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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澹將太妃手中端的藥揮開。

好在老王妃眼疾手快,竟是沒讓那滾燙的藥灑出來一滴。

「我問你她人呢?」慕容澹滿眼猩紅,手撐在梁柱上,額頭沁出些汗,滿都是絕望,像是困獸一樣咆哮,繼而看向老王妃,「你把她送哪兒去了?」

「你肯定知道她在哪兒對不對!」

「人走了,不是我送走的,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老王妃淡淡道,「你將藥喝了吧,等傷養好了,便去平亂,如今流民和烏孫人都涌進來了。」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在哪兒?她不可能自己走出去的,她說不會離開我的。」

慕容澹絕望的嘶吼,連外面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們紛紛低下頭,不敢發一言。又開始四處尋找著虞年年。

老王妃沉默,抿了抿唇,「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現在來問我?她為什麼走,你心里一點兒數也沒有?

做了錯事的人,還有臉質問別人?」

她手握緊了碗沿,神色凌厲。

「她不會走的,她說愛我,她說她不會走的!」慕容澹根本不想听她說出這種話,他也根本不相信虞年年是自己想走的。

他歇斯底里的絕望,從屏風上接了氅衣,便要出去尋人。

才邁出一步,卻又折回來,坐在床上,帶著滿眼的淚笑了,「你們別想騙我,她在外面誰都不認識,怎麼可能走得出去。她定是藏在別處,等我著急,我就坐在這兒,她會回來的。」

慕容澹抬眼看向站著的老王妃,那副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脊背挺的直直的,還是那個昳麗高貴的藩王,扯了扯嘴角,「你一把年紀了,還跟她一起騙人。」

老王妃端著藥碗走近,「我也同你父王說了無數聲愛他。」

慕容澹怔怔地看向她,眼里像是要滴出血。

「不過是逃不開躲不掉的權宜之計。」老王妃微微斂眸,將碗里的藥一把澆在慕容澹臉上,聲音平靜,「既然不願意喝,就別浪費了,用這碗藥洗把臉醒醒腦子。」

「腦子清醒了,就去看看卷案上的東西,應該是她寫給你的。看完了穿好衣裳,去收拾你布置的爛攤子。

烏孫人是你放過來的,流

民也是在你的操縱下引到晉陽的,現在晉陽一團亂,快要成為人間地獄了。

你現在跟個懦夫一樣,縮在床上,一點動作都沒有,連我都想唾棄你!」

老王妃甩手走了,留下慕容澹一個人反思。

慕容釗是這樣,慕容澹也是這樣。兩個人都不是蠢笨無能之輩,但總是太過以自我為中心,但凡有些情緒,便將布置好的一切都擱置了,不管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褐色的藥汁順著慕容澹的臉滴到衣服上,酸苦的藥味讓他的大腦的確有半刻的清醒。

慕容澹跌跌撞撞跑去隔間的卷案上,上頭擺著卷好的絲帛,他單膝跪在地上,將臉上的藥汁抹去了,怕滴在絲帛上。

緩了許久才有勇氣,用顫抖的手將絲帛展開。

他尚且抱著一息期待,想著這是個惡作劇,但內心卻深知,這種惡作劇根本沒有實施的理由。

上面清清楚楚的,就是虞年年的字體,與他的有八分像。是他日日夜夜把著她的手,練出來的。

慕容澹又飛快將它卷起來,伏在案上,用寬大的衣袖掩著面,將痛苦的神色都遮掩去了。

他在等,等他若是不看其中內容,或許年年就會出現在門前,與他笑吟吟道,「我回來了。」

然後將這卷絲帛扔掉。

人總是不願意相信自己不想相信的,然後不斷找借口進行拖延,好像這樣,那可怕的真相就不會來臨,或者已經成為真相的事實會存在轉機。

真是復雜又難懂的情緒,復雜又難懂的人類。

如果不是切身體會,想必誰都覺得自己一往無前,能接受所有的挫折。

但等到不想接受的真相來臨時,他們便要對著眼前的真相將自己藏起來,祈求迎來轉機。

像是掩耳盜鈴,只要不看,真相就不存在。

可大部分人,總還是要迎來不想面對的真相。

就像慕容澹維持著一個姿勢,在卷案前跪坐了一天,直到黃昏來臨,風雨驟起,那個他想等來的人都沒來。

虞年年不會坐在他身邊,像前日那樣,臉頰貼在他胸膛上,環住他的腰。

就像虞年年曾經坐在小鼎前,看著那粥涼了又熱,熱了又涼;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終究也是沒等到慕容澹。

慕容澹

不會站在門前,冷冰冰同她道,「我早說你不要等我吃飯。」

虞年年是真的走了,走的干干淨淨,婢子將她換下的衣裳捧過來給慕容澹看,「娘娘一件東西都沒帶走,只拿走了來時帶的琵琶。」

婢子說完,便飛快逃走了,不想面對慕容澹癲狂的神色。

管家有了前車之鑒,明智的沒有給慕容澹送飯食進來,也沒有人為他點燈。

慕容澹腰月復一片濕濡,像是昨日的傷口又崩開了,他在疼痛的麻痹下,才能做到面無表情,將大腦放空。

對著外面那清明歡快的月光,將手中的絲帛展開,一字一字,去詳細的看。

他看得過于仔細,甚至想從里面的細枝末節扣出虞年年一絲絲的動搖,然後他便有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天涯海角的將她帶回來。

但是沒有,一字一句寫得堅定認真。

那些字他都認得,連成句子,卻一句都讀不通順。

虞年年並未像平日那樣稱呼他為殿下,反倒是直呼其名,透露出于常日恭敬不同的心口不一。

慕容澹若是在平日能听到虞年年直呼他的名字,他大抵是要歡喜瘋了的。

唯有一段,稍稍能進了他的心中。

「慕容澹,自你說你是燕燕的第一日起,我就一直告訴自己,慕容澹不是燕燕,燕燕不是慕容澹,要將兩個人分開清楚。

太尉府陪伴我的是燕燕,如今強迫我的是慕容澹,這樣我才能安慰自己,太尉府的那段時光,我也是有人完完全全陪伴的。

但對著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語氣喜好,總是沒法繼續騙自己的。于是燕燕便在我腦海里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逐漸的,兩個人也就變成一個人了,喜歡與討厭也都集于你一身。」

「既然沒法勸說燕燕死了,或者在遠處好好活著,那那些過往的經歷,便對你產生了怨懟。怨恨你的欺辱、言語惡劣,將我的滿腔真心放在地上踐踏。

但是你是高高在上的藩王,我這點怨懟,好像在別人看來就是無理取鬧了。所有人都說,慕容澹對虞年年那麼好,虞年年怎麼能不知足呢?

可我想要的,不是這些。你時不時的發瘋,讓我更無法忍受。

瘋子就是瘋子,即便偽裝的再好,還

是露出馬腳。像是打我一棒子,再給我一個甜棗,這個棗一點兒都不甜。」

慕容澹捂著眼楮,淚水一直忍不住滴在絲帛上,將筆墨模糊了。

年年說,那小馬不是小侍衛給她的,是她哥哥的故人,托人送進來給她的。

他明知道年年多渴望親人,多渴望有一人對她好的人,他卻因為嫉妒,問都沒問清楚,便將那馬扔在地上打碎了。

那件東西,大抵是她親人的唯一遺物,也是她唯一能聊作念想的東西。

他給打碎了,甚至還要強迫她……

她為了報復自己,所以溫柔小意,欺騙他,戲弄他。

都是他罪有應得。

他曾經想,想年年的溫柔和笑容即便只給他一日,他也甘之如飴,可真正將這些抽離,告訴他不過都是為了報復你所以進行的騙局之時,他真的心痛欲裂。

「我走出王府後,便兩清了。你以前對我不好,我如今也對你不好;你不聲不響扔下我走了,我現在也扔下你走了。我心里舒服了,也不覺得對你怨恨了。」

最後一句話,是虞年年對他的祝願和忠告。

︰無論是燕燕還是涼州王,他都該高傲如青山不折腰。而不是患得患失,看起來像個笑話。你的悲歡喜怒,不該只系在我一個人身上。

還有很多的百姓在等著你。

虞年年到底不是慕容澹,她最後還是為他留了一封信,沒有走得不聲不響,她狠不下那個心。

就連蓄意的報復,都留了三分余地。

慕容澹想要發火,想要泄憤,卻深知他最該責罵的人就是自己。

是他一錯再錯,將年年逼走的。

如果一開始,他在太尉府的時候好好同她相處;又或者再次遇見她的時候,能夠真心實意道歉,而不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再或者……

有很多很多的或者,但都是他一步接著一步錯下去。

慕容澹痛苦的將身體蜷縮起來,頭痛欲裂。如果重新來一次,他恐怕還會毫不猶豫做出那樣的選擇。

無論他怎麼悔過,卻永遠控制不住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就像他現在,控制不住想要將人抓回來,殺了她,然後自殺。

可是他知道,這樣不行……

「叮當~」一聲脆響,桌面上的匕首被他廣

袖拂落,在月光下現出寒光森森。

慕容澹將目光定格在匕首上,顫抖著手,將其握在掌中,然後對準了自己血液洶涌的的頸。

作者有話要說︰我初中看小說的時候,太太們都寫︰藥材的清香;苦澀的藥香;湯藥的苦香。以至我深受影響,在第一次喝湯藥的時候,那個藥再難喝,我都默念︰藥是苦香的,是清香的……

後來到了高中再喝湯藥,我仔細辨別了一下,嗯,酸苦酸苦的,才不是一股香味兒!沒煮的湯藥勉強有一股藥材香,煮過了的只有滿屋子的酸苦,沾在衣服上一點兒都不好聞。qaq感謝在2020-08-0519:00:00~2020-08-0621:05: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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