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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平穩落地,整個院子都躁動起來。

大鵝抻出它修長的脖頸,小眼楮里滿是凶狠的光芒,帶著狗子和瘸腿的雞就往慕容澹身上沖。

老母雞領著其它雞咕咕叫,給三只助威。

狗子是個慫的,跳著腳在慕容澹面前蹦,卻礙于他周身的氣勢,只會夾著尾巴干叫,一點兒都不敢往上撲,試圖威脅。

大鵝卻不管那麼多,嘎嘎兩聲,就吧嗒著腳要去擰慕容澹的腿肉,瘸腿雞向來唯大鵝馬首是瞻,自然也跟著一起,一瘸一拐的奔過去。

慕容澹盡力做出和善的表情,想要抬手模模它們腦袋以示友好,大鵝卻不買賬,張嘴就叨,好在他眼疾手快,縮手的及時。

狗子夾著尾巴,讓他模的嗷嗷一陣又哼哼唧唧,又慫又剛。想張口咬,又不敢。

慕容澹深吸口氣,覺得這里頭最不識好歹的就是那只大白鵝,也不知年年從哪兒弄來的,凶巴巴的,張口就要咬人。

大鵝追著他滿院子跑,試圖叨下來他一塊肉。

「你別過來,孤跟你好好談談。」慕容澹一邊後退,一邊同它道。

「嘎!」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要追著你跑。

慕容澹實在忍無可忍,握住大白鵝的脖子,把鵝提溜起來,與它面對著面,「你先閉嘴,听孤說話,孤是想和你好好談談的。」

「嘎嘎嘎!嘎!」你這是想和本鵝好好談談的樣子?

提溜著本鵝的脖頸子說跟本鵝好好談?你狗不狗?

它撲騰著翅膀,忽閃起滿地的塵土,粗壯的鵝蹼不斷蹬著,慕容澹被它嗆了滿口塵土,便又反剪住它的膀子。即便如此,大鵝還是不斷掙扎,試圖擺月兌慕容澹的桎梏。

瘸腿雞一見大鵝被抓,打著鳴跑過去啄他的腿。

眼見談判不成功,外面又傳來女子的說話聲,慕容澹只能不甘不願的扔下大鵝,走了。

這次的戰役以大鵝一方的取勝告終,它們叫著,歡騰著,大鵝叨了狗子的腦殼,表示對叛徒的懲罰。

狗子嗚嗚了一陣,夾著尾巴愧疚埋下頭。

大鵝大搖大擺朝著虞年年歡快撲過去,用虞年年听不懂的語言訴說著勝利。

虞年年不知道它為什麼這麼歡快,但還是模模它的頭。

眼見天晌午了,慕容澹換了揪下袖口沾著的一根鵝毛,換了身衣裳,陰惻惻問,「晌午吃什麼?」

「雕米、蜜糕餅、五味脯、糟肉、牛心炙、鱸魚膾、酒糟蟛蜞、蒸薤白……」死士想撓頭,剩下的他根本記不住了。

「晚上煮只糟鵝。」慕容澹沒說旁的,將手指中捏著的一根鵝毛輕輕一吹,雪白的絨毛飄落在地。

風輕雲淡的一件事,卻被他做出了殺人斷喉的效果。

不多一會兒,僕役正陸陸續續將飯食擺在案上。

管家領著個青衣小廝穿過長廊進來,「殿下,這是平準令沈大人身邊的人。」

清秀小廝跪下,恭恭敬敬給慕容澹行了個禮,聲音尚且帶著青少年的干淨稚女敕,「殿下,小人奉我家大人的命令前來,想與您交換一樣東西。」

慕容澹抬抬手指,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小廝語氣帶笑,極為輕快,「我家大人看中了您昨日府上彈琵琶的姑娘,想用千金與您交換,您若是同意,明日便可……」

「沈之昂真以為他爺爺是太師,他也是太師了?只派個下人來同孤談,好大的氣派,讓他下午親自來見孤。」慕容澹不緊不慢捏起筷子。

小廝一怔,面露訕訕。

權貴以交換妾室為樂,千金買妾時常也被封為風雅樂事。往往都是一方提起,另一方高高興興就應了。兩家歡歡喜喜結一段善緣。

但這種事情,哪有主人家親自去商量的?親自登門的,只有求娶正妻才配。

但慕容澹位高權重,又與晉陽風氣格格不入。小廝也不敢回嘴說大家都是這樣的。

挨了十幾個板子,小廝才灰溜溜的從王府讓人抬出去,找沈之昂回稟去了。

慕容澹將手里的筷子交給身側的人,「換一雙。」

只見象牙的筷子從中間,齊刷刷斷成了兩截,可見他方才是多憤怒。

街頭巷尾熱議的事情,又變成了沈之昂欲以千金從涼州王府換美人,親自登門造訪後,被慕容澹打的親娘都不認識,最後由人抬著出了府。

萱女倚在榻上,手里拿著幾顆翠綠的寶石,時不時眯起一只眼楮,放在另一只眼眼前打量著,極為有興致。

虞寄白坐在她面前,隨意的歪著身子,手里撥弄著一碗冰水。

殿里沒有外人,萱女將手中的綠寶石拋給虞寄白,輕快道,「虞歲歲,我想給陛下送頂帽子,你瞧這綠寶石夠不夠通透?」

綠寶石不偏不倚砸進冰水中,濺起一點冰涼的水花,與清透的冰交相映襯,愈發讓人愛不釋手。

虞寄白避重就輕,將盛著冰水與寶石的碗往一旁擱了,「我叫虞寄白。」

萱女點頭,似笑非笑,眼角的牡丹刺青極為妖異,「好,虞寄白不是虞歲歲,所以虞寄白不用管虞年年的死活。」她越說越激動,傾身過去扯住了虞寄白的衣領,素白的手指爆出一條條青筋。

萱女的臉同他的臉只有一尺之隔,急促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衣袖貼在一起,紫色與白色交織,一種淒厲的美感。

「她死的時候你在哪兒?」

虞寄白沉默。

萱女又質問,「你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你才是她的哥哥,你指望我去保護她嗎?」

虞寄白站起身,萱女重心不穩,揪著他的衣襟,兩個人一起帶倒在榻上。

華麗的衣擺鋪陳交疊在榻上,虞寄白將萱女臉上的發絲用手指挑開,摩挲了她眼尾的牡丹刺青,眼角嫣紅的要與那刺青融為一體,輕聲問她,「疼不疼?」

萱女手一顫,只失神片刻,掐上了虞寄白的脖子,凶狠反問,「你說疼不疼?」

虞寄白任由她掐著,在她耳邊耳語,「年年沒死,那些巫師沒有我算的準。」

「她有她的命數,苦盡甘來。」

萱女眼里含著一汪淚,「你怎麼知道?我可從來不信鬼神之說。」

「你要知道,我能與天共通。」他將身體壓下去,在萱女眼尾的刺青上蜻蜓點水一吻,「但是有代價。」

他起身,將綠寶石從冰水里撈出來,扔進萱女懷里,「別想著給陛下做綠帽子,做頂黑的罷,入斂那天還能戴。」

說完便推門去了。

凡事有因有果,他不是天生的半神之體,做不到像師尊那樣游弋天地之間,所謂通曉天地,操控風雨,都要用命數來換。

他算的出這世上所有人的因果生死,唯獨算不出自己的點點滴滴,在與師尊修習之初,他就將靈魂與命運賣給天道了。

就像他測算不到沈之昂會奉狩陽帝之命,來終南山尋他,所有與他相關的一切,過往未來,都被抹殺在天道之中,就連死後都不能入輪回。

近來暴雨,晉陽也時常要下一場小雨,涼州的運河也已經開通,黃河中下游水潮奔涌,看起來近日就要決堤。

慕容澹衣冠整齊,握著竹簡,在樹上悄悄打探虞年年,他近日已經將公務都搬到虞年年院子外的樹上了,樹枝上綁了不少竹簡,都是他留下來的。

大鵝時不時凶神惡煞沖著他的方向嘎嘎幾聲,虞年年也只當大鵝最近心情不好,多喂了它一些野菜。

有人敲門,小侍衛忐忑的站在門前,臉紅紅的看著她,眼楮里滿是想要掩飾卻掩飾不住的喜歡,溢的滿滿的。

被人這樣□□果又羞澀的看著,虞年年臉也跟著紅了起來,她用手背貼了帖自己的臉頰,試圖降溫,「有事嗎?」

白淨的小侍衛擦了擦手心的汗,十分珍重的從懷里拿出一個布包,里面包裹著一支檀木的簪子,尾端刻成了卷雲紋,並不貴重,卻做的十分精細用心。

「給,給虞姑娘的。」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又羞澀的不敢再看她的臉,「我,我自己雕的,希望,希望不要嫌棄。以後有條件了,就,就給你送更好的。」

娘說要讓他主動一些,送簪子的時候,最好露出雕刻簪子時劃傷的手指,再親手將簪子戴在虞姑娘頭發上。

然後問她明晚七月初七,正好是七夕節,要不要出去一起玩兒。

但他實在不好意思。

虞年年心跳的有些快,眼眶有些濕濡,這是第一次,有人用心做禮物給她。

虞年年听白米的話,考慮過他,如果真是成親的話,小侍衛是個最好的人選。

年紀輕,生的秀氣,喜歡她,踏實勤勞,王娘子也對她很好,她如果真的嫁過去,應該會過得很好。

她來到王府以後,才知道被別人喜歡、心疼、照顧是怎樣愉快的感覺,像是心都被填滿了一樣,過去的種種痛苦,甚至都變得遙遠而不可追尋。

慕容澹躲在樹冠上,手中的竹簡  作響,幾欲碎裂。他眼尾猩紅,透露瘋狂。

作者有話要說︰狩陽帝&慕容澹:我想把頭頂這玩意染成綠的。感謝在2020-07-2721:01:00~2020-07-2818:00: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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