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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心詐

威的親信並不知道剛才密室里面發生的事,對荊夫人依然很客氣有加,請荊夫人過來時甚是恭敬。

荊夫人在雲華殿听戲的時候吃了兩盞酒,此時面頰紅潤,微帶桃霞,眉眼間在微醺的狀態下更顯風情萬種。

雖然被將士請來地下密室的時候,荊夫人已覺察出些許的不對勁。但將士態度溫和,並沒有針對自己的意思,她便單純的以為威這番相邀不過是質問她昨日那碗羹湯的事罷了。她早已做好應對的準備,自是不怕的。

可當她一副傲氣、漫不經心地走進密室時,目光掃到跪在地上的秦奐的剎那,頓時怛然失色、玉面慘白。

荊夫人腦海中瞬間閃現出自己曾伙同秦奐做過的那些虧心事,心下認定自己這回是死定了,琢磨著到底該怎麼辦才能自保。

但她又一轉念,秦奐這麼愛自己,未必會招認,難保不會為了護著她選擇自我犧牲,反正他得了絕癥,也時日無多了。

想到這里,荊夫人剛才還花容失色的臉上轉眼就燦若桃瓣,笑著走向了威,柔聲細語道︰「威兒,這捆著的歹徒是……咱家遭賊了?」

威面不改色,疾言厲色道︰「荊氏,遭賊這個由頭,你還想用幾次?」

荊夫人駭然,見威不再尊稱自己為母親,便明白秦奐這是都招了。

秦奐狠狠盯著荊氏,臉上露出狡黠的笑意︰「荊梅,你該不會還天真的以為我會為你扛下這一切、為你擋禍殞身吧?看來你得失望了,咱們做的那些勾當,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已經告訴威了。這次,你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看見荊夫人魂不守舍的樣子,秦奐越發的興奮起來︰「哈哈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痛快,痛快!哈哈哈哈哈……」

「瘋子……簡直是瘋子……」荊夫人一邊後退,一邊搖著頭,突然跑向威,瞪大眼楮︰「威兒,這條瘋狗定是受不軌之人指使,來攀咬我,離間我們母子的關系,你不會信的,對不對?」

威面容肅然,一板一眼道︰「那你告訴我,那不軌之人是誰,離間你我又有什麼目的?昨日你贈與我的那碗劇毒的羹湯,又是為了什麼,說!」

威突然大吼,嚇的那荊夫人慌不迭一個踉蹌,眼神左右閃爍,搜腸刮肚地編織著理由。

「荊氏,莫要再做無望的掙扎了,真的還以為我會像兒時那樣被你哄騙嗎?你做的那些好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足夠我剮你千百回了。你若再不承認,就別怪我無情。」威盯著荊夫人,言辭冰冷決絕。

荊夫人終于恍然,知道精明了一世的自己此時裝糊涂也沒用了。

她仰頭淒然地笑著,陡然回頭盯著秦奐這個毀了自己的罪魁禍首,怒從中來,指著秦奐的鼻子大罵道︰「你這個薄情寡義的畜生,老娘跟你痴纏半生,你卻因為自己將死,就要拉老娘一起下地獄。你現在真的毀了我,毀了我苦心鑽營半生的一切。這下你滿意了,你滿意了?」

秦奐被荊夫人的指責徹底激怒了,他瞪著血紅的眼楮,嘶啞地咆哮著︰「我薄情?我寡義?究竟是誰毀了誰一生!你這個自私自利的毒婦,我恨不得剜你的心、吃的肉!」

荊夫人從未見過秦奐如此癲狂的狀態,嚇得後退了兩步,兩眼驚恐地盯著秦奐,不敢作聲。

卓展嘆了口氣,慢聲說道︰「荊夫人,你可知,昨夜秦奐確實去了將軍所在的西廂,但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殺他。你可知,秦奐已連續半余月天天造訪你的東廂,為的,就是殺了你。」

荊夫人瞪著卓展,不覺打了一個冷戰,繼而僵硬地扭頭,看著秦奐,幽聲道︰「為什麼……為什麼……秦奐,你不是愛我的嗎,你不是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嗎?你這個騙子,騙子!」

角落里的段越看著荊夫人那張精致的臉,淡漠地說道︰「他從未騙過你,他愛或不愛了,都未騙過你。只是你從未察覺,也不屑于去察覺罷了。長久以來剜心瀝血的愛與付出,卻換不回同等回饋的時候,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荊梅!」秦奐突然大喊,「你欠我的,我這就要你還給我!」

秦奐說著便雙手握拳,使出渾身的力氣,張開那對強而有力的翅膀。翅根的力量掙開了捆縛他的麻繩,那對碩大的黑金色羽美麗而炫目。

當所有人都驚詫得猝不及防之時,秦奐驟然從靴子里掏出一把 亮的匕首,一道黑影閃電般沖出。

下一秒,秦奐已一手緊緊攬住了荊夫人的上半身,另一只手高舉起鋒利的匕首,目光凌厲地盯著荊夫人驚若子兔的眼楮。

「秦奐住手!」

卓展和段飛異口同聲喊了出來,威也驚慌地向這邊跑來。

然而那把雪亮的匕首卻停在了半空中,開始顫抖起來。

荊夫人絕望地閉上了雙眼,眼角一滴晶瑩的淚滑過臉頰。

片刻後,荊夫人只覺自己臉上一片冰涼,像是被水濺到一般。荊夫人緩緩睜開眼楮,卻看見眼前大片大片的鮮血,秦奐將那把匕首插進了他自己的胸膛。

秦奐那雙黯淡無光的眼楮不住地流著淚,他顫抖著蒼白干裂的嘴唇,孱弱地說道︰「果然,我還是下不了手……果然,我還是那麼愛你……」

話音剛落,秦奐的身體就筆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不再動彈。

「啊」

滿臉是血的荊夫人雙手插進頭發,瘋狂地嚎叫著。叫聲在狹小的密室里久久回蕩,震人心魄。

眾人看著躺在那里的秦奐的尸體,唏噓不已。

卓展慢慢走了過去,蹲,抹上了秦奐那雙睜得大大的眼楮,一聲沉重的嘆息。

此時的荊夫人突然向發了瘋一樣,慌忙撿起秦奐掉在地上的匕首。

她雙手緊緊握著滿是鮮血的匕首,激動地四處揮舞著,不想任何人靠近自己︰「別過來,都別過來!」

卓展看著荊夫人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單手放在地上,寒冰順著地面,瞬間便將荊夫人的雙腳死死凍在了地上。

荊夫人大驚,忙低頭看自己的腳,嚇得瑟瑟發抖。

趁荊夫人低頭的瞬間,段飛已快步上前,一把奪了荊夫人手中的匕首,干淨利落。

荊夫人膽喪心驚,惶然地看著正向她走過來的卓展。

「荊夫人,秦奐雖死了,但他並不是替你死的,他是在給自己錯嘗一生的情蠱做一個了結罷了。你的賬,還沒算完。」卓展目光凜然說道。

「你……你想怎樣?」

「荊夫人,謀害將軍雖出于你的一己私欲,但即便你成功殺了他,如果沒有外力幫助,宣在軍營羽翼未豐,憑他現在的能力決然不上這平征大將軍。」

「你使慣了慢性毒,可故技重施以頑疾掩蓋,原本不應像現在這麼心急地去用劇毒、找殺手。若不是你有了靠山和後路,又怎會迫不及待地孤注一擲。說,白冥教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你們跟舊派三山有什麼勾結?」

卓展突然加快了語速,放大了音量,為的就是不讓荊夫人有一絲思考的余地。

其實這些都只不過是他的猜測,他並沒有任何真憑實據,也並沒有與威事先通氣。

但事急從權,此時秦奐剛死,荊夫人原形畢露,她正處于精神臨近崩潰的邊緣,恰是炸出這背後陰謀的大好時機。

逮到機會的卓展決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便自作主張地來炸荊夫人,之後再向威慢慢解釋吧。

之前抓捕秦奐的時候,威為了不打草驚蛇,一直呆在自己的西廂,听到動靜後才趕到東廂。待他趕到東廂之時,段飛已經捆了秦奐,他並沒有看到抓捕秦奐的具體過程,自是不知道卓展會用冰的。

剛才威親眼見到卓展熟練地單手使出冰凍這種稀罕的巫力,驚得鉗口撟舌。可沒想到讓他驚訝的還在後面,接下來卓展對荊夫人一連串的分析和質問,猶如迎頭重棒,讓他完全懵了。

白冥神使、舊派三山、荊氏……這一連串看似毫無關聯的詞居然裹挾在一個巨大的陰謀里。到底是什麼陰謀?

威滿肚子的疑問,剛想起身去好好問問卓展,卻被段飛悄悄攔住了。段飛向威使了個眼色,又搖了搖頭,威只得強忍住滿月復的狐疑,看卓展接下來如何處理。

那荊氏登時嚇得丟了三魂七魄,神色張惶地看著卓展︰「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你們白冥教的仙尊文魎,跟我可是有著解不開的關系。你若不據實交代,你的命,連同那可憐的少年的命,只能……」

卓展實在不願意以子女之命作要挾,也知道憑威的心胸自不會因繼母的過錯就遷怒于弟弟。但此時的他已別無他法,這招是最無奈卻是最快速有效的了。

听到卓展的話,荊夫人瞬間從一只受驚的兔子變成了一只激憤的老母雞。

她發了瘋似的哀求著︰「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宣兒,不要不要!我說……我都說……只要你們放過我的宣兒……嗚嗚嗚……」

「說,所有的細節,我都要知道。」卓展焦急地催促道。

荊夫人低下了頭,舒緩了情緒,方才緩緩開口︰「我信奉白冥虛空神已經五年多了,也不是使徒里的什麼核心人物。但前不久,焰城白冥神廟的師尊突然找到我,說要引薦一位大人物給我。」

「見了面,我才知道,那大人物便是長右山的上將軍狐己。狐己深知我宣兒在軍營的困境,一席話句句戳我心窩。作為一個母親,怎能不為了親生兒子的一生著想?我思慮了三天,終于決定與那狐己將軍合作。」

「什麼合作?」威追問道,他也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荊夫人抬眼盯著威︰「就是我殺了你,並盜取你的兵符交與他們,事成後,他們自會助我宣兒當上這南山的平征大將軍。」

「事成……」威疑惑地皺眉思索著。

「既然你們能把我抓來質問,想來也是知道什麼事了,我便不需多費口舌了。」荊夫人說道。

「那仙尊文魎人在何處?」

卓展看出威對「事成」之事的疑惑,但此時他決不能讓荊夫人知道威還不知曉此事,趕忙搶先一步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仙尊乃曠世高人,行蹤縹緲,白冥神使的師尊和主事都不知他何時會來,我又怎麼會知道呢?」荊夫人目光黯淡,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卓展搖了搖頭,知道再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了,便回身拱手道︰「將軍,卓展方才冒昧了,該問的都已問完了,荊夫人可以帶下去了。你的疑惑,卓展自會向您闡明。」

威點了點頭,大喝一聲︰「鳴雀,把荊氏給我帶下去,好好關押。」

親信得令,帶走了那垂頭喪氣的荊夫人。

看到密室的門關上,卓展便將自己在禱過山打探到的一切,以及赤帝的不信任和赤的軟禁,都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講述給威听。

威听得如驚雷灌頂,驚駭的說不出話來。

待到卓展交代完一切,威上前緊緊握住卓展的雙手︰「卓展,三山通敵謀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啊?」

「有赤帝剛愎多疑在前,卓展再不敢冒然告之,只得尋找良機向將軍吐露一切,無奈……無奈卓展不才,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卓展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怎會不信你啊?你們是赤三公主的朋友,我必是信你們的。我就算不信你們,也得信她啊。」威真誠說道。

卓展笑笑,心里嘀咕道,就是因為你和赤的這層關系才不想以此為由告訴你啊。

「卓展,我現在擔心的是,你們來天虞山已經有好幾天時間了,想必三山那邊的動作又有所推進了,我們一定要采取些措施了,否則若讓他們佔得先機,那後果不堪設想。」威焦躁地說道。

「將軍放心,我已讓兒傳書給赤樞封主,現在我們能爭取的力量只有陽山、箕尾山、令丘山的三位封主,這三位封主是絕對信的過的。青丘狐族那邊我也讓赤薇姐去拉攏了。」

「為不打草驚蛇,其他難辨忠奸的封主和部落最好不要驚動。現在又有了將軍在天虞山這邊的力量,我們的勝算便更大了一截。」卓展胸有成竹道。

「但僅靠我們這幾股力量還是不夠的,他們可是籌謀了多年的,這胳膊擰不過大腿啊。」威憂慮道。

「沒錯的,卓展心中有數,所以卓展想懇求將軍暫時放下心中的仇恨,留那荊氏一命。」卓展言辭懇切地對威說道。

「這倒不是問題,我威不是跟她一般見識的蠱仇之人。倒是緣由為何啊?」

「當下還不便與將軍道明,留著她性命,卓展自有用處。還勞煩將軍把那荊氏關押在一處私密、妥帖的地方,切莫被他人或宣找到,也要時刻提防荊夫人自戕。」

「這個你放心,我今晚便連夜將荊氏轉移到山北駐扎營的監牢里,宣絕對找不到,再派親信黑白輪流值守,一定留住她這條命。」

「兄,我有個提議,你對外可宣稱荊夫人去給你祖母掃陵去了,這樣宣肯定也不會懷疑了。」一旁的段飛建議道。

「哎……也好。媽的,真他媽不願意編這個謊。」威一拳重重砸在牆上,很是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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