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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亡者歸來

「段哥哥,你沒事嗎?傷沒傷著哪里?」

姬軻慌亂地檢查著段飛身上,那無比關切卻虛偽至極眼神讓卓展、段飛、壯子都忍不住一陣作嘔。

姬無忌正一臉驚恐地盯著被劈成兩截的喜伯,听到聲音,又將目光轉向對段飛殷切熱情的姬軻,難以置信道︰「軻兒,你竟然……你竟然害死了喜伯……」

然而姬軻轉過身,看似驚慌卻義正辭嚴地說道︰「爹爹,軻兒也是沒辦法啊,這伯伯要殺段哥哥,軻兒沒辦法見死不救啊,情急之下,只能將喜伯」

姬無忌盯著那純粹得找不出一絲破綻的臉,神情無比陰郁,沉吟半晌,終于開口道︰「軻兒,別以為為父不知道你在盤算什麼,三個兒子中,你,可是最像爹爹的。」

「爹爹,您在說什麼呀,軻兒……軻兒怎麼听不懂?」姬軻怔愣道。

姬無忌悲戚地搖著頭,嘶啞道︰「听不懂?哼,好一招借刀殺人。軻兒,你砍掉了爹爹的這條臂膀,可是要了爹爹半條老命吶。」

姬軻前一秒還驚魂不定的臉再也繃不住了,「嗤嗤」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明亮的牙齒︰「呵呵,呵呵呵呵……爹爹呀,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老的眼楮,到底姜還是老的辣,軻兒終究是不如您吶。」

「軻兒,你的目的……是爹爹?」姬無忌冰冷道。

姬軻眉頭一蹙,激動道︰「爹爹啊,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呀,大哥、二哥相繼橫死,軻兒……軻兒只是想為你分憂啊!」

「呵呵,說的真好听。」剛被姬軻關懷過的段飛冷笑一聲,鄙夷說道,「姬軻,怕是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喂,他們可沒學過《醉翁亭記》,听不懂吧。」壯子捅了捅段飛,剛經歷過高考的他,可是記憶猶新。

「別鬧。」卓展喝止了壯子,定定看向這對劍拔弩張的父子,心弦緊繃。

而他們身後,那個完全被搞蒙了的鼻環男子,收刀而立,憤然怒喝︰「姬無忌,我不管你們自己家的爛事,這三個人,到底是不是跟你們一伙的?」

還沒等姬無忌開口,背對著鼻環男子的姬軻敏捷回身,恭敬一拱手,有禮道︰「這位是午伯伯吧,在下姬軻,內使姬無忌的三子,也是目前姬家唯一的男丁。姬軻久聞午伯伯大名,乞望相見,今日償願,實屬三生之幸。」

「哦?你認得我?」鼻環男子覷眼盯著姬軻那張好似太陽般明亮的臉孔,又將目光移至姬軻身後的姬無忌,滿月復狐疑地問道︰「姬無忌,你這個寶貝兒子,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姬無忌心中一沉,驚慌搖頭道︰「刃主,姬某發誓,從未透露過刃主的身份,軻兒究竟是怎麼知道的,我也……」

「哈哈,哈哈哈哈……」兩人中間的姬軻陡然大笑起來,笑容斂起後,姬軻一臉嚴肅地望向鼻環男子,鄭重道︰「午伯伯,姬軻如何得知的並不重要。現在至關重要的是,白冥教如何繼續做鈍刀的背後的主人,姬家如何延續長久以來的榮耀。」

姬軻的一番嚴正辭色令鼻環男子為之一振,眼前的這個少年,似乎並不簡單。于是,他便欣然收起了剛剛的憤怒和疑惑,姑且看看這個少年,有何高論。「那小賢佷,就請說說看吧。」

姬軻面容平和,鎮定自若道︰「昨日夜里,我從宮中的老掌事處得知,前日,國主分別召見了少師大人和亞旅大人,長談將近三個時辰。雖然國主是秘密召見,老掌事並不得知其中的談話內容,但從二人出來後的神色看,都是喜憂參半。想來是既有難以扛覆的重任,又有撿運飛來的驚喜。至于究竟是什麼事,午伯伯,爹爹,近來最讓國主煩憂的是什麼,就不用軻兒多說了吧。」

「小賢佷,確有此事?」鼻環男子愕然問道,陡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軻兒,你是怎麼跟宮中的老掌事攀上關系的?你莫要在這里信口開河!」姬無忌厲聲質問道,既詫異又驚恐。

姬軻微微一笑,轉向姬無忌︰「爹爹,軻兒這麼孝順,主動為您老分憂,您老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若不是軻兒,爹爹怕不是現在還蒙在鼓里,做著能挽回國主心意的春秋大夢吧。」

姬軻轉過身來,笑著對鼻環男子說︰「午伯伯,還煩勞您轉告仙尊,桑榆國的這份差事,依舊會是姬家的。相比于爹爹,姬軻只會做得更加出色,還請仙尊莫要憂心。」

鼻環男子盯著姬軻那張稚氣未月兌卻城府極深的臉,倏忽露出了贊許的神色︰「好!自古英雄出少年。賢佷,本刃主就答應跟你合作,你好好干,切莫讓仙尊他老人家的期望落空。」又轉向了姬無忌,揶揄道︰「姬大人,你可真是養了個好兒子。有此麟兒,余生無虞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過……」男子話鋒一轉,眼神再次凌厲起來,伸手就去夠壯子懷中那個尚未來得及打開的木匣︰「浮沉珠環既已無用,交易作廢,這個我可是要帶走的。」

「不要!」姬無忌絕望大喊。

「想得美!」壯子幾乎同時大喊。

然而那只巨大的手卻還是閃電般伸了過去。

突然,一道灰色的光電飛馳而來,只听「啊」的一聲尖叫,那鼻環男子的右手已掉落在地上,被斬的齊齊的手腕汩汩地往外涌著鮮血,那張猙獰的臉上滿是惶悚之色。

姬無忌、姬軻,以及身後的鳴鴻,都登時被嚇傻了,呆立在原地,舌橋不下。

「渾全歸一,傾天劍訣三十二……你……你究竟是什麼人?」鼻環男子怒視著卓展,忍著巨大的痛苦,咬牙質問道。驀地,他的眼楮陡然睜大,似是想起了什麼,恍然道︰「我知道了,你就是清崖近來收的那個徒弟。方鹿……就是你殺死的!」

「 ,卓展,看來你在白冥神使中已經赫赫有名了啊,拜你所賜,咱們現在也不是小人物了。」壯子拱了拱卓展,一副與有榮焉之色。

可那鼻環男子不僅沒有絲毫懼色,反倒滿是自得之意︰「果然是你……白澤的容器,早晚會化成灰燼,任你威風一時,也終究逃不出仙尊和神主的手掌心!」

卓展遽然大驚,急忙問道︰「你說什麼?!什麼白澤的容器?什麼灰燼?」

可那鼻環大喊卻獰厲一笑,雙眼散發出攝人的邪光。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的左手已猛然抽刀,與此同時,飛身向後瘋狂地退去。揮起大刀,猛砍著兩側的蘆葦,以刀風之速帶動著自己的身體飛快地後退。

正暗自揣摩著的卓展驟然大驚,急忙快步疾馳,箭鏃一般追了上去。

就在鼻環男子跳上小舟並砍斷栓繩之際,卓展的雙手游魚般伸進水中。濤濤的河水自卓展手掌處驟然結冰,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響,寒氣隨著冰封一起,倏然擴散至整個河面。一條前一秒還奔流不息的大河,眨眼間,便全被凍住了。

姬無忌、姬軻以及身後的鈍刀們都被這帝威級的巫力給震撼到了,實在不敢相信,這半個月來,姬府竟住著這麼一個可怕的人物,個個僵硬地伸著脖子觀望著,心中戰鼓雷鳴。

尤其是姬軻,心想自己謀劃多日的布局,剛得到了白冥神使的認可,可這白冥神使竟在下一刻就命懸一線,看來自己的這份誠心,是帶不到仙尊那里去了。

鼻環男子環顧四周,闃然失色。眼見退無可退、逃無可逃,男子心里慌得似跑過千軍萬馬。看著自己還在流血的右臂,看著不遠處的卓展緩緩起身、踏冰而來,他發了瘋地向河心跑去,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必須逃出去。

卓展見狀也飛快地滑冰而去,緊追不舍。

就在卓展距離男子10米有余的時候,男子忽然回身,凶狠的臉上,一雙半耷的眼楮陡然睜大,瞳孔現出了藍色的幽光,就像黑暗中的猛獸一樣。

見到男子終于使出了幽冥之眼,卓展一驚,急忙剎停腳步,橫劍當胸,不知他會使出怎樣的瞳力。這時從後邊追來的段飛和壯子也趕到卓展身邊,段飛硬化了全身,壯子爺幻化出那雙蒸騰的白氣的蠪佷虎爪,三人聚精會神地盯著男子的一舉一動,警惕著周遭一切的風吹草動。

然而四周靜悄悄的,連風都好似靜止了,什麼都沒有發生。

然而越是這樣,三人心里就越慌,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都不停揣摩著這藍色的幽冥之眼,到底是怎樣的瞳力。

可對面的鼻環男子卻暢快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縱然你們有萬鈞之力、弒神只能,也不敢與一個國公然為敵。」又立馬轉向正撥著蘆葦,踉蹌趕往岸邊的姬軻,大喊一聲︰「賢佷,做的不錯!咱們的約定,還作數!」

話音未落,那男子突然縱身躍起,左手擎著的那把大刀隨著他高大的身體轟然墜下,不知是什麼強大的怪力,冰面上竟被活活砸出一個大窟窿。那男子掉入冰窟窿中,瞬間便被冰層下面的河水給淹沒了。

「我靠,人跑了!合著這家伙的幽冥之眼啥作用沒有,就是晃了咱們一下啊。」壯子跳腳大叫道。

「行啊,白冥神使這一個個真夠狠的,傷成這樣都能逃走。不過他們一個個的怎麼都身懷這麼強大的怪力,之前那些個刃主也都是如此。」段飛感慨道。

「卓展,咱這還追不追啊?」壯子盯著面前的這個冰窟窿,一臉為難。

卓展嘆了一口氣,有些失落,有些戲謔︰「人家逃生欲都強成這個樣子了,咱們還追,合適嗎?」

「呵呵,壯子有意思想下去,行,哥們兒成全你。」段飛說著就抓著壯子的衣服往冰窟窿里使勁,惹得壯子跟他一頓撕扯。

「哎,別鬧了,還有正事呢。壯,匣子拿來。」卓展伸出了手。

「哦……」

壯子剛想遞出去,卻被遠遠跑來的姬軻給打斷了︰「卓哥哥,段哥哥,樂正哥哥!」

三人頓時停下手中的一切,轉而看向這個外表單純如白紙,內心卻陰暗如潑墨的少年。

「怎麼,如你所願,他已把你的口信帶去給文魎那個雜碎了,你還有什麼打算?」卓展冷漠道。

姬軻燦然一笑,看似真誠地說道︰「我能有什麼打算?我的秘密你們都知道了,我只是想讓你們繼續回鈍刀。現在姬府要改朝換代了,我渴求賢能啊!我保證,你們擁有絕對的自由,不會像其他鈍刀那樣被束縛在府中。還有,卓哥哥,鳴鴻的位子也給你做,你們……」

「你真的認為我們會留下來?」卓展果決打斷了姬軻,盯著對面那黑亮的眸子,面色陰沉︰「姬軻,我認識的你可不是會有這副熱心腸之人,這麼費力地討好我們,是想掩蓋你的罪行,還是想讓我們幫你端掉姬無忌?」

姬軻一愣,揶揄道︰「卓哥哥,你說什麼呢?軻兒真的听不懂。我承認,我有野心,但我真的只是想選賢任能,為自己鋪路,卓哥哥,你對軻兒的誤解,實在太深了吧。」

段飛趕忙勸道︰「卓展,別听他的,這個小毒物,看似天真無心的舉動,其實卻是處心積慮。信他的話,小心掉坑里都不知道。」

卓展死死盯著姬軻,冷徹一笑︰「姬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順著這個冰窟窿逃走的白冥刃主,幽冥之眼的瞳力應該是千里眼。」

「卓展,你說什麼?」段飛一驚,有些模不著頭腦。

「靠,卓展,你掐指算出來的啊?」壯子也愣了。

卓展沉吟道︰「當日在冷凌國地牢的時候,大巫祝申子由手下的四個巫師,其中有一個沒有顯出瞳色,但陳玉玉說過,他的瞳力是千里眼。行之此處,我們打過交道的巫師也很多了,沒見過的卻很普遍的藍色……千里眼……以及他說的那句‘不敢與一個國公然為敵’,看來,他應該是想借著幽冥之眼的瞳色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以尋求破冰逃走的時機,不想卻憑借幽冥之眼的瞳力看到了遠處的異變。我想,這個異變,應該就是桑榆國的軍隊吧。」

「卓展你說什麼?」

「為了咱們幾個出動軍隊,不至于吧……」

段飛、壯子大驚失色,齊齊看向面色有異的姬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姬軻背著雙手,仰頭大笑起來,「卓哥哥啊卓哥哥,當真是絕世聰明,看來,真的什麼都瞞不過你。沒錯,早上我在王宮老掌事的引薦下去見過國主了,並向他嚴言明了我的遠大構想,並透露了殺害大哥、大嫂和大丫鬟的凶手就寄住在我家里。于是,國主惜才心切,就把王城護衛隊的左翼營派給了我。既然白冥教那個家伙看到了,那就說明他們離這也不遠了。卓哥哥,段哥哥,樂正哥哥,如果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鈍刀的大門隨時向你們敞開,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住我一圖霸業?」

「哼,放你娘的狗屁,白日做夢也得有個限度!」壯子破口大罵道。

「好一個精打細算、一箭三雕,既博得了國主的憐愛,又轉嫁了自己的罪行,還借著國主之手將我們三個知道內情的人一網打盡,當真是好手段。」卓展激憤說道。

「卑鄙,真是卑鄙!」段飛氣得咬牙眥目,登時就硬化了右手,朝著姬軻那微隆的喉結就插了下去。

沒想到姬軻沒有絲毫懼色,竟仰起頭,將喉嚨完全展露出來,盯著段飛微微一笑,說出了三個淡如白水的字︰「你,不,敢。」

「你!」果然,段飛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氣得簌簌抖動。

「嗯?沒听清嗎?我說,你不敢。」姬軻又重復了一遍,悠悠道︰「別忘了,我那個好二哥臨死前可是拜托你們照顧我的,你們既然不能留下來照顧我,也不能把我帶走,還要殺我、毀了我,這麼做,真的是君子所為?」

段飛一愣,瞬間沒了氣焰。

卓展微微覷眼,盯著姬軻那張無所畏懼的臉,腦海中浮現出那夜姬嬰對自己的萬般懇求,倏然間,一股酸澀涌上心頭,很是難受。

然而就在這時,他們的頭上好似聚起了一團雲,巨大的陰影頓時遮天蔽日,一聲脆亮的「卓展哥哥」從天上悠悠飄下。

所有人都同時抬起了頭,卓展盯著那從天而降的飛鯥和探出來的兩條辮子,苦澀一笑,沉吟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姬軻,就讓你的好二哥看一看,讓他晝思夜想的這個弟弟,到底是副怎樣的嘴臉。」

「你說什麼!」姬軻呢喃道,波瀾不驚的臉上驟然現出一抹懼色。

一陣「嗚嚕嗚嚕」的鳴叫,碩大如小房子的小谷穩穩落下,甩了甩圓圓的腦袋。

赤妘、段越相扶著跳了下來,緊張地朝這邊跑來。

緊跟在她們身後的,正是一襲白衣飄飄、仙姿裊然的姬府二少爺,浪蕩子姬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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