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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陰陽繩 陰陽隔

雖已是早春,但剛開化的滔滔共水還是冰冷刺骨,光是沾一下就如刀刺般難忍,更別提整個身子都浸在里面了。

已生出青藍色魚鰭蛇尾的赤,梭魚一樣扭動著身子,奮力向上游著,卻無比吃力。因為那月婆正死命抱住她的雙腿,令她下肢無法動彈,只能靠身體的扭動和魚鰭的作用緩慢掙扎游著,嘴里不停地漏出一串串泡泡。

而月婆的腳上,陰陽繩的另一端,還拴著星公的尸體。赤一下子拖著兩個人,即便她水性再好,也是寸步難移。

終于,就在赤幾近虛月兌之際,她終于抓到了灘壁凸出的一塊岩石,並借力一鼓作氣游了上去。

癱倒在淤泥河灘中的赤大口地喘著粗氣,任憑正午毒辣的太陽刺得眼楮生疼,也要將臉直面太陽,索取這微薄的溫暖。

過了好一會兒,凍僵的身體似乎緩過來一點兒了,赤動了動腿,卻發現月婆的那雙手還在死死摳著自己小腿,不松手。

赤用盡僅有的一絲力氣,支撐著坐起,用力掰開月婆的手。月婆順勢滾到了河灘之上,仰面朝天,一動不動,死豬一般。

赤盯著泡的有些發白的月婆,大著膽子,慢慢爬了過去,撥開粘在月婆臉上的濕發,使勁拍打著她的臉龐︰「喂,俏婆婆?說句話啊,你死了?」

赤的手雖小,但拍一下很是有力,月婆一側的臉都被她拍得有些紅了,卻還是一動不動。

赤的眉心擰成了個小疙瘩,她俯身听了听月婆的心跳,又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起身後,鼓鼓的包子臉又擰成了十八個褶,黑亮亮的眼珠子骨碌一轉,似下了很大的決心。赤深吸一口氣,雙手疊合,猛地朝月婆的胸口按壓下去。

「噗!咳咳……」

一大口水吐出,月婆借著嘔吐的力量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大大的眼珠子似要凸出來一般。她捂著自己的胸口,猛烈地咳著,鼻子里緩緩有泥沙流出。

意識到自己似乎是用力過猛了,赤咧了咧嘴,顫聲道︰「俏婆婆……你沒事吧?」

漸漸平息咳嗽的月婆翻著白眼,瞪著赤,破口大罵︰「小賤種,這麼盼著我死,為何還要救我?」

赤嘟起了嘴,小聲嘀咕著︰「好心當成驢肝肺……」

「你說什麼!」月婆大怒,剛要去推搡赤,卻驀然發現自己的腳上,陰陽繩的另一端,竟已經開了,死蛇一般臥在淤泥里。

月婆瞪大眼楮、猛吸一口氣,發了瘋地去扯那陰陽繩,卻一把將繩子從自己腳上扯掉。她雙手捧著那滿是泥沙的繩子,渾身都顫抖起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盯著那陰陽繩出了神。

赤回想之前從月婆那里听到的,她跟星公年輕時的過往,以及二人纏上這條繩子的因由,明白只有他們其中一人死了,這條繩子才能解開。

赤看著月破微妙的神情,不禁心生感慨,竟有些能體會她這種悲喜交雜的復雜心情。

突然,月婆踉蹌著爬起,驚慌失措地四處搜尋著。當目光掃到岩塊旁一個白色漂浮物的時候,月婆陡然心驚,慌忙跑了過去,將其拖上了河灘,翻了過來。

月婆定定看著星公緊閉的雙眸和微紫的雙唇,顫抖的手指小心觸踫著他胸前那個已經不再流血的大洞,心如潮涌,情難自已。倏然,月婆仰天嘶吼一聲,竟放聲大哭起來,哭聲淒厲慘絕,攝人心魂。

「俏婆婆……人死不能復生……節哀……」

雖然知道自己不像段越那般會勸人,但赤還是努力地說了,即便明知這無關痛癢的話起不到任何減輕痛苦的作用。

月婆用袖子拭干臉上的淚,那雙依舊可以看出年輕時風采的杏眼淚光瑩然,淒楚動人。她有些悵然地望著赤,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像擠出了一絲笑容,又不像。

「小姑娘,我們倆的事,我跟你說過。這幾十年來,我每天都在想,他死的那天,繩子解開,我一定會高興得大喊大叫。反過來,如果死的人是我,他也會欣喜若狂,定會去百仙樓抱著姑娘喝上個三天三夜。可誰知……沒想到啊,沒想到……這老鬼死了,我竟會哭,還哭得這麼傷心。呵呵,真是作孽……若是他泉下有知,定會嘲笑我自作多情、食言自肥吧。」

「俏婆婆……其實,你們倆心里面,都是愛著彼此的,就像你們年輕的時候那樣。只不過,後來的憎惡和仇恨,湮沒了那珍貴的愛,直到一方死了,仇恨沒了,這份愛,才又回來了。」赤望著月婆悲傷的臉,真誠說道。

月婆苦澀一笑,哀嘆一聲,淒然道︰「我們倆愛恨糾葛,痴纏半生,彼此消磨掉對方全部的耐心和隱忍,直到真的有一個人死了,才明白過來。哎……報應,報應啊……」

月婆長嘆著,閉上了眼楮,眼淚又斷了線地流了下來。

赤知道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勞,只能默默地在旁邊陪著,希冀月婆能自己從悲傷中走出來。

不想月婆卻並沒有像赤想象的那樣沉浸在悲痛中無法自拔,她擦干了眼淚,看了眼赤,平靜地說道︰「小姑娘,你可以走了,我不追你。」

赤眉頭一皺,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稚女敕的小臉異常的堅定︰「我不走!再怎麼著,也要幫你埋了他再走。」

「埋了?」月婆一愣,經赤一提醒,陡然想到之後的事情。

「沒錯啊……要不然呢,你要帶走他嗎?」赤眨巴著眼楮,天真地問道。

月婆雙目無神,木然點了點頭,聲若蚊蠅︰「是啊,總得要埋了……老鬼,終于要說後會無期啦……」

又是一聲哀嘆,月婆抬起頭,看向赤︰「小姑娘,那你就幫我一道把他埋了吧。」

隨後,赤跟月婆將星公和他的長劍埋在了遠離河灘的一棵大樹後。連牌位都沒有,月婆只是把自己簪頭的一把銀簪插在了上面,以作牌祭。

風吹樹動,正午的陽光慘白而濃烈。

跪坐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月婆在赤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她抓過赤的手,將那條沾滿了污泥的陰陽繩放在了赤的手上。

「俏婆婆,你這是?」赤瞪大眼楮,驚訝問道。

「陰陽繩,也叫鎖仙繩,怎麼用,你是知道的。我是不想再看到它了。跟著老鬼入土,又糟蹋了這件仙物,再怎麼說,這也是上古創世神玄冥的東西。你留著吧,總會有用。不過你別傻到用它去纏你的小情郎,我就算不白送你。」月婆哂然道,似乎已經打開了心結,不再悲傷。

赤接過陰陽繩,緊緊攥住,點了點頭,心緒萬千。

「俏婆婆,你之後打算怎麼辦?還回文魎那里嗎?」

月婆搖了搖頭,盯著滔滔共水出了神︰「不回去了,他死了,我還回去干什麼?他才是巫師,白冥十二刃之一,而我,只不過是他甩不掉的附屬品罷了。回去只會自找尷尬,我這張老臉還是要的。」

「不過,小姑娘。」月婆話鋒一轉,驀地回身,意味深長地看向赤,「你那個好情郎雖然被清崖救走了,暫無性命之憂,但他已經被神主盯上了,仙尊也誓要找出白澤之力。他體內的那兩股力量,怕是再也藏不住了。」

「你是說……文魎是要卓展哥哥體內的冰和魔火自相纏斗?」赤大驚失色,趕忙問道。

月婆淡然點頭︰「沒錯,只有陰陽相斗,才能毀他肉身,找出白澤到底在哪兒。至于找出白澤要干什麼,我就不得而知了。」

赤咬著嘴唇,低眉深思,半晌,驀地抬頭,冷靜說道︰「俏婆婆,我知道了,謝謝你。不管怎樣,我絕對不會讓卓展哥哥摘掉指環。」

之後,月婆告別,孤身一人,走向那不知青黃的遠方。

赤望著月婆落寞的背影,唏噓感慨。

她無意糾結于月婆和星公的愛恨情仇,也無心思量這悲慘故事後的警示哲理,但總歸是要動容一番的,僅此而已。

不過,經過這次的劫難,還是有所收獲的。手上這條福禍未知的陰陽繩暫且不說,那死去的星公,可是白冥十二刃之一,這麼說來,對付卓展哥哥的人,是少了一個的,確切的說,是少了兩個,總歸是好事。

這樣想著,赤微微一笑,加快了回籜澤國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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