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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著那三個字︰「這是我的名字,慕容澹。」

虞年年當然曉得,當初她去南衙換驗的時候,那個官差告訴她,這是涼州王名諱。

她有點兒困了,不想听他繼續說下去,便跪坐的有些放松,慕容澹又指著那一處空白,「這兒該寫你的名字。」

「這是婚書,上一封在找回你之前就寫了,但是那不作數,是按冥婚格式寫的。等回頭將都城遷去涼州,我們就舉辦婚禮,讓涼州的百姓祝福我們。那里風氣好,沒有晉陽這麼多破事兒,你肯定喜歡那兒。」

在慕容澹觀念里,他自小生在涼州長在涼州,沒有比涼州更讓他親近的地方了,又覺得虞年年在晉陽這十幾年過得並不愉快,想換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虞年年心里震驚,慕容澹是徹底瘋了嗎?

就連虞太尉那樣不入流的世家都要求娶門當戶對的,甚至高娶,慕容澹真要與她寫了婚書,恐怕整個晉陽的人都會拿他當做茶余飯後的笑柄,用來嘲笑他。

慕容澹還在教她上面那些字念做什麼,「從茲締結良緣,敦百年之靜好……」

虞年年沒心情听,轉身,平靜地捧著他的臉,「殿下做點兒應該做的事行嗎,別整天圍著我胡鬧。」

如果婚書簽下去,她地位的區別簡直如雲泥之別,從太尉府的家姬翻身成為涼州王妃,簡直堪稱人生翻轉的最大典範。

但是她丁點兒也不想同這個瘋子綁在一起。

慕容澹以為她會很高興,他給了她最大的保障,婚書一簽下,兩個人就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家。

「不是胡鬧,是真的想和你一輩子。」

虞年年就是覺得他在胡鬧,「那您自己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她也不想說了,挺累的。

涼州王府上上下下幾千人,涼州百姓也有幾十萬,都指望著他們的王治理領導,結果這個王萬分的不正常,她有點替涼州百姓擔心。

她模了模自己的臉,有點兒發熱,身上也沒什麼力氣。

夜里時候發起了燒,迷迷糊糊的,能听見慕容澹在吼叫,讓人熬藥,又過來抱她。

虞年年翻個身,「不要。」便又縮進床角里。

慕容澹想用打濕的帕子給她敷一敷額頭,也被她推開了,她皺著臉,含著淚,明顯是燒得迷迷糊糊,說話也直白了,「你走開,我討厭你。」

他心如刀割,但還是坐在床邊,替她將被子卷起來。

虞年年又沖他哭著喊著,「你走開,我不要看見你,你是壞人,離開!嗚嗚嗚……」她抱著被子,縮起身子,「我要母親,要哥哥,要燕燕、要萱女、要白米、要白粥、要大鵝、要狗子,要小雞……」她嗚咽了一陣,慕容澹在等她說出自己的名字,就算排在雞鴨鵝狗後面也行。

「不要慕容澹。」她說得斬釘截鐵。

慕容澹的心跟著她的話碎成一塊一塊的,在她心里,自己竟然連她養的那些小畜生都不如。

虞年年還在讓他走開。

他去房間的櫃子里,取出她做的那件冬天的襖子,又將頭發散下,束在腦後,成一個女子平常的發髻。

房內的眾人紛紛低下頭,不敢直視。也不知殿下什麼時候多的女裝癖好。

慕容澹試探著,扯起身上的裙子,小心翼翼走過去,撩起床帳,喊她,「年年。」

這襖子還是冬天的,如今三伏天里,穿著別提有多熱了,蒸的他臉頰緋紅,加上刻意的斂眸,竟然有幾分嬌媚。

虞年年翻了個身,鬢角的發打濕貼在臉頰上,濕漉漉的眼楮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笑著朝他伸出手要抱抱,「燕燕!你剛才去哪兒了,怎麼才回來?」

她燒糊涂了,還當現在是在太尉府的時候。

慕容澹將她攬入懷里,滿足之余不免心酸,沒想到他還是借了過往的身份,才能跟她親近。

虞年年身上發熱,慕容澹穿著那厚襖子抱她,她更覺得熱了,但也舍不得撒手,這是燕燕第一次抱她來著。

她拉著慕容澹手指,「你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怪擔心你的。」

「我去逛了逛。」

虞年年領口蹭開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和隱隱溝壑,他看得口干舌燥,僵硬著給她拉上衣襟。

「哦,那你以後早點兒回來,夜深了,外面特別不安全。」虞年年像是要睡著了似的,額頭冒出些許細汗,但還是想跟他說話。

「我跟你講個有意思的事情。」她在他懷里蹭了蹭,慕容澹喉結上下動了動,「你說。」

「我剛剛夢到你死了,然後我就很難過。但是有個男人冒出來,他說他就是你,他還是個高高在上的王,但他是個瘋子。

我其實心里還有點竊喜的,我的燕燕變成了能保護自己的人,很強大的人,可是我又覺得很悲哀,原來燕燕一直有保護兩個人的能力,但是他還在讓別人欺負我。

那這樣的話,燕燕不是一直在騙我嗎?我很痛苦,就告訴他,燕燕死了,王不是燕燕。」

慕容澹听她說著,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嗯,那個王是個壞人,他真的太壞了。」

虞年年應和,「對,他真的太壞了!他還把我綁走了,說要和我一輩子在一起,誰要和一個瘋子一直在一起?你說這個夢是不是很差勁,但很有意思?你說我怎麼會夢到這些?」

慕容澹像只野獸一樣,將臉埋在虞年年的頸窩處,吸取著她身上的味道,輕輕撕咬她頸上的皮膚,來緩解她話里所帶來的心痛,然後小聲,「他是瘋子,但他是最愛你的瘋子。」

虞年年听見了,揉揉慕容澹的頭發,「唔,不要這麼說,我寧願沒有人愛我,也不要這樣的人愛我。」

慕容澹听的胸口一悶,喉頭一陣腥甜,他硬生生將這種感覺咽了回去,幾欲瘋狂的心跳促使他念念有詞,小聲貼在虞年年耳邊,「殺了他吧殺了他吧,讓他死在你的手里,別再折磨他了。」

他從腰上,拿起匕首,塞進虞年年手里。

虞年年原本已經要睡著了,冷不丁手里握著個冰涼的器物,有听見慕容澹癲狂的呢喃,將匕首撒開,模了模慕容澹的臉,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燕燕怎麼了?我才不要殺掉他,我不愛的人那麼多,我難道都要殺掉嗎?而且這只是一個夢呀。」

虞年年將匕首扔開,抱著他心滿意足睡過去,歡快的簡直不像一個病人。

她喝了藥,應該一會兒就能退燒,這次燒的並沒有上次那樣厲害,只是她身體不好,要精細的看著。

慕容澹一夜都沒睡著,他就那樣抱著人,身體一動不動,直到天明,時不時要探探她的額頭,看她有沒有再燒起來的跡象。

虞年年半夜的時候,起來吐了一次,又迷迷糊糊睡著了,她根本沒吃多少東西,現

在一吐,慕容澹都不知道她胃里還剩什麼。

他即便想睡,一閉眼也是虞年年那些絕情的話,根本睡不著,他恨不得將心摘了去,這樣興許就不會疼了。

第二日一早,虞年年睫毛顫了顫,有將要醒來的跡象,他匆忙起身,慌張的出去了。他不想讓年年看見他這副模樣,不然又該說,他玷污了她心里的人。

他要去看看給年年做的裙子好沒好,都是漂亮的紅色,她一定會喜歡的。

「殿,殿下?」死士匆匆抱著竹簡,與女裝的慕容澹擦肩而過,驚訝的舌頭都打結了,慌忙跪地。

居所後面的院子,是慕容澹平日辦公之處,隔間是一座小的寢室更衣洗漱之處。

他繞去換了身衣裳。

「殿下,青州大壩,全都被沖垮了。」

慕容澹展開青州那處傳來的訊息,今年青州是第一個受災的。

「十一個郡十處受災,只剩下一處北海郡安然無恙,難民都往那兒逃去了,如今整個青州亂成一鍋粥,北海郡燒殺搶掠已經十分嚴重,甚至還有勾結宣揚謀逆的。

北海郡太守不堪重負,已經請折子給朝廷,請求賑災安置難民。另有不少百姓,也往晉陽這兒逃,過幾日興許便有難民大量聚集在城外……」

慕容澹將密信扔在案上,勾唇,「陛下最近忙著給摘星閣修葺,哪有錢給青州賑災?想必過不了幾日,青州唯一沒受災的北海郡,就要變成人間地獄了。」

「青州臨海,海上貿易便利,是個富碩之處,年年進貢都是幾個州里最多的,有時還會額外貢些海外的奇珍異寶,國庫有六分之一都是青州填充。」青州受災,必令大梁元氣大傷。

「陛下看起來並不在乎。」

「他只要能榨干一絲民脂民膏,足夠他揮霍,哪里管國庫還剩多少錢,今年稅收如何。」慕容澹頓了頓,「不過,如此豐碩之處,若是今後成了荒蕪,孤瞧著也十分心痛。」

「殿下所言甚至。」死士並不大會說話,只訥訥的。

「那里的珍珠渾圓,去高價競些來。」

作者有話要說︰不會就這麼黏糊下去,哥哥回來不是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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