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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囂冢之謎(一)

「哎喲!」眾人從小谷的背上滾落下來,彈珠般摔在了地上。

「我擦,我說咱們最近怎麼總往坑里掉啊,真夠倒霉的。」壯子揉著翻滾著起來。

「小谷,小谷你怎麼樣?」

赤翻身爬起,撲在了小谷身上。小谷極速變小,又縮成了一個毛團,蜷在赤的掌心嗚嗚幽咽著。赤輕輕撫模著小谷的傷痕,眼淚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在小谷的背上。

翻身爬起的卓展第一時間就是尋找萬石的蹤影,以免他在這個時候突然襲擊。

洞口射進來的陽光在這洞內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斑,而光斑的四周則是漆黑的一片,不知道里面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

目光快速掃過,卓展終于找到了萬石趴在地上的上半身,他左臂的刀已經恢復成了肉身,下半身則隱在黑影里,整個人扣在那里一動不動。

壯子大步走過去,用腳用力地蹬了蹬萬石的背,又蹲下抓起萬石的頭發看了看他的臉,放松地喘了口氣︰「估計是掉下來的時候頭先著地了,你看這腦袋上都是血,不過還沒死,只是暈過去了。」

「哎呦,謝天謝地,這個大塊頭暈了可太好了,咱們趕緊想辦法上去啊。小妹妹,快叫出你那個大飛獸,把咱們趕緊都馱上去,一會兒這大塊頭醒了可就慘了。」易龍似乎是扭到了腳,一拐一拐走向赤焦急催促道。

赤刷地抬起頭,憤怒地看向易龍,滿臉淚水。

段越也立馬沖了過來,站在易龍面前連珠斥責道︰「易龍你還是不是人?咱們之所以毫發無損,都是因為小谷在下面給咱們當了肉墊。小谷本來就受了那大塊頭一記重擊,現在又摔成這個樣子,你倒還想著讓它飛,你良心讓狼吃了?」

「哎,大眼妞,我良心被讓狼吃了?我良心真讓狼吃了我就不會這麼著急了,我這不都是為了咱們這伙人嗎。現在不出去,一會兒那怪物醒了,咱們都得沒命!」絕境中的易龍也很是暴躁,瞪著眼楮朝段越大喊起來。

「你想怎樣?」段飛走過來威脅地看著易龍。

一見段飛,易龍瞬間就啞了火,轉身罵罵咧咧道︰「跟你們這幫不要命的拴在了一起,真他媽晦氣。」

「小谷怎麼樣?」段越蹲,心疼地撫模著小谷的頭。

「骨頭沒斷,但傷的不輕,估計一段時間內都飛不起來了。」赤蹙眉垂頭,顫聲說道。

「啊!啊啊啊」一陣慘絕人寰的哀嚎劃破了這洞中的寧靜。

眾人都被嚇了一大跳,抬頭一看,竟是猴子驚慌失措地摔在地上,見鬼一般向後挪著,眼楮盯著前方地上凸起的石包,臉色像紙一樣白。

「你他媽最近是不是活膩歪了?」易龍捂著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大步過去,朝著猴子的腦袋就踹了一腳。

「龍……龍龍龍龍龍……龍哥!」猴子指著對面的那個石包,不停地蹬著雙腿。

易龍漫不經心地看過去,竟也「啊」的一聲嚇坐在地上,跟猴子一起盯著那石包瑟瑟發抖。

卓展見此情景,馬上過去查看。然而就在看到石包的一剎那,卓展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哪里是什麼石頭,分明就是一張半僵的人臉,頭的部分已經半嵌入地中,頭發和脖子已然石化,與洞底的地面融為一體,就像掉在地上半化的冰淇淋球一樣。

再仔細看這張臉,竟有幾分眼熟,卓展蹲仔細辨認著,恍然大悟。

「卓展哥哥,這是早晨的……」赤也過來了,看到石包上的臉,很是驚異。

「沒錯,是早上被推下坑洞中的那個老人家。」卓展注視著那張還帶著微笑的臉,沉聲說道。

「不是,這咋回事啊,誰給解釋解釋啊?」壯子和段飛他們也都走了過來,見到這番情景,都駭然失色。

「我和兒早上遇上了囂人的葬禮,親眼見到這將死未死的老婦人被丟了下來,沒想到,才半天光景,竟已石化成這個樣子。」卓展起身,悠悠說道。

「這麼說……」段飛倏忽看向腳下的地面。

眾人見他如此,也都環視著這片光斑下的洞底。

只見這地上密密麻麻的紋理,仿佛石化了的樹根一般,有一種萬年鐘乳石樣的光滑釉質層,雖無甚稜角,卻也是高高低低的極不平整,四周還隱約冒著絲絲裊裊的綠光,很是詭異。

再仔細看時,地上的那些高高低低的凸起竟然越看越像人的大腿、胳膊、手掌、後腦、腳趾……想起剛才看到的人臉,以及卓展說的那些話,眾人只覺一陣刺骨的寒涼閃電般劃過後背,全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

正當眾人陷入一種森然的恐懼之時,的聲音響起,一個長長的黑影赫然出現在眼前的地面上。

眾人惶恐地抬頭,只見那石頭巨人萬石竟已站起,頭上還流著血,無神的死魚眼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

所有人的心中都倏然生起極度的恐懼,這種恐懼不僅來源于對腳下這片囂人墳冢的畏懼,更是對萬石的突然蘇醒的錯愕。畏懼與錯愕疊加,短短一瞬,恐懼就達到了人心所能承受的極點。

兩個心理素質不好的隱土幫小弟已經拉下下巴,尿濕了褲子。

萬石抬頭看了看頭頂上泛著綠光的洞口,又「咯吧咯吧」轉了兩下脖子,木然地盯著卓展,左臂再次化成盤獸大刀,粗聲道︰「再來。」

「是石川將軍嗎?」

正當眾人陷入絕望的恐懼之時,那石頭巨人身後的黑暗中傳出一個怯懦的、弱小的聲音,一盞幽若的橘色風燈慢慢靠近了。

「是石川將軍嗎?」弱弱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張枯槁慘白的臉現了出來。

緊接著,橘色風燈伸進了光斑,挑著風燈的人也現身了。

那是一個瘦高頎長的男子,弓著背,頭發凌亂,衣衫襤褸,長長的腮胡像是好久沒刮了,一雙鬼怪般大大的眼楮滿是血絲。但他的腮上沒有黃毛,手臂比例也是正常的,他不是囂人,而是一個正常的人類。

「你是在叫我嗎?」石頭巨人回頭,詫異地看著那個男子。

「石川將軍,您不認得我了嗎?我是齊坤吶,你的副將!」男子丟下那風燈,踉踉蹌蹌地跑向萬石。

然而當他眼楮落在萬石左臂的盤獸大刀上的時候,倏然一聲驚呼,隨即臉上的五官都痛苦地擠在一起。

他一把抱住了萬石左臂的大刀,嘶啞地慟哭起來︰「將軍吶,將軍您真的跟魔刀合為一體了啊,您怎麼能,怎麼能夠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一時間,撕心裂肺的哭嚎聲響徹了整個坑洞,錐心蝕骨。

卓展跟段飛交匯了一下眼神,覺得事情可能不簡單,但不管怎樣,他們都暫時安全了。

卓展壯著膽子,上前幾步,對那男子溫言說道︰「這位兄台,且莫悲哀,他現在叫‘萬石’,來到白國後便生病失憶了。你……你認識他?」

「怎能不認識啊,夜夜夢里我都夢見將軍渾身是血地躺在血泊里……這麼多年,你們知道我怎麼過得嗎,嗚嗚嗚嗚……」男子說著說著又大哭起來。

「對不起,我真的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萬石坐在地上,安靜又溫柔地看著那慟哭的男子,像之前對待小鳥小螞蟻那般溫柔地撫模著男子的頭。

「既然你認識我,就將我是誰、為什麼會在這里告訴我吧。」萬石松弛地弓著背,平靜如水地注視著男子,一如往常。

男子驟然收起了哭聲,哽咽地注視著萬石,沉吟片刻,緩緩開口︰「就是這把魔刀將我們害成這樣的啊……

將軍,您本是丹砂國上將軍,名叫石川,我是你的副將,叫齊坤。

這魔刀本是我國初代國主降敵的魔物,一直藏在皇宮密室之中。只是有一日竟被夫人手下的一個侍女盜走。為追回魔刀,我和您的弟弟少將軍石琮,還有夫人,一起陪同您追至次山這一帶。

可是,那平日里看似柔弱的侍女卻像殺手一般狡猾得很,竟在我們找到她之前先一步將這魔刀賣給了白王。我等只得上樹尋刀,只可惜……哎……

那日,追到白國的將軍已擒住那持刀的侍女,但白國出動囂人大軍圍攻,趁著將軍全力追刀的時候竟抓了夫人和石琮少將軍做人質,以此來威脅將軍。

石琮少將軍性子剛烈,不甘作為要挾將軍的籌碼,奮力反抗,卻被那金刀荊無懨斬殺。而夫人為救石琮,正面迎上了囂人的利刃,也倒在了血泊中。

將軍您眼見弟弟、妻子被殺,滿腔憤怒,拼了命的斬殺囂人,卻被那侍女從背後偷襲,砍掉了左臂。

于是……于是將軍便強忍著斷臂的痛苦,與那魔刀合二為一,將魔刀化為左臂,成為了兵人。然而……然而……嗚嗚嗚嗚……」

「別著急,慢慢說……」萬石依舊平靜地撫模著齊坤的後背,語氣平和卻有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然而那魔物終究是魔物,將軍的身體一與之結合,便渾身黑紅得火燒一般,性情大亂,像著了魔一樣胡亂砍殺。那魔刀就像能吞噬人的心智一般,不多時,將軍便倒地不起,不省人事了。

當時我被他們帶走了,並不知道將軍還活著,我還以為……還以為將軍已經死了……

現在想來,必是這魔刀使將軍走火入魔,喪失了記憶,反被那幫囂人給利用了,將軍,這麼些年,您在仇人手里賣命,齊坤心疼吶!」

一向平和的萬石心中已波瀾似海,雖然齊坤口中的夫人、石琮自己都不記得了,但听到跟自己有關的人在自己眼前被殺,自己卻被仇人利用驅使,這種事情,任憑誰都是難以隱忍的。

但逝者已矣,眼前這個初識卻是自己故交的齊坤還是活生生的人,自己一定要救他出去,更要去找那幫囂人報那血海深仇。

想到這里,萬石,不,確切的說是石川,他抬起蒼硬有力的大手,攬住了齊坤的肩膀,低聲問道︰「齊坤,這八年來,你都是在這囂冢洞窟里渡過的?」

齊坤听到這句話,淚水頃刻決堤,哽咽地說道︰「沒錯,那日我被他們帶走後,便被強制灌下了那毒藥,丟進了這囂冢。囂人接觸到這綠光便會斃命,他們把我丟下來就是給他們的墳場留一個守靈人。

每天他們會丟些食物和水下來,每個月,會把解藥丟下來,我就是在這里人不人鬼不鬼地過了八年。多少次,我都想一死了之,但想到將軍大仇未報,我便覺得自己這樣死真是窩囊。

現在想來,還好沒草草了解了自己的性命,若不是我苟活到現在,怎麼能見到將軍您吶!」那齊坤說著說著又慟哭起來。

石川用力握了握齊坤的肩膀,平靜說道︰「別怕,再也不用怕了,咱們上去,就把這八年來的仇恨和苦難全讓那些囂人還回來。」

「石川,你別忘了,你們倆都被囂人灌下了那毒藥,沒有解藥,恐怕活不到下個月。」卓展心情很是沉重,望著石川與齊坤這對昔日同袍,心底涌起一陣淒涼。

「無所謂了,既然知道了真相,如論如何都不會這樣活下去了。齊坤,這一回,我陪你一起死,你也不會死的窩囊了。」石川一字一頓說道,鏗鏘有力。

「嗯,將軍。齊坤這一次,與您生死與共,死不旋踵!」齊坤的目光也炙熱得像團火,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我們現在要想辦法上去,卓展,我知道你聰明,有什麼辦法嗎?」石川看向卓展,誠懇地征詢著。

眼看最強大的敵人此時竟成了同一陣營的友人,卓展和易龍他們都驀地心情大好,人人都放松起來。

卓展走到光斑中間,舉頭看著那高高的洞口,思忖著說道︰「小谷肯定是不能飛了,但我的冰凍巫力應該可以起到作用,只不過這洞口距離洞底太遠,生造出一座冰梯恐怕到不了那麼高,若是有其他石質、木質的材料作為輔助,一層一層的回旋造上去,應該是能實現的。可是這里……」卓展環顧了一下光斑下平滑如玉的洞底,有些為難。

「這個好辦,我知道有這樣的材料,而且還有能讓你們巫力大升的元果,都在這里面,我就住在那兒。」齊奐說著指了指背後他來的那片黑暗。

「巫力大升?太好了!」段飛听到這個很是興奮。自打太華山跟白冥教那些巫師交手後,段飛就一直對自己有限的巫力耿耿于懷,現听說有這樣能增強巫力的果子,自是十分欣喜的。

「將軍,你既已失憶,可能連這魔刀的魔性也忘了吧。你可知,這魔刀一旦與人的結合,便會慢慢吞噬人體內的神元和巫力,經年日久,人便會縮減壽命,油盡燈枯而死。

我們丹砂國前朝有武將為征戰取勝與魔刀結合,結果就只剩下十年的壽命,心神和體力更是一年不如一年,最後臨死的時候幾乎都伸不開手了。」齊坤摩挲著石川的左臂,哭喪著臉說道。

「十年,我已活過了八年,現在死,也算值當了。」石川輕松地說道︰「怪不得這兩年,我覺得自己的體力越來越差了,原來是這個原因。」

「我靠,你這怪力都是體力差了,那你要是巔峰狀態不得上天吶。」壯子瞠目結舌地說道。

「那幫囂人知道你們掉進這囂冢,是斷然不會下來的,但也保不齊他們會集結被他們控制的人類下洞,咱們還是得快點。你們這就隨我來,走,這邊。」齊坤弓著背,麻利地拾起風燈,向著身後那片黑暗蹣跚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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