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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字字誅心

「一人審一個?」赤瞪大了眼楮,驚的魂兒都要飛出來了。

她連忙擺手︰「我不行我不行,你覺得我這智商能跟你比嗎?還是你來審吧,慢一點沒關系的,今天這進度已經夠快的了,我可不著急哈。」

「不是快慢的問題,是根本沒有那個必要。我問你,你相信我嗎?」卓展定楮看著赤明亮的眼楮。

「相信啊……」赤飛快躲開了卓展的目光,小聲嘟囔道。

「那你就按我說的去做,多余的話絕對不說,受審人自然會開口的。」卓展目光明爍,自信冷靜。

赤看著卓展成竹在胸的樣子,只得服了軟︰「那好吧……」

「你在這里審青面類,我去隔壁審那個九尾狐婦人。一會兒他進來後你就這樣說……」

卓展跟赤交代了一通,便在守衛的引領下去了隔壁的一間刑訊室。

那九尾狐婦人被帶來的時候很是困惑,她吃力地抬起戴著鐐銬的手,草草理了理鬢邊的亂發,又笨拙地挽起自己那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緩緩坐到條凳上。

「你不是之前搗亂的那個外邦小哥嗎,冰凍巫力的那個?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受三公主之托,全權處理你們這個案子。」卓展面無表情地說道。

那婦人冷笑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 ,原來是做了小丫頭片子的狗啊,之前帝君說要留著你,我還不明白為什麼,原來是想留條好狗來咬人啊,明白了明白了。」

婦人斂起了笑容,悠悠輕嘆︰「我勸你還是盡早放棄讓我開口的念頭吧,實話告訴你,這里什麼刑具老娘都嘗過了,也就那樣,都不夠給我撓癢癢的。你還有什麼花招,盡管使出來讓老娘開開眼。」

卓展並沒有理會那婦人的冷嘲熱諷,依舊平靜地自顧自說著︰「白猿獸人已經撂了。」

卓展抬眼看了看那婦人驚異的有些扭曲的面孔,心下微喜︰「你和那青面類都是獸盟的九大壇主之一,神武大帝是你們的盟主。你和青面類只管抓人、做人皮外套,那白猿小二負責送貨,具體都送到了哪里,我們都已經掌握了,你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

卓展說著便把之前白猿小二寫滿地名的那片龜甲片丟到了婦人面前。

「哼,這個沒骨頭的賤東西……」九尾狐婦人狠狠罵道,面露凶光,殘缺不全的長指甲狠狠地撓著桌面。

卓展覺得,如果此時白猿小二在她面前經過,她絕對能把他徒手撕了。

卓展言語中沒做過多停留,繼續自顧自地往下說︰「我想要知道的是,你們做這件事做了多久,獸盟成立了多久,黑巫術如何習得,是否有巫師配合,還有,你們的神武大帝的真實身份究竟是誰?」

那九尾狐婦人顯然被這一連拋出的好幾個問題給問懵了,難以置信地望著卓展︰「你是在問我嗎,我沒听錯吧?你可別以為我是那小白猿,他撂了不代表我也能撂!」

「我不是在命令你,我是在跟你談條件。」卓展目光誠懇地盯著婦人。

「三公主那邊對青面類的審訊也開始了,你們兩個如果都不交代,那就依舊維持原狀,封主回府便擇日行刑。因為我們已經從白猿小二那里得到許多有用的消息了,足夠給你們和你們的帝君定罪了。但如果你先于青面類交代,那麼你可以活命,他就得死。」

卓展頓了頓,繼續說道︰「同樣,如果是他那邊先交代了,我就只能對你說抱歉了。如果你覺得你的同伙比你更有骨氣,那咱們就在這兒一直耗著,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就算是等三公主一起吃晚飯了。」

那婦人看著卓展近乎白描地講完這一切,不禁有些錯愕了,面部表情極為復雜,絕望中似乎又帶著莫名的希望。

卓展並沒有理會她情緒的變化,繼續毫無感情地說道︰「銅川,哦不,準確的說是巴三,他為什麼會在木林被第一時間割頭,你比那白猿獸人聰明,不用我點破就能明白吧,你自己想想吧。」

「你……你怎麼知道銅川就是巴三?」美婦人驚恐地盯著卓展。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的多,我不僅知道他叫巴三,我還知道他是招搖山的人,辛正六年應招入府的,在庖屋做了兩年雜役,後被招置軍中,做到二級軍官。還要不要听其他的了,比如他是庶出,他家里還有一個哥哥三個妹妹?」

卓展心想壯子打探的那些八卦廢話居然還派上用場了,看來有的時候稀湯比干貨更有分量。

九尾狐婦人的心理防線幾乎瞬間崩潰,呆呆地一坐到了條凳上,怔愣不已。

卓展見狀趁機火上澆油︰「其實你交不交代我都不著急,因為你的同伴遲早會交代,就算你倆都不交代,我也能逐一查出來,就是會比較耗費時間。我這個人懶,能盡快解決的事情,就不希望再拖那麼多天。」

卓展說的很隨意,但這話在九尾狐婦人耳中卻字字誅心。

此刻那婦人已是眼簾低垂,神情黯然,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既然你還坐在這里,就說明椿哥還沒有交代。如果我現在說,是能活命的吧?」

「當然,我可以向你保證。」卓展按壓住心中的興奮,依舊語調平和地說道。

一向強勢的婦人突然放軟了語調,用似乎只能讓自己听到的聲音幽幽說道︰「那你听好了,我只說一遍。」

卓展連忙拿過龜甲片和刻刀,準備刻錄。

「獸盟成立三年有余了,我們這個買賣也干了將近兩年。黑巫術是一套心咒和蠱水,要配合著使用,人皮才會貼合到真身。心咒和蠱水都是一名叫‘文魎’的黑巫師在每月壇主會盟的時候帶過來的。

他最初是神武大帝帶過來的,看樣子跟神武大帝的私交不錯,但我們跟他都沒有過多的接觸,他來自何方、有何目的都不得而知。」

「還有,神武大帝的真實身份,我只知道他是官家人,還是高官,具體的職位我就不知道了。他本人一向對自己的身份諱莫如深,每次見我們都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大多數情況都是銅川作為我們和他之間的傳信者。

再多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如果知道,估計我現在也像銅川那樣身首異處了吧。」婦人長長一嘆,說完了憋悶在心里的話,整個人都輕松多了。

九尾狐婦人交代的供詞大多都和卓展猜想的差不多,卓展反而比較在意那個叫「文魎」的黑巫師。

這幾日從府中眾人口中了解,武翰乃一介武將,不像是陰毒的有那麼多花花腸子的人。這個黑巫師很可能就是一切禍端的起源,最好能讓封魄在跟武翰攤牌前就查到這個黑巫師的身份和下落。

雖然那婦人已說過不了解更多的情況了,但卓展還是不甘心,繼續追問道︰「你能再好好回憶回憶嗎,關于黑巫師‘文魎’的一切細節,想到什麼都行!」

那婦人歪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般地繃直了身板︰「哦哦,我想起來了,還有一次,時間太久我差點都忘了!」

「是獸盟剛成立那會兒,擺壇祭祀,帝君在營帳中與那個黑巫師在商議事情。我作為九大壇主中唯一一名女壇主,想著要不要給他們端點水果、茶食,但剛撩開帳簾,就被帝君喝罵出來了。」

婦人的臉向卓展微微湊了過來,煞有介事地說道︰「可我還是在彎腰謝罪的那一剎那看到了,跟黑巫師並排坐著的還有兩個人,都是沒見過的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金發碧眼,很是駭人。」

「是不是鼻子大大的,皮膚白白的,身材也很魁梧的兩個人?」卓展心頭一驚,忙慌張地問道。

「對對,就是你說的那個樣,莫非你認識他們?」婦人連忙點頭應和。

卓展只覺腦袋嗡嗡作響,九尾狐婦人描述的這兩個人只可能是本杰明他們的人。因為這個世代,中土大陸還沒有跟西方的外國人有往來,所以有著這種體貌特征的只可能是穿越而來的本杰明一伙兒。

本杰明一伙兒跟卓展父母遇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罪魁禍首。他們跟黑巫師和獸盟來往,究竟是什麼目的,是不是跟父親他們探研隊發現的事情有關,是不是在做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

卓展心中一石激起千層浪,無數個問號閃現在腦海中,整個人僵在那里,一動不動。

「喂,喂喂!小哥?你怎麼了?」

九尾狐婦人見到卓展呆滯的樣子很是奇怪,叫他他不應,甚是都不見他眨一眨眼楮。搞得她只能不停地用鐐銬敲擊桌面,來引起他的注意。

「哦,哦……剛才在想事情。謝謝你的回憶,這個對我來說很重要。哦,對了,其他七位壇主的姓名你肯定知道的吧,還勞煩您寫下來,或者你說我寫,都是可以的。」卓展重新拿出一片龜甲,鋪到婦人面前。

雖然該交代的都毫無保留地交代了,可到了出賣同伴這一步,還是有些為難。九尾狐婦人極不情願地在龜甲上刻上一個一個名字,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既然決定開口,就早該想到這一步的。

守衛過來將那九尾狐婦人押回了牢窟,卓展一個人在桌旁坐著,不停地回想婦人說過的關于黑巫師的每一句話,整個人呆若木雞。

吱呀赤推門跑了進來,圓潤的小臉上溢滿燦爛的笑容,就像一道陽光射進了這昏暗的牢籠。

她雙手拍了一下卓展的肩膀,興高采烈地說道︰「哎哎,你教我的那些真的管用哎!我就像你教的那樣把話說完,之後我什麼都沒說,就一直坐在那兒,沒想到那青面類沒堅持多久就全交代了!」

「哦,那就好,我這邊也都說了,現在還在整理供詞。你把你問的結果說說,咱倆對一遍,看有沒有什麼矛盾的地方。」

赤把青面類的供述一五一十的講了一遍,大致和那九尾狐婦人交代的差不多,這也印證了雙方供詞的有效性。

「喂喂,你的方法太靈了,之前可是什麼刑都用了,死活不說,怎麼按你說的一問就都招了?」赤忙不迭地詢問卓展。

她長這麼大,見過很多大人物,天神也是見過的,但卻從沒見過卓展這樣的男子。

他所有的想法都那麼古怪,你永遠都猜不到他這一秒在想什麼,也猜不出他下一秒要做什麼,只要他在身邊,就會不由得生出許多個好奇出來。

「這叫‘囚徒困境’。既然我們已經把那白猿小二攻破了,在只剩下兩個人的情況下,用這個辦法再好用不過了。」卓展笑笑說道。

「‘囚徒困境’……不懂,但听起來就很高深的樣子,你還真是了不起,發明出這麼好的辦法。」赤贊嘆道。

「這可不是我發明的,這是我們那邊的友國人發明的,審訊犯人的時候很管用,我只是依據咱們現在的情況微做調整罷了。」卓展坦言道。

「那也很厲害了,起碼你想的到,也用的到啊。那個壯子也是華國人,我就不相信他能想到這個辦法。所以啊,你還是很厲害!」

赤毫無保留地稱贊著卓展,也為自己最終得出的這個結論感到開心。

「哪有夸別人的時候還貶低另外一個人的,這樣可不好哦。」卓展笑著朝赤皺了一下鼻子,假意嗔怪著。

「要你管!我大哥不在誰能管的了我,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就算那個壯子在這兒我也會這麼說,嘻嘻。」

「你啊你,誰都拿你沒辦法,我就更無能為力了。」卓展伸了伸僵硬的腰,懶洋洋地說道。

「走了走了,拿回去整理啊,這里又黑又悶,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而且我已經餓的不行了,剛才問詢的時候肚子都咕咕叫了,我一直弓著腰,生怕那青面類听見……快去我宮里,讓庖娘給做點好吃的!」

**********

赤的寢宮位于正殿的西北角,後屋的小露台能看到外面連綿的山川。

入夜的山色冷艷清奇,掛在雲端的弦月抖出皎潔的月光,松軟地灑在露台上、石桌上、糕餅上、羹湯上、秀發上、嬌容上……

「喏,再嘗嘗這個,蜂蜜甜餅,我的最愛。」

赤說著便抓起一個小甜餅,整個塞到了卓展的嘴里。

「唔……嗯嗯,我自己來就好。你愛吃這個你多吃點才對,就不要再分給我了。」

卓展費力地吞咽著嘴里的甜餅,使勁嚼了幾口,趕忙喝了一口梅子汁壓壓。

「可是我就是想給你吃啊……你要是不愛吃就算了,我留給小谷吃好了……」

赤這姑娘從小是被慣大的,很少會想著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分給別人。

但此時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給卓展吃,而且想把自己覺的好吃的東西都給他吃。

也許是因為知道他沒有父母了吧,對,是出于同情,赤這樣說服自己。

「愛吃啊,肯定愛吃的,我只是想讓你多吃點而已……對了,來到這陽府後就沒看到小谷了,它去哪兒了?」卓展問道。

「它呀,去後山了,後山就是它的家,它喜歡在那里玩兒,不願總被束縛在府中。」

赤輕盈地笑著,轉過頭沒有看卓展的臉,小聲地問道︰「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吧……」

「嗯……是朋友了啊,而且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卓展輕柔地應著。

「嘻嘻……那非常非常好的朋友……以後是不是就可以無話不說了?」

「當然啊……怎麼這樣問,莫非你有事瞞著我?」卓展打趣道。

但話剛出口,他卻突然又想到自己有事瞞著赤,心里很不是滋味,是下午那件事。

「其實……我有事瞞著你……」

「啊?虧我還給你甜餅吃,快點,從實招來,還能饒你不死。」

赤並不知道卓展接下來要說的事,還是一如既往地俏皮調侃著。

「我之前跟你說過,我父母是四年前遇難的,其實……其實我這次來華國就是來追尋父母死因的……」

卓展此時說起父母遇難的事似乎比之前平靜了許多,也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也許是因為下午跟赤提過了,已經有過心里準備了。

「哦……那你找我哥哥尋那個什麼開圖石,也是因為這件事了?」赤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嗯……今天下午,我不是審出來黑巫師的事嗎,其實那婦人之後又回憶起,她之前偶然見這黑巫師時,還有兩個金發碧眼的人在旁邊。這兩個人也是我們家鄉那邊的人,只不過不是一個國家的,我父母的死因很可能跟他們有關。」

「啊?那你有沒有問怎樣才能找到他們?」赤听到這里也很是著急。

「沒,那婦人也是誤打誤撞看到的,沒有更多線索了。我覺得我不應該瞞你的,對不起……」卓展低頭說道,低垂的睫毛上泛著銀色的月光,似乎比女孩子的還要好看。

「沒事了……這是你的私事,而且又跟案情無關,不告訴我也沒關系的……」

赤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又好了,低著頭不停地擺弄頭發的發梢。

「你放心,等我大哥一回來,我就馬上幫你找他要開圖石,我也不留你在這輔佐他了。」

「呵呵,就是想告訴你,你知道了我就舒坦多了。」卓展輕松釋然道,「哦,對了,這下可以跟你的封魄哥哥匯報了,我能做的都做完了。」

「不用了。」

「為什麼,你今天不一直嚷嚷著要跟封魄匯報戰果的嗎?」

「這都什麼時辰了,這麼晚了,封魄哥哥肯定睡了,明天再說吧,就像你說的,也不急于這一時。」

「哦,好……哎呀,不知不覺都這麼晚了,不過今天這一天可真夠充實的。」

卓展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隨即模了模赤的頭︰「行了,這麼晚了,我也得回去了,不然段飛壯子那兩個家伙又要當長舌婦了。累了一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哦……那明天見嘍,明天我去望海台看你。」

赤原本拒絕去跟封魄匯報是想跟卓展再聊一會兒,不想卻提醒了卓展時辰已晚,讓卓展提前回去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臨別時雖擠了一個滿滿的笑容,但上揚的嘴角在卓展轉身的那一剎很快就降了下來。

她望著卓展一路出殿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見為止,才緩緩把頭枕在手臂上,想著今天的事,想著今天的人。

「交到知心朋友的感覺真好……」

赤想著想著不禁笑眼彎彎,神色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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