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暗澹下來,尹路謎依舊不慌不忙地穿梭在狹霧山森林內。
「嗯?」
忽然,尹路謎停下腳步,因為他感受到了來自他人的注視。
「鱗瀧左近次。」
察覺到來自鱗瀧左近次的目光,尹路謎只是停頓了一瞬,便再度邁步繼續爬山。
林中小道右邊,距離尹路謎六百米開外的一根竹子上,鱗瀧左近次單手單腳站在頂端,觀察著尹路謎。
「如此敏銳的直覺,即便相隔數百米也能察覺到來自他人的視線。」
「根據他自己的說法,不用日輪刀殺掉十一個鬼,看來不是撒謊。」
想到這里,鱗瀧左近次調整姿態,單腳發力,縱身躍上另一根竹子,竹子因承受不住他的體重而彎曲。
鱗瀧左近次在竹子彎曲到極限時松手,身子宛如一片葉子飄然落地,不發出絲毫聲響。
落地之後,「颼」地竄了出去,奔跑的同時壓低身體把自己掩蓋在草叢中,向著尹路謎的方向靠近。
「來了。」
正在上山的尹路謎察覺到那道暗中盯著他的視線越來越明顯,應該是在快速靠近。
「你就是主公安排過來接受培育的手冢和栽吧。」
就在尹路謎覺得他要現身時,森林上空回蕩著一道渾厚的男人聲音。
「情報里說,你能夠獨自擊殺十一只鬼,想必你對自己的體力和實力都非常自信。」
「我要你在今晚月亮到達山頂前,登上山頂,再從山頂跑到山腳。」
「明白的話,就快趕路吧。」
鱗瀧左近次沒有現身和他見面,反而是給他提出這樣一個考驗。
他是想測試一下,這位被主公推薦的殺鬼高手,究竟到了什麼程度。
「月亮到達山頂前……」尹路謎抬頭,透過枝椏間的縫隙看到天空上那一下弦輪月,「月亮到達山頂時,那是深夜十二點左右吧。」
「十二點前登上山頂,再從山頂跑到山腳。」尹路謎聞言,微微皺眉,「我記得二十年後,對于主角的要求明明只是在天亮前跑下山腳才對。」
「而且上山的路還是他親自帶領的。」
「這種情況……」尹路謎抬頭望著前面漆黑陰暗的森林,「是要我模黑上山,而且不能迷路。」
「我和主角的待遇,相差太多了吧。」
「不過,算了。」
「爬山再下山而已,就當是體驗一次登山活動了。」
話畢,尹路謎掏出懷表,借助枝椏間傾瀉下來的月光,看了看時間。
現在是晚上九點,距離十二點還有三個小時,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慢吞吞的了。
「開始登山了。」
尹路謎緊了緊腰間打刀,握緊皮革手提箱,雙腿邁動,加快爬山速度,一路各種陷阱和暗器,他都一一避開。
「颼!颼!」
陰暗的林間小道兩側,不時丟出一兩柄飛鏢,阻礙他登山。
雖說這具身體還有待開發,但好在尹路謎身經百戰,飛鏢劃破空氣時的聲響幫助他順利閃避,無一暗器能傷到他。
*
*
*
深夜,23︰49分。
狹霧山山腳下,一條勉強算是路的林中小道盡頭,鱗瀧左近次盤腿而坐,靜靜等待著他第一位弟子的到來。
此時,天空中那一輪下弦彎月即將登頂。
「嘩啦……」
一陣枝葉植被被撥開的聲響傳入耳中,麟龍左近次睜開雙目,望向聲響來源處。
一道艷紅色和服的狼狽身影從草叢里緩緩走出,一頭短發劉海潮濕凌亂,但雙目清澈,精神抖擻,呼吸平穩。
一趟上山下山,也只是略顯疲憊。
臉上、手上都有著許多細小傷口,那是爬山下山時被草叢里的植被葉子所割傷。
身上的艷紅色和服被露水和汗水浸透,手里提著的皮革手提箱也是髒兮兮的。
「按照約定,我登上了山頂,又下來了。」尹路謎走出草叢,抬頭望向天空,「看來是月亮輸了。」
「嗯,跟我來。」
「我帶你去山腳的家。」
鱗瀧左近次起身,朝著山腳另一個方向走去,尹路謎邁步跟上。
十分鐘後,尹路謎被鱗瀧左近次帶到西邊的山腳下,這里有一條人為開拓的寬敞小道。
延著小道繼續向上走二十分鐘,尹路謎看到了矗立在小道盡頭的林中小屋。
「你在外面等一下。」
鱗瀧左近次讓尹路謎在外面等著,他獨自進屋。
片刻後,當他再次走出小屋時,腰間已經挎上了一柄日輪刀。
「難得,終于有人能夠感受到我身上的不同了。」
尹路謎看到老人家腰間的日輪刀,頓時明白他已經識破自己的身份。
「你要對我動手嗎?」
尹路謎輕輕放下手里的皮革手提箱,左手握住鞘口,右手握住刀柄,小指、無名指緊握,其余手指松握。
這個握法,能夠最快拔刀。
「動手之前,我想問一個問題。」鱗瀧左近次並未直接動手,而是開口問道︰「你身上的氣味很奇怪,有人的氣味,也有鬼的氣味。」
「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存在,身上同時有著人和鬼的氣味。」
「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看來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的類型。」
尹路謎聞言眉頭輕挑,握住鞘口的左手放下,右手也松開刀柄,面露微笑,道︰
「我首先是人,再是鬼,然後又變成了人。」
「什麼意思?」鱗瀧左近次目露不解,「說清楚。」
「我叫手冢和栽,居住在東京府台東區淺草,帝國大學醫學院學生,父親在帝國大學任教,母親是醫院護士。」
尹路謎說起了自己的來歷,鱗瀧左近次站在原地安靜傾听。
「半年前,鬼舞無慘來到我家,殺了我的父母,還把我變成了鬼。」
尹路謎面色澹然地說出自家慘桉。
「什麼!?」鱗瀧左近次聞言眼神驟變,口中驚呼道︰「你能喊出那個名字?」
鱗瀧左近次既因尹路謎還保留著身為人類時的記憶而驚訝,也因尹路謎能夠喊出鬼舞無慘的名字不死而驚呼。
「我之所以能夠直呼他的名字,就是因為我已經不再受他控制。」尹路謎微笑解釋道︰「不僅如此,我還能夠短暫變回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