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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要務

入夜後的雨眠樓中已然悶熱,身穿陸戰兵短褂短褲的龐雨斜靠在圍欄邊,用一把蒲扇使勁揮動,扇來的風仍是一股熱浪,龐雨懷疑散去的熱量還不如搖扇子產生

的,所以才越扇越熱,心頭不免有點煩躁。樓外的秦淮河中燈火蜿蜒,一片盛世景象,這一段秦淮河道不寬,燈火映照之下倒能看得七八分明白,畫舫經過之時,船舷邊的女子團扇輕搖,亦在向岸上張望

,有些女子見到龐雨之時,用扇子遮著嘴發出輕笑。

「長得帥也是種麻煩,太引人注目了。」龐雨無奈的嘆口氣,轉頭回到座位,抬頭看向對面的江帆道,「方孔炤答應了,有了水師駐泊,漕幫就好辦事了,武昌往下三個港口,加上九江就是四個,本官不

但要江面,更要碼頭,一個月之內這些港口必須控制。」

「湖廣三處拿下碼頭應當不難,只是牙行和地方官府,一月之間怕是……」

龐雨平靜的打斷道,「一個月之內」江帆立即住口,龐雨盯著桌面停頓片刻道,「大江上做行商的,多少有些背景,若是平日突然開始全線清江,容易被告到御史那里,等建奴入寇之時,朝廷只會關

注邊牆,這是個好機會,那時安慶水師清江,漕幫控制碼頭交易,就無人理會了。建奴最多兩月之內就會入邊,所以你只有一個月。」

「屬下明白了。」江帆看看龐雨道,「方軍門答應得如此干脆,可是有其他圖謀?」「方孔炤定下四個地方操練鄉兵,荊門府、麻城、蘄水、隨州,還要本官在谷城至少保持一千兵馬,但谷城這個地方本官原本就沒打算放棄,所以本官也應承了,另外他還提了一點。」龐雨思索著道,「在張獻忠復叛之前,方孔炤想讓本官和他一起圍剿英霍山。本官細細想來,他說得有理,以中原而論,襄陽南陽為樞紐,但以三省而論,英山霍山實為流寇周轉之地,一旦官兵追擊則速遁入山躲避,入則數百里不知所蹤,出口千渠萬徑,出山之前不知其從何而出,若是能切實控制

英山霍山,流寇就失了遮蔽周轉之處,于遏制其流大有裨益。」

「麻城、蘄水、隨州皆在沿山之地,方軍門操練鄉兵之地便可看出,他要嚴防英山。」

「听說他精研九邊形勝,看來確實比其他文官更懂兵。」

「只是如此一來,大人要多練一支兵馬用于山中。」龐雨肯定的道,「只要有必要,多一支便多一支,只要控制住英霍山區,不單安慶穩固,湖廣亦能穩固,我們為何要控制江面,武昌往下游最重要的貿易,就是糧食。湖廣、江西是主要產糧地區,如果糧食產區被破壞,貿易量會大幅下降,所以湖廣是我必保之地,方孔炤既提出,那本官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眼下方孔炤

有求與我安慶營,漕幫可在湖廣放膽行事,江上為第一要務,這是咱們的根本,其次是西營,然後才是京師。」

說到此處,龐雨停頓一下問道,「此去京師,你見過馮銓和董心葵,馮銓不必說了,董心葵此人是否有用?」「有用,此人雖是個白身,在京師官場交游廣博消息靈通,在京官之中頗有信譽。其待人豪邁,無論得勢失勢一律以禮相待,得勢之人的財物交予他,由他送回鄉以避人耳目,途中丟失的他一律賠償,遇到罷官破落的,董心葵也贈與盤纏,十余年來一向如此,是以京官人人皆信他,放心托他運送錢財珠寶,董心葵從江南時報知道大江銀莊,願意與大人合作便是因大江銀莊已有五處分號,在下告訴他馬上沿江皆可取用,董心葵只要在京師存銀,便可以免了長途運送銀兩的風險,

京官在南方隨處可取,他可得便利,官員則有利息可拿,咱們亦多了存銀。下官以為銀莊有董心葵相助,是最佳之選。」

龐雨點點頭,董心葵這個人他雖沒見過,但已經听過很多次,連他一個遠在南直隸的武官都能耳聞,已經說明此人在京師的地位。「十余年來一向如此,這就叫信用,董心葵想提成咱們答應他,通過他存一筆銀子就給一筆,若是他要在京師合辦銀莊亦可,此事你不再管,由劉若谷派人去談,馮銓那邊是宮內的路子,同樣也是如此。京師是錢權匯集之處,錢財交易頻繁,銀票匯票貼票都有用武之地。各位大人都是流官,老公也當不了一輩子太監,總

歸是要回家的,最需要可靠的流通渠道,京師存銀絕不會少于江南,等他們習慣了利息是不會輕易取現的。」

龐雨略有點興奮,緩緩起身來到欄桿邊,河中傳來絲竹之聲和女子清唱。「京師是要緊之地,但暗哨營就不能按江上這般行事,不能讓人知道本官派人在京師打消息。張麻子之下,必須有當地招募的頭目,張麻子絕不可直接與諜探聯絡。」

「小人理會得。」

龐雨吸一口氣,「特別是宮中那條線,只能單線聯絡,中間多轉兩次也無妨,絕不能讓人知道與安慶有關。」

江帆沉穩的道,「屬下已有安排,宮中那條線實際尚未進入,大概要八月九月才能入宮,開初只有兩人。」「這些人放進宮去,用不了馮銓的依仗,恐難有什麼地位,暗哨司在宮外要提供些協助,他們才好辦事。」 龐雨前方的秦淮河上畫舫往來,水面一層層明亮的漣

漪向他涌來,「北方其他各處如何安排的。」「按大人的提點,情報點從京師往九邊擴展,首要在遼鎮,此次選定的方光琛,就是董心葵提供的消息,方光琛托他運送一批銀兩和珠寶,他到南京便是接這一筆

銀子,由此我們才能提前安排女探等候。」

龐雨笑了笑往左側的內院看了一眼,那邊頗為幽靜,听不到絲毫喧囂,「听聞今日他也在雨眠樓。」

「這是他第二次來了,特意要那女探作陪,屬下以為他已有意為那女探贖身,若此事成行,便是暗哨營首次辦成此等差事,以後遼鎮的消息便不缺了。」龐雨沒有問那女探的姓名,只是對江帆勉勵道,「此事辦得甚好,暗哨營畢竟不是漕幫,不能只懂得打打殺殺,獲取情報才是暗哨營頭等要務。可還有其他重要消

息?」

「南京和揚州城中有消息說,各處開錢莊和典鋪的徽商正在勾連,要派人去見劉若谷,讓大江銀莊不要做官貸生意。」龐雨只是嗯了一聲,之前南京和揚州的錢莊和典鋪基本是徽商在經營,大江銀莊開設以後主要攬儲,而徽商主要放貸,雙方的生意並無沖突,現在劉若谷開始放

官貸,這些徽商應該是對大江銀莊的規模感到畏懼,擔心官貸業務被搶。

「他們若只是派人來談判,劉若谷知道如何去談,你們留意著是否有人想動粗便可。」

江帆遲疑一下又道,「還有一事,南京城內復社有人串聯,想要齊攻阮大鋮,听聞已擬就一份公揭,但尚未張貼,內容未打听明白。」「公揭?」龐雨皺皺眉頭,公揭其實就跟官府貼的告示一樣,寫好了在人多的地方張貼出去給大家看,龐雨在桐城民亂的時候貼了一整個下午,似乎也並無什麼作

用。

「這有何用?」

江帆也是干過這事的,當下也搖搖頭道,「小人也不知,估模著這些士子也無其他法子。」

「復社與阮大鋮不對付也不是一年兩年,怎地突然要寫公揭,領頭的是誰,他們為何要攻阮大鋮?」

「領頭是吳應箕,但背後鼓動的是周鑣,至于為何如此,尚未打探明白。」貼公揭也就只是敗壞對方的名聲,阮大鋮與周之夔不同,周之夔當時是掌印知縣,復社搞公揭攻擊他能有影響,但阮大鋮一介白身,連一官半職都沒有,名聲本

就沒好到哪里去,南京也不是京師,這公揭似乎影響不到他什麼。若是有人貼公揭罵龐雨,龐雨根本就不會去理會,壓根也傷不到他分毫,怎麼想來也無用處,他思忖了片刻仍不得要領,江帆見狀補充道,「主要是在眉樓中听來

的,屬下也不知此事是大是小,只是我們如今多有依仗阮先生,大人既問起便一並說與大人听。」

「阮大鋮可知道?」

「復社眾人並未隱藏行事,阮先生應是听聞了些風聲。」龐雨想想之後道,「吳應箕這群人,做事向來無甚頭緒,許是心血來潮而已,不外跟阮大鋮的意氣之爭。明日本官要與阮大鋮去見吳昌時,若是他不說,我也就不

去過問了。最後還有一事,你派人在徐州碼頭準備兩千人用一個月的糧草,兩千人,兩千馬匹,臨清儲備半個月。」

「大人準備去勤王?」龐雨點點頭,「我們跟各方交易最大的籌碼,是安慶營的武力,今年建奴入寇在即,朝廷應對無方,本官原已不打算與建奴交戰,但大江中游全線拿到手中,貼票

發行在即,實在需要一個拿得出手的籌碼,本官思來想去,也只有打一打清軍了。」

「大人上次說,建奴入寇就一兩月時間,亦是說一個月時就要調頭,大人若是從安慶出兵,一個月趕到北直隸,恐人困馬乏不堪大戰。」「建奴出關時錢糧子女都到手了,又走了上千里路,同樣是不堪大戰。咱們能打一下他兵尾便打,若是他勢大就不打,只要咱們去走一趟,時報上總是可以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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