生了什麼?

阮黛本不想搭理他,但是見嚴深川也看了過來,清冷的眼楮盯著她,似乎也想知道答案。??

男人都這麼八卦的嗎?

「……因為我和他們說我要退婚。」阮黛深吸口氣,對著周曜微微一笑,眼楮里卻沒半分溫度。

「他們不同意,說不結就滾,然後我滾了,就這麼簡單。」

周曜僵了僵,薄唇微張︰「你……」

「我不缺哥哥,你也不是我哥哥。」阮黛面無表情打斷,「請你圓潤地滾開,謝謝。」

周曜盯了她好一會兒,黑眸沉不見底,翻涌著不明情緒,他一言不發轉身,長腿往旁邊跨了一步,然後把書包扔在她的後桌上,拉開椅子,直接坐了下去,還順手把書包塞進了抽屜。

他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自然得仿佛這就是他自己的座位。

「你坐在這里干嘛?」阮黛被他的騷操作驚到了,「這個位置是張蠟的。」

「哦。」周曜語氣輕描淡寫,無所畏懼地看著她,「從現在開始是我的了。」

霸道又不講理。

阮黛再次懷疑自己以前的眼光,怎麼會喜歡這種人,她看了眼他旁邊的空位,「你是為了徐春純?」

周曜︰「?」

這個徐春純有個屁關系。

阮黛卻一臉「你不用多說我都明白」的表情,腦袋不留情地轉過去,「祝你們幸福。」

周曜滿臉問號,很快就知道了原因,沒過多久,徐春純背著書包走進教室,往這邊走來,看到周曜很吃驚,「周曜,你怎麼坐我旁邊?」

「……你旁邊?」周曜面無表情,「你不是坐在第一排嗎?」

徐春純又驚又喜,小心在他旁邊坐下︰「上次我們選完座位後,老師又微調了一下,我就坐在這里了,你不知道嗎?」

周曜冷著臉沒說話。

他怎麼知道?那天看到阮黛選了嚴深川後,他直接被氣走了,對後面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

而座位的原主人張蠟終于姍姍來遲,看到周曜坐在他的位置上,一愣,又看了看旁邊的徐春純,馬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不等周曜開口,他立刻陪著笑臉點頭,「我懂,我都懂,您繼續做這兒沒事,我正好也不想坐前面。」

說完他就溜走了,動作迅速。

周曜︰「……」

懂什麼了?

他有些燥郁地揉了揉鼻翼,從早上起腦袋就突突地疼,莫名感覺煩,也不知道是生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頭疼得快要裂開,他懶得理會這些糟心事,熟練地趴在桌子上睡覺。

殊不知班上因為他的舉動快炸了,氣氛隨著張蠟讓人浮想聯翩的話,一下變得曖昧奇怪起來,許多人在私底下小聲議論。

「這他媽是官宣吧,周曜和徐春純在一起了?特意搶了別人位置都要和她坐一起。」

「莫名覺得阮黛有點慘,追了這麼久還是比不過天降。」

「我也覺得她慘,長得漂亮,家里還有錢,一個大小姐竟然輸給了半路殺出來的村姑。」

「我怎麼覺得周曜是為了阮黛才坐那里的,是我的錯覺嗎?」

……

班上的流言蜚語直到下課還沒平息,還愈演愈烈,連學校論壇里都出現了【周曜為愛佔座】的帖子,附帶五張高清□□照鎮樓,一下就被頂成了熱帖,數千人點贊。

發帖人聶琴琴笑得愉悅不已,下課鈴一響,就跑來找徐春純,朝她擠眉弄眼道︰「搞了半天,你還是如願以償地和他坐在一起了,恭喜啊。」

「不是你想的那樣。」徐春純害羞擺手,越急越口齒不清,「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聶琴琴揶揄︰「什麼關系?我明明還什麼都沒說。」

徐春純知道自己被捉弄了,鬧了個大紅臉,本來清白的關系被弄得更是十分可疑,像是欲拒還迎,「可、可我們真的不是呀。」

她聲音又細又軟,染上嬌羞,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聶琴琴還想調侃幾句,就听到旁邊傳來一道極為陰沉的聲音,「都說了不是,你他媽還有完沒完?」

聶琴琴一驚抬頭,周曜不知何時從桌上起來了,他頭發被壓得有點亂,俊秀的面孔還帶著紅印,可沒人會覺得好笑,因為他表情很冷,碎發下那雙黑漆漆的眼楮冰冷地看著她。

看得人遍體生寒。

和徐春純害羞的辯解不同,他的抗拒和不悅全都寫在了臉上,讓人一看就完全沒開玩笑的心思。

是真的在生氣。

聶琴琴嚇得不敢多說,趕緊走了。

而徐春純微微一顫,臉色由紅轉白。

……

周曜被女生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頭本來就疼,又听到這些亂七八糟的內容,更覺得煩,也不知道這些子虛烏有的傳言是哪來的,越傳越離譜。

他向來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但傳進他的耳朵里就另當別論了。

他下意識抬頭看向阮黛。

少女縴瘦的脊背微微弓起,低著頭認認真真寫題,根本就不在意外界的這些傳言。

「……」

周曜盯著她冷漠的後腦勺,嘖了一聲,抓了抓頭發,好像更煩了。

就在這時,視線中的阮黛腦袋忽然輕輕動了動,似乎要抬起來。

周曜胸口一跳,還未有所反應,就見她轉頭看向旁邊,同時遞上數學書過去︰「嚴深川,這道題好難啊,你會嗎?」

「我看下。」嚴深川也轉了頭,只看了一眼就有了思路,「這道題套用這個公式……」

「……」

周曜看到他們兩個的腦袋越來越近,幾乎快要挨到一起,臉色冷下去,實在看不下去,抬腿,重重踩在了自己桌上的橫杠上,故意制造出刺耳的響聲。

阮黛听到身後動靜,皺眉回頭看了眼,周曜還趴在桌上,仿佛剛剛的動靜不是他弄的,臉埋在臂彎下,看不清表情。

「神經病。」阮黛小聲嘀咕,又轉回了頭。

旁邊,徐春純把他們的互動盡收眼底,低下頭,掩住黯然的神色,手指慢慢收攏。

周曜知不知道,他剛剛的行為多像是為了吸引喜歡女生的注意,幼稚得像個小孩子。

周曜听到前面終于不再有對話聲,心情舒坦了些,若有似無的茉莉清香圍繞著他。

這是阮黛常用的洗發水味道。

他昨晚沒有睡好,聞到熟悉的氣味,腦中的疼痛似乎有所舒緩,止不住犯困,又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這一睡,就是一個上午,連下課都沒起來,他上課睡覺是常事,老師早就放棄他了,權當看不見。

大家都沒敢打擾他,直到放學,鈴聲反復響起,周曜才緩緩從桌上爬起來,只覺頭疼欲裂,看到前面空蕩蕩的座位,眉皺了皺。

「大家都回去了。」徐春純吃著自帶便當,看到他的反應,便提醒了一聲,她見周曜臉色不對勁,泛著潮紅,有些擔心,「周曜,你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發燒了?」

周曜沒有理她,難受地揉了揉額心,撐著桌子搖搖晃晃站起身,手揣在口袋走了。

「你要去醫務室啊。」徐春純想去扶他,但又怕他生氣,不敢上前,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阮黛從食堂吃完中飯回來,看到坐在後面的周曜不見了,還沒松口氣,就見徐春純猶豫地看了她好幾眼,最後支支吾吾道︰「阮黛,周曜剛剛走的時候,臉色好紅,好像發燒了。」

阮黛微微一怔,隨即恢復平靜,「哦,所以呢?」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徐春純咬唇,「他應該會听你的話。」

「他又不是我的誰,我為什麼要管他?」阮黛反問,表情平靜到近乎冷漠,「你擔心的話就自己去看看吧。」

「可他又不听我的話。」

徐春純不懂阮黛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絕情,膽子變大了一些,言語間隱隱有責怪的味道,「那天晚上的事我們很抱歉,周曜也給你道歉了,我能感覺到他很後悔,也很辛苦,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消氣?本來就是我的錯,我願意替他承擔,只要你能原諒他。」

她一臉祈求,仿佛阮黛是多麼不可理喻又十惡不赦的壞人。

「……?」

阮黛簡直大開眼界,這是什麼智障發言,簡直就是小說里真善美的聖母女主現實版,以前她比不過她果然是有原因的。

「你喜歡他就直接追啊,扯上我干嘛?」

阮黛毫不領情,不介意把壞人當到底,「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叫自我感動?別為你的懦弱找借口。」

徐春純小臉唰地白了,「我、我才沒有。」

阮黛搖搖頭,轉過身去不再多說,以前就覺得和徐春純氣場不合,本以為是因為周曜,看來現在有沒有周曜都一樣,她和她天生合不來。

她討厭用道德觀綁架別人的人。

不用別人說,周曜也覺得自己身體不對勁,走路輕飄飄的,額頭很燙,好像是發燒了。

他沒有去醫院,直接打車回家了,發微信要丁嘉豪幫他請假,下午不去學校。

他回到家,沒聯系任何人,直接進房間躺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從白天躺到黑夜,可頭一直都很疼,像是有把錘子在敲打神經,沒有得到絲毫緩解。

半睡半醒間,冷汗流了全身,恍惚間想起以前好像也發生過這種事。

高一那會兒發燒,家里一個人都沒有。

他又不喜歡讓人看見自己虛弱的一面,都沒找過人。

只有阮黛發現了他的異常,不顧他的反對,直接扒了他被汗淋濕的衣服,用熱毛巾給他擦身子。

徹夜不眠照顧他,喂他吃藥,給他換毛巾。

每次半夜醒來,他都能看見她緊緊握著她的手,小臉比他還蒼白,卻堅定地說︰「周曜哥,病馬上就會好起來,你放心。」

當時他笑了下,表情難得柔和,輕輕罵︰「白痴。」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不放心的,明明是你。

據說一個人最虛弱的時候會遵從本心做最想做的事。

于是周曜做了,他艱難地從床上翻身起來,黑暗中,在書桌上模索著手機,毫不猶豫地給阮黛打了個電話。

听著一聲比一聲長的盲音,一直沒有人接。

期待慢慢落空,竟比腦袋還要難受。

周曜茫然地站在原地,終于想起來,她好像把他拉黑了。

這個手機是雙卡雙待的。

周曜沒有死心,換個號碼打,閉上眼靜靜等待。

阮黛還住在夏瑩西家里,下午的時候去找宿管老師,但她剛好有事不在,所以只能推遲一天。

她坐在桌前寫作業。

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她沒有多想,接了起來︰「喂?」

那麼沉默著,沒人說話。

「你好?」阮黛疑惑,心想該不會又是騷擾電話吧,正要掛斷時,對方終于出聲︰「……是我。」

嗓音很熟悉,干啞到極端,喉嚨像是堵著海綿。

「……」

阮黛一下就听出來了,果然是騷擾電話。

她淡淡道︰「我掛了。」

「等等!」周曜咳嗽了兩聲,想多听听她的聲音,有些費勁地說︰「我好像發燒了,很難受。」

他的聲音含糊不清,有點依賴,還有一絲委屈,似乎不明白她怎麼這麼絕情。

阮黛的手稍頓,知道這人可能真的病了,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清醒的時候怎麼可能說這種話。

「燒幾度?」她象征性地問了問。

周曜愣了愣,想說不知道,但又怕她直接掛電話,便故意往重了說︰「好像……50度了吧。」

「……」

阮黛冷靜地報了一串數字。

「這是什麼?」周曜沒听懂,「醫院電話?」

「是殯儀館電話。」阮黛語氣真誠,「我覺得你這個情況已經沒必要去醫院了,直接送火葬場火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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