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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各懷鬼胎

今天的沙暴很猛,浩瀚無垠的戈壁灘上狂風怒號,黃塵蒙蒙,混沌一片,連天地間那道分界線都看不見了。

即便是獸皮做的厚底靴子,踩在這滿是粗砂、礫石、鹽堿的荒灘上,腳底板還是又疼又累。

「呸,呸……我去,這鬼地方,風沙這麼大,也坐不了小谷,真是要了人命啊。哎我說,咱們得猴年馬月能到啊?」壯子吐了吐滿嘴的沙子,抱怨道。

「就快了,過了前面的龍脊背,應該就是了。」盤長眯起眼楮,用披風遮著嘴說道。

龍脊背,就是後世所說的雅丹地貌。而諸夭之野上的龍脊背,卻比別的地方的都要壯闊。

眼前的這一道龍脊背,順著風勢綿延數十里,每塊風蝕壟包都高達一丈或幾丈,形狀怪異,裂隙窄密,層層疊疊。穿梭在其中,仿佛進了魔鬼的迷宮般,令人眼花繚亂,迷離恍惚。

然而當眾人一個接一個地穿過了一道又一道的壟脊和溝槽,一座氣勢恢弘的石頭神廟豁然出現在眼前。

神廟呈八邊形,開放式,穹頂則是一面巨大的八卦。太極兩孔皆為空,一孔聚攏陽光,一孔收集月光,匯聚到廟中。

穹頂之下,每一面都有九根盤龍石柱支撐。每一面外圍又都有九口八卦井,每口井以玄石為欄桿,欄桿上系滿了粗大的繩子,繩子上又綁著青銅鈴鐺,風吹鈴動,叮當作響。八方石牆上,九根石柱後面,每一面又都有九道拱門,從拱門往里望去,廟內空空蕩蕩無一物。

「八九七十二……這門也忒多了吧。」壯子掃量這一個一個的小拱門,臉擰得跟肉包子似的。

「誰說不是,搞什麼搞啊,咱們六個人,每人走一扇門,也得走十二趟。」段飛雙手叉腰,一臉苦相。

「該不會每一扇門後面都有一個怪物吧。」赤捂著嘴巴,驚呼道。

「大姐,咱現在就能看見里面,啥也沒有。」壯子強調道。

「兒說的不無道理,眼見未必為實,若里面真的空無一物,就不會有什麼長生果與不老丹了,也不會那麼多人有去無回了。」卓展打量著面前這一排拱門,凝重道。

「你看看,你看看!」赤很是得意,朝壯子做了個鬼臉。

卓展沉吟片刻,看向段越︰「小越,用你的幽冥之眼看看。」

段越點了點頭,雙手抵住太陽穴,眼眸倏忽變成了銀白色。

來回掃了兩遍,段越搖了搖頭︰「卓展哥哥,就跟肉眼看到的一樣,什麼都沒有。」

「你的眼楮……」盤長盯著段越的雙眸訝異道。

之前卓展那股大到驚人的冰凍巫力就足夠讓他吃驚的了。但因為在長生宴上听荼以魚說過,所以還算有心里準備。不過段越的幽冥之眼,卻是他沒預料到的。他又看了看段飛、壯子、赤,心想這都是些什麼厲害的怪物。

「有結界……」卓展喃喃道。

段越松開雙手,收起幽冥之眼,然而就在銀眸漸退前,余光一掃,卻瞥見了神廟側面石牆後蟄伏的一個人影。

「卓展哥哥……」段越往卓展那邊湊了湊,壓低聲音喚道。

「怎麼了,小越?」

「那面牆的後面,有人,我看到了。」

「你說什麼?」卓展一驚。

「估計是其他的競爭對手了。」段飛說道。

卓展思忖片刻,猛然抬頭︰「不,是石堡驛館的人,我們被跟蹤了!」

「啊?」

「為什麼?」

眾人表示不解。

卓展盯著段越說的那個方向,正色道︰「若是沒見過面的競爭對手,定不會一開始就這般躲著我們,十有八九會像那蚩虯一樣挑釁一番,或者直接想把我們干掉。能這麼小心翼翼躲著我們的,定是那日我與蚩虯決斗之時在場的人,知道我的實力,對咱們有所忌憚,不敢輕易冒進,也不敢露臉。」

「那萬一這人之前就在這兒呢,比咱們早到的。」壯子猜測道。

「不會。」段越已再次使出幽冥之眼,緊盯著石牆的後面。「從那個人鬼鬼祟祟的動作來看,絕對是在故意避開我們。」

「若是之前就到這里的人,肯定不會藏的這麼謹慎。」赤點頭附和道。

「小越,你再看看,能不能看清這人是誰?」卓展追問道。

段越黛眉微蹙,搖了搖頭︰「這人一直縮著,看不清……啊,他抬頭了!」

「怎麼樣?」卓展焦急追問。

「這人很警覺,臉上涂著黑泥,看不清長相。卓展哥哥說的沒錯,他認識我們,怕我們看到。」段越描述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個男人。」

「他抹泥也沒用,我這就去把他抓來,看看究竟是誰。」段飛說著就要往那邊走。

卓展一把拉住段飛,輕聲道︰「別去,他還不知道我們發現了他,別打草驚蛇,回石堡再說。」

「可是……」

「別可是了,按卓展哥哥說的做,準沒錯。」赤幫腔道。

「那今天,這小拱門咱們也不進了?」壯子問道。

「不急,宮育之花尚未開放,等五日後的朔月,咱們再去。」卓展鎮定道。

「卓兄弟說的沒錯,保存實力要緊。」一直沒說話的盤長也贊同道。

于是眾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原路返回,回到了石堡。

**********

八卦神廟到黑石堡的距離不近,眾人回來時已是入夜。

大廳里除了那對笨蛋吃貨夫婦還在揪蘿卜干吃,其余人都已回房間了。

幾人直接上了二樓,依舊聚在了卓展的房間。

早上出去,晚上回來,水壺里帶的水早就喝光了,天冷風燥,眾人早已渴的不行。

段飛沖進屋就拿起陶壺要倒水,無奈陶壺里也沒水了,只倒出了半碗,一飲而盡後,還是渴的要命。

「喂,段飛,你全喝了?給我們留點兒啊!真不講究……」壯子看著見干的碗底,責怪道。

「就半碗,一人一滴嗎?」段飛將陶壺一把塞給壯子︰「壯爺,解救大家于饑渴的大任就交給你了。」

「給你臭美的,你自己咋不去?」壯子使勁一推陶壺。

「壯子哥,我也渴了。」段越緊了緊嗓子,柔弱地說道。

這一聲「壯子哥」可是要了壯子的命了,他二話不說,抱起陶壺就出了門,回頭還不忘說一句︰「越越,你等我哈,我順便去庖廚給你找找有啥吃的。」

「哼,有異性沒人性。」段飛吐槽道,解下披風遞給段越,一坐在床上,揉捏起僵硬的大腿︰「哎,卓展,你說今天跟蹤咱們的那家伙,會是誰呢?」

赤疊著卓展的披風,看了眼段飛,接話道︰「小越說是男人,那就排除了雪梅和老太太。」

「樓下那對夫婦,出場成雙,形影不離,而且他倆也不像那般謹慎之人,基本也可以排除。」卓展補充道。

「那就剩下老巫師老衣、老酒、小男孩,和那伙假商人。」赤皺眉數道。

「不會是小男孩,他身形太小,小越肯定會看出來。」卓展沉吟道,「那就只剩下老衣、老酒、假商人和小二了。」

「小二可以排除吧,」段飛鄙夷道︰「就他那德行,借他十個膽子都不敢。」

「沒有實錘之前,誰都不能洗月兌嫌疑,包括小二。」卓展說道。

「卓展哥哥,你有眉目嗎?」赤一臉期待地問道。

卓展無奈搖了搖頭︰「我詫異的是,這幾個人誰也不像能有那心思跟膽量跟蹤咱們的人。我只怕是……」

「怕是什麼?卓展哥哥你說呀。」赤追問道。

「怕是咱們根本不了解的一個隱形人。」卓展鄭重道。

「隱形人?」眾人大驚,齊刷刷地看向卓展。

卓展點了點頭︰「別忘了,這個驛館的老板可是一直沒出面。」

「你的意思是……他躲在暗中觀察我們?」段飛訝異道。

「不排除這個可能。」卓展答道

「那會不會這個老板就是堡中客人中的一個?」段飛模著下巴,思索著。

「也有這個可能,堡中這些人展示給我們的一面,也許是刻意演出來的,干擾我的視線,在我們看不到的時候,也許才會露出本來的嘴臉。」卓展分析道。

赤眼楮一亮,抓著段越的衣服,興奮道︰「哎,小越,那你看看唄,現在他們應該都回房了,看看他們在我們看不到的時候,都干什麼呢?」

「啊?不要吧……」段越微驚,有些赧然。

得了這幽冥之眼的透視巫力,在這個世界,牆對于段越來說形同虛設,只要她想,便可隨時窺視那些不可知的秘密。然而就是這樣一份別人都夢寐以求的巫力,段越卻從不輕易使用。

因為她覺得,窺探別人的隱私是一件極其可恥的事情。她怕別人這樣想自己,因此也從來不這樣做,尤其是私底下。或許這就是天意,或許正是因為段越這種苛刻的自我克制,才能得到這透視的幽冥之眼。

世間因果,巧合機緣,奇妙有趣得很。有些東西,有些人,越是費盡心思,就越得不到。而常常,無心插柳,反而一片綠樹如陰。

段越的眼楮是這樣,長生果和不老丹,興許也是這樣。無論是這個世代還是後世,人類都無法參透這其中的奧秘。

段飛看出了自己妹妹的為難,但他也實在想知道這群妖魔鬼怪背後的臉孔,掙扎了片刻,看了看段越,還是鼓勵道︰「小越,看一看吧,若是能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呢?」

段越看了看段飛,又看了看卓展和赤,沉思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睜眼間,銀白色的眸子幽幽亮起,段越慢慢移動著身體,各個方向打量著︰「二樓這幾間……雪梅在唱歌……」

「哎,下一個下一個,她呀,老唱歌。」段飛催促道。

段越神情凝重,搖了搖頭︰「不,她是邊哭邊唱歌。」

「哦?」卓展眉頭一擰,有些不可思議。

「她不唱了,邊哭邊叨咕著什麼……」段越說道。

卓展這時心想,要是易龍那家伙在就好了,這樣就能听到雪梅在說什麼了。不過這樣的念頭只是在他腦海中一閃,便立馬打消了。若是易龍那伙人真跟來,就他們那些歪門心思,說不定惹出什麼事呢,再牽連到自己,反倒麻煩。幸虧在易龍來到白于山之前他們就出來了。

「下一間,醉漢老酒……啊!」

「怎麼了,小越?」

「老酒在打桑桑!一邊喝酒一邊打桑桑,好狠……」段越不禁咬了咬嘴唇。

「怪不得……」卓展黯然低下了頭。

「怎麼了?」赤顫聲追問道。

「你之前沒發現嗎?」段飛問道。

「發現什麼?」赤很是不解。

段飛輕嘆一聲,無奈道︰「他一喝酒,就死命牽著桑桑脖子上那根鐵鏈,不喝酒的時候就放任桑桑自由行動。」

「這說明什麼……」

卓展看了看赤,解釋道︰「他們倆是相互依存的關系,桑桑是不會跑的。唯一一種可能,就是老酒酒後會打他,令他不得不跑,所以老酒一喝酒便下意識抓緊那鐵鏈,以免桑桑逃跑。」

「桑桑真是可憐……」赤明白了,有些神傷。

段越蹙眉,眼眶微紅,不忍再看,忙看向一旁︰「那群‘商人’,果然,他們可不是什麼商人,他們在擦刀。咦,屋子里還有其他兵器!只不過這些兵器數量實在驚人,我看看……他們隨身帶的幾個大箱子里全都是,估計有幾百!」

卓展冷徹一笑︰「哼,這些個司馬昭,怕是還有後續大部隊了。」

「那個小男孩倒沒什麼特別的,很淡定地躺在床上。」段越說著底下了頭,「我再看看下面。」

一層是下房,其實只是經過簡單打掃的窄小庫房,沒有窗戶,只有一個小小的透氣孔,一般人是不願意住在那里面的。

「老太太……很奇怪,老太太竟然在練功。不知道是種什麼功法,她盤坐在床上,上翻的手掌和頭頂都有白色蒸汽涌出。」

「啥?這不是武俠電影里的場景嗎?我一直以為腦袋上冒出的白煙是背後插了一柱香呢。」段飛吐槽道。

「隔壁的老巫師……老巫師在挖坑!」段越疑惑道。

「什麼?挖坑?」段飛一臉懵逼。

「小越,你確定?」卓展也很是不解。

「嗯,就是他床前那塊地,他現在站在里面,已經挖了半人深了。」段越說道。

「莫非是他藏了什麼東西?還是在找什麼東西?不能啊,都是新來的客人,怎麼會有機會……」段飛納悶道。

「啊,那對夫婦回房了。」此時的段越已經抬起頭,平視著西面的牆壁,喃喃道︰「他們……他們……」

段越說著說著,驚愕地瞪大了眼楮,表情夸張。

「他們怎麼了?」見到段越這副模樣,眾人都忍不住追問。

「那個男的的手突然伸得好長好長,坐在床上就能拿到桌子上的水杯。那個女的……那個女的竟然趴在地上舌忝地磚……啊!」

段越驚呼一聲,眼楮瞬間恢復成原來的瞳色,一下子靠在赤身上,撫著胸口,心驚肉跳。

「她在看我!沒錯,那個女的發現我了……」

「小越,你說清楚些!」卓展也嚇了一跳,急忙問道。

「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她用舌頭舌忝了舌忝地面,就突然朝我這個方向看過來,看她的眼神,確定是在看我。」段越肯定道。

「舌忝地,是在探知?」赤苦思冥想著,一頭霧水。

卓展微怔,思忖片刻,開口道︰「老嫗和這對夫婦已經抱團了,如果猜的不錯,他們這組應該是實力最強的,也是目前我們對大的對手。」

段飛恍然,點著頭︰「難怪他倆之前總說些什麼‘手伸一伸就長了’‘不舌忝怎麼知道是黑的還是白的’,原來是這個意思,之前我還以為這兩口子這里有問題。」段飛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你猜的沒錯,他們倆腦子確實有問題。」卓展正容道。

「啊?」

卓展點了點頭︰「所以,他們才會那麼容易被老太太利用。不過他們總說的‘吃飽了就打幾鞭’、‘不吃哪有力氣抽葫蘆’是什麼意思呢……」

「不過現在了解到的信息已經足夠多了,」段飛說道,「雪梅和老巫師湊成一伙。老太太和笨蛋夫婦是最難對付的。至于那伙商人,呵呵,人多倒未必可怕。只是那老酒的態度還不明朗,讓人猜不透。壯子說對了,這幫牛鬼蛇神,真是各懷鬼胎。」

說曹操曹操到。說話間,壯子一手抱著陶壺,一手捧著一小盆粗面餑餑進了屋。

在得知段越之前的探查後,壯子趕忙說道︰「哎哎,我剛剛上樓的時候,那巫師老衣已經從屋里出來了,他正往雪梅房間走呢。越越,你再看看,他倆干啥呢?」

段飛見壯子那一臉著急樣兒,不屑道︰「能干啥?肯定是商量五日後去神廟的事唄。看什麼看,能看到也听不到,萬一再看到什麼不可描述的事,髒了小越的眼楮。」

「哎我說,不是,段飛,我之前咋沒發現你思想這麼齷齪呢?你這好學生的外表下隱藏了一顆躁動的心吶。」壯子回懟道。

段越的手指本來已抵住了太陽穴,一听這話,閃電般縮回了手,臉紅得跟熟透的大隻果一樣。

「不過呀,我剛才也有打探。」壯子一臉神秘道。

「關于小二的?」卓展抬頭問道。

「沒錯。哎,我告訴你們啊,我去的時候,那小二正在點火熬藥呢。」壯子煞有介事道。

「熬藥?他有病啊?」赤快語問道。

「答對了。」壯子一打響指,眼楮瞪得老大。

「啊?」

「他呀,每天晚上都得熬藥,不喝藥他就睡不著覺。哎,經歷過戰爭的創傷的人吶,可憐喏……」壯子長吁短嘆,感慨道。

「完了?」段飛等了半天,也不見他繼續說,趕忙問道。

「完了。」壯子攤了攤手,一臉認真。

段飛猛一推壯子,大喝道︰「就算你不問,誰也都知道他啥情況,有用嗎?」

壯子不樂意了︰「那也算一份情報吶。哎,要是易龍那家伙在就好了,啥都能听到。呸呸,怎麼指望上他了呢,我真特麼嘴賤。」壯子說著猛抽了自己一個嘴巴,之後又趕忙捂臉,一陣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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