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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姞于淳的秘密

那雙灰青色的枯手干瘦卻極其有力道,如鷹爪般骨節分明的枯手順著卓展的手一直向下,緊緊抓住了卓展的兩個小臂。

卓展只覺一陣火辣辣的生疼,似乎那枯手上尖銳的指甲蓋都要嵌進肉里一般。

卓展疼的「啊呀」一咧嘴,卻不想一個松懈,便被腳跟剛落地的黑衣老者一路抓著胳膊拖到了祭壇中心。

那黑衣老者一松手,失去支撐的卓展順著慣力向前撲倒下去,卻被黑衣老者再次抵住雙手。那雙枯手登時與卓展的雙手十指交叉。

和一個老男人十指交叉的感覺很是奇怪,但卓展此時已沒有心情去糾結這個了。

因為就在四手的一瞬間,他感到一陣強烈的灼燒感從手心蔓延至全身,體內的巫力正飛速順著靜脈反復循環,遁著他的雙手反力而出,巫力像是迅速地被抽離出他的身體似的。

卓展身上的灼燒感越來越強烈,手臂像是火燒一般滾燙滾燙的。

他趕忙低頭看自己的胳膊,只見小臂上的衣服已撕裂開來,露出來的皮膚青白而透明,透明得能看到皮膚下面的筋脈。

筋脈線條粗壯流暢,里面流動著閃亮的藍色光束,這就是自己的巫力吧,卓展心想。

然而流動的藍色光束還在不斷變粗、變快,卓展只感覺自己的皮肉也快像衣服那樣被撕裂開了,他疼得再次「啊」出了聲。

但剛喊出口,這渾身的劇烈灼痛卻突然戛然而止。

那黑衣老者已松開與卓展交握的雙手。在流回到體內的巫力的沖擊力下,卓展踉踉蹌蹌地向後倒了幾步,才勉強站穩。

「哼哼,沒錯了,就是你!」

只見那黑衣老者狡黠一笑,半耷的眼楮里透出復雜的神情,有得意,有驚喜,有憂慮,又有恐懼。

穩住重心的卓展微喘著,緩緩抬頭。

只見那老者身著寬大的黑色緞袍,黑色的腰封,黑色的錦靴,黑色的曜石頭冠,黑色的綁帶。

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同那雙枯手一樣,透著人的青灰色。兩只半睜的的三角眼布滿了血絲,寬厚的眼袋將兩只眼楮突顯得更加陰森悚然。

卓展心想,從這單調的裝束和乖戾的性格來看,此人定是眾人口中的神宮大巫祝于淳了。

但他為何要偷襲自己,難道只是單純想地試探自己的巫力嗎?從于淳剛才那一笑可以看出,他並不是真的對自己有敵意,權當對方是善意友好的吧。

卓展正容微笑地躬身作揖︰「華國商人卓展,參見大巫祝。」

「商人?在我面前就不要掩飾了,你可不是什麼商人。」于淳不屑地笑笑,搖頭說道。

「大巫祝此言何意?」被戳穿的卓展有些尷尬,疑慮地望著于淳。

于淳背著手,踱著步子,捋著那縷飄逸的八仙胡冷言道︰「直說吧,是不是要查五年前那伙華國人的事?」

卓展猛地一驚,驟然攢眉,心底瞬間涌起無盡的希望與些許的不安。

然而還沒等卓展回應,背對著他的于淳便再次開了口︰「你是想問,我是否認識五年前的那伙華國人?呵呵,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不認識他們,也不感興趣,但是……他們中卻有人想認識我。」

說到這里,于淳慢慢地轉過身子,目光凌厲地望著卓展。

卓展錯愕,剛想開口,不想又被于淳搶先一秒說道︰「是誰想認識我?嗯,來找我的兩個人跟你們長得都不一樣,深目高鼻,體型碩大,一頭棕黃色的卷發。

他們有著跟巫師一樣的彩色瞳色,一個人是藍色的,另一個是綠色的。但卻不是巫師的‘幽冥之眼’,沒有瞳力。那個樣子啊,嘖嘖,比獸人看起來都奇怪啊。」

一連串的回答讓卓展頓時驚慌無措。他不僅驚訝于于淳給出的答案,更驚異于于淳那敏銳的洞察力,他似乎能猜透自己心里想什麼似的,每每還沒等卓展開口,他就已經將卓展想要說的話說出來了。

于淳翻眼看著卓展那副呆若木雞的樣子,得意一笑︰「不用害怕,別亂猜了,我不是能猜透你心里在想什麼,我是能看見你心里在想什麼。」

于淳再次背著雙手踱起步子︰「不同的瞳色有著不同的瞳力,就像段越銀色的瞳色是透視,我這血色的瞳色則是讀心。」

于淳說著便突然回身,兩只外凸的三角眼顯出恐怖的血紅色,宛如地獄中惡鬼的眼楮,在直勾勾地盯著游魂。

卓展被這突如其來的恫嚇驚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腳不听使喚地向後退了兩步。

于淳捋了捋八仙胡,又摩挲起身邊的青銅鼎,眼瞳又恢復成了平常的顏色︰「不過,平時讀你們這種短暫、無需掩飾的心思還是很容易的,容易到沒必要讓我顯出血瞳。」

卓展忍不住心想,這真是個怪人,偷窺了別人的心思卻絲毫沒有任何歉疚感,連句「不必介懷」都不說。

但轉念間,卓展就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好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些,因為此刻,說不定于淳正在讀他的心思。

果不其然,于淳滑稽地一笑,陰陽怪氣地說道︰「你想的沒錯,這就是他們不願意跟我來往的原因。只有心思單純、不怕被窺私的人才不會害怕,比如段越。不過這樣的人,我也不願意去窺伺了。」

卓展又暗自尋思著,你如此這般肆無忌憚地窺伺別人的內心世界,卻無法做到將心比心,完全不讓別人偷看你一絲一毫,這神宮造的這樣密不透風便是如是緣由了吧。

不好不好,不自覺的又在想diss他的事兒了。卓展心中暗罵了自己一句,還是問正事兒要緊。

于是卓展閃電般開口,終于搶在于淳前面問了一句︰「敢問大巫祝,那兩個深目高鼻的怪人,找您所為何事?」

于淳剛剛還一副滑稽的表情陡然變得嚴肅起來,他定步正色道︰「這就是我今日找你來的緣由。」

「那兩個怪人並不知道我在不顯瞳色的情況下也可以使用瞳力,因此來的時候沒有刻意隱藏,他們心里想的,全被我知道了。」

「是何事?」卓展急切地問道,眉頭微微皺起。

「他們問我要不要跟他們合作,報酬是給我無盡的赤貝或幫我達成某個心願,條件則是借用我的巫力和我手下的巫師組織,卻沒說是什麼合作。

不過他們規勸、引誘了一番都沒奏效,我又拒絕得干脆,便沒再多說,轉身告辭了。然而我還是在他們離開神宮之前看到了他們心底所想,他們,在尋找昆侖鏡。」

于淳說到昆侖鏡時神色明顯有異,似乎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微妙恐懼感。

「昆侖鏡……是什麼?」卓展疑惑問道。

「昆侖鏡,與東皇鐘、軒轅劍、盤古斧、九黎壺、昊天塔、八卦琴、百草鼎、崆峒印、補天石同為十大上古神器,均為萬物初成時汲取天地精華煉成的神器,每一件都有著毀天滅地、重塑山河的神威。」

「然而諸神為了不讓神器被人類的私欲所濫用,將十大神器分別交與十大天神進行保管及守護。但隨著諸神的更新迭代,一些遠古神的神力日漸式微,反被巫力強大的人類所壓制。

于是便有了爭奪,也就有部分神器流落到人間。據傳言,八卦琴、百草鼎、九黎壺都曾在人間出現過,只不過現在在哪兒卻不得而知。」

「只是這昆侖鏡……」于淳頓了頓,沉吟片刻說道︰「相傳,這昆侖鏡一面為陽極,一面為陰極,飛速轉動鏡面便可掌控時間,穿梭于時間之中。」

「但這昆侖鏡早在遠古時代,便被女媧娘娘的坐騎白澤吞食。據說那吞食昆侖鏡的白澤生出一對連蒂靈角,一端為紅色,一端為藍色,從此人間便沒有了昆侖鏡。

只不過,近來卻听說,這白澤竟失蹤了,據說火神祝融啟用玄天真火,天地陰司三界都探查不到他的氣息…」

于淳說完,那雙令人發毛的三角眼再次直勾勾地盯住卓展。

卓展听到那昆侖鏡有著同司空一樣能穿越時空的力量時,便大概猜到了那兩個外國人的用意。

他們尋找昆侖鏡,應該是為了擺月兌江老團隊的控制,能自由穿梭于山海世代與現世之間。只不過這昆侖鏡已經被遠古神獸吞食,世間再沒有了,為何……

思忖間,心中的疑惑已月兌口而出,因為在于淳面前,他沒必要再慎思謹言了︰「他們既然知道昆侖鏡的存在,應該也知道被白澤吞食的事,為什麼還要找呢?」

于淳早已讀出卓展的心思,嘴角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冷笑,他深深凝望著卓展,幽幽說道︰「火神沒找到,那兩個怪人肯定也沒找到,就算找到,也是不完整的了。因為這昆侖鏡已經被一分為二了,而我,已經找到了其中的一半。」

卓展剛想笑著回應,卻發現對面于淳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且耐人尋味。

不公平的是,卓展不會讀心,他只能小心翼翼試探著問道︰「您……找到了?在……哪里?」

于淳似乎就等著卓展問出這句話,只見他粗眉豎立,目光凌厲︰「就是你!」

卓展頓時大驚失色,無數個答案在腦海出現,無數個疑問又在心底冒了出來。

他突然明白自己為何有這麼強大的冰凍巫力了,也明白于淳最初針對自己的偷襲不是為了驗明自己的身份,而是在確認自己的巫力。

但……為何昆侖鏡一半的巫力跑到自己身上了?為何那兩個外國人沒有找到自己這兒來?這份莫名的巫力與自己父母的死又有什麼關聯?

卓展的腦海里瞬間亂成一團麻,繞得他不知從何處下手才能解開這團疑惑。

于淳此時倒淡然多了,他冷靜地看著慌亂的卓展,神情散淡而凝重︰「我剛才測試過了,你就是那昆侖鏡的陰極。有能媲美帝威的強大冰凍巫力,這種毫無限制的強大力量,定是昆侖鏡無疑。

不過看來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昆侖鏡的陰極,我對這個不感興趣,也對你想的那些不感興趣。我關心的,只是那兩個怪人想要做什麼。」

于淳頓了頓,再次踱起了步子︰「我少年時在天虞山神宮的同僚,以及後來教習的坐下弟子,大部分都在南山各大封地及附屬國擔任巫職。我從他們部分人那里了解到,那兩個怪人在離開陽山後,也相繼在其他地方拜訪過巫祝及巫師。」

「我們巫師是人類與神明溝通的使者,想必他們是想通過我們來尋找天神守護下的神器吧。就跟來拜訪我時一樣,那兩個怪人拜訪其他巫師時也不說目的,直接用利益誘惑,若是被拒絕便不再作聲。」

卓展仔細听著,沒再追問,因為他早已猜出,若是有巫師肯合作,便也不會跟于淳提及了,此時問了也是白問。

于淳讀出了卓展的心思,驀然一笑︰「呵呵,不愧是能解陽山之圍的人,不點就透,真是聰明,好苗子。」

他將臉慢慢貼近卓展,低聲說道︰「這件事我從未跟赤樞提過,算是我一直壓在心底的一個秘密了。據我所知,我那些被拜訪的同僚、弟子,也很少有跟侍主提及的,即便有,侍主也並沒有重視。因為他們不像我,不知道昆侖鏡的事。哎,知道的越少越安心喏。」

「黑巫師文魎?」

于淳又一次讀出了卓展的心里所想。

「文魎不知道是誰,應該不是出自南山的巫師。不過黑巫師組織倒是有所耳聞,都是些月兌離正官神宮的亡命之徒,干出些齷齪不堪的勾當是經常的事,很是危險的一群人。怎麼,他們跟那兩個怪人勾結在一起了?」

「對。」卓展利落答道。

于淳的神情霎時變得莊重嚴肅,只見他伸出枯手托起卓展低頭苦思的臉,確保卓展的眼楮也在注視著自己

「我知道你有追查這件事的執念,也知道你心底沒有惡意,所以才告訴你這個秘密。給你一個忠告,千萬不要被他們知道你就是昆侖鏡的陰極,也不要讓他們抓到你!

于淳松開了雙手,捋了捋胡須,沉聲道︰「穩妥起見,不要再讓任何人知道你就是昆侖鏡陰極的事,也不要再給任何人探查你巫力的機會。

那兩個跟黑巫師勾結的怪人絕非善類,他們所謀劃的事情很可能給南山,哦不,是給這個世間帶來巨大的災難。不要懷疑巫師的預感,更何況是我這樣的一等讀心巫祝。」

「知道了,感謝大巫祝特地告知,在下定當謹記大巫祝忠告。」

卓展說完便撩開長衫,直跪于地,雙手前後捭闔,作了一個大禮。

「行了,行了,快起來吧,我可不稀罕這一套。說完了,你就回去吧,再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我于淳也不是喜歡閑聊之人。」于淳擺了擺手,示意卓展可以回去了。

卓展點頭應允,深深地看了于淳一眼,便起身告辭,心煩意亂地走向了銅門。

「慢著!」于淳突然厲聲喝住了卓展︰「還有一個忠告!」

卓展回頭,疑惑地望著于淳。

「小心你身邊那個江雪言。」

「為何?」這個忠告比上個忠告還讓卓展震撼,仿佛一道晴空霹靂,直直擊中了卓展的頭頂。

「三日前,我一人在這神宮內閉目修煉。那江雪言借由文睫樹的力量將自己托起,就在殿外屋瓦下的通風口向內窺探。

不過我這個人窺伺別人慣了,自然對這種感覺很機警,當即便用鐵棘子打中了她。這姑娘倒也識相,被打中後便再沒來過。

祭壇到通風口的距離太遠,我無法讀出她心中所想,也無法確定她此番窺探我的目的,所以只能給你提個醒,這個姑娘並不簡單。」于淳悠然說道。

于淳看著卓展難以置信的表情,哂然一笑︰「我知道你不信。不信吶,你就看看她的右額角,是不是有傷,鐵棘子的傷可不是幾天就能愈合的。

總之,該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該提醒你的也都提醒了,接下來,你就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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