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歌哄睡了稚嬰,抬手接過靈珠。
順便抬眸,望了一眼岑禾。
唔,發髻未亂,衣裙翩翩——她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折堯帝神。
只是,怎麼瞧著怎麼清冷,怎麼瞧著怎麼……孤寡?
「阿禾,你該找個道侶了。」收起木靈珠,嬴姒淺淺一笑。
岑禾︰「……」感情她不成親是罪嗎?
師娘催促就算了,蘇蘇也要催她。
「我尚未有成親的打算。況且如今神族仙族大戰一事,已經淪向必然的趨勢。蘇蘇,你幾時雙魂歸一?還有我曾推演到,那嬴姒親眼見雲酒殺了鬼界帝君,一心想著報仇。」
岑禾說到此,不由擔憂地蹙了蹙眉,「若你再不上心,叫嬴姒佔據洛歌身子的話,待到她使用邪靈珠和誅仙劍,凡界勢必大亂。」
屆時,縱然是雲酒想要鎮壓,恐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洛歌撫模嬰兒的手頓了頓。
復又起。
「此事怪我唐突,只是如今我已唐突了,索性唐突到底。待到封妃大典那日,玉無情迎我入宮時,便是我取他靈根之日。」嬴姒垂眸,聲音淡淡漠漠,听不出一分情緒來。
岑禾忽而上前一步,一雙銀灰色的眸子緊緊盯著嬴姒︰「蘇蘇,那玉晚舟呢?你這一來,改變的可並不是一者的命格。」
按照司命星君所撰寫的命格,仙界太子玉晚舟本應前程錦繡,備受玉無情寵愛,並悉心栽培,使之成為一代千古仙帝的。
在嬴姒被玉無情親自帶回仙宮之後,洛天的命數變了,姬紫歡的命數變了,七位公主的命數變了,還有玉晚舟的命數,也變了。
姬紫歡和七位公主,尚不足擔憂,只是那玉晚舟,在和太上老君學習推演八卦和煉藥的過程中,無意間從他口中得知了昔年的真相,便暗中對玉無情失望了。
在他學會推演之術後,發現嬴姒體內的魂魄便是姬雲蘇,便對玉無情愈發失望了起來。
而玉無情想要誅殺邪子一事,成了玉晚舟月兌離仙籍,成為神族的引火線。
而今,他更是要暗中舉事,親手推翻自家父皇的統治。
這和司命星君所撰寫的命格,根本就是南轅北轍。
而這一切,皆因蘇蘇一者而起。
若蘇蘇未曾故意落套,便不會兩身三魂,洛天便不會被殺,姬紫歡便不會誕下邪子,玉晚舟便更不會背棄仙族,甘願成為神族,要追隨神族,絞殺仙族,還有玉無情了。
當然,被改變命格的,除了他們,還有祁酒。
為了不讓洛歌羞憤自卑,祁酒再度燃燒了自己僅剩的本命涅槃之火,為她重塑白骨,自己卻險些魂飛魄散。
若非師娘去的及時,祁酒損失的,就不只是五年的陽壽了。
「蘇蘇,你這一唐突,捅出了多大的簍子,你知道嗎?」岑禾搖了搖頭,難得嘆出一口氣來。
洛歌沉默。
是她犯錯在先,她無言辯解。
「蘇蘇,快些回去罷。有些人,還有一些事,是經不起等的。」岑禾看了一眼她懷中的小嬰兒,斂起復雜的思緒,只是心平氣和地對她說,「這世間上,只有歲月最是無情不等人。」
她已提點至此,至于接下來如何,全看蘇蘇的造化了。
想想祁酒僅剩不多的陽壽,岑禾便止不住地惋惜。
臨去前,她看了一眼那邊繼續沉默的嬴姒。
再度嘆出一口氣。
這件事怨不得蘇蘇,也怨不得長生天。
怪只怪人心之貪。
因為一己貪念而燻心,而致族群隕落。
如若沒有七情六欲的話,蘇蘇便也不會操勞,便也不會被玉無情一箭射落凡塵了。
這都是哪門子孽哦。
感受到岑禾遠去,嬴姒平淡的眼楮,終于泛起了一絲波瀾。
她扯開唇角,苦巴巴一笑︰「出來,你都已經听到了,也便不必躲躲藏藏。」
那旁頭空氣浮動,驟然顯現出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身形削瘦的公子哥兒。公子一身白衣如雪,一對藍眸溫潤如玉。他頭戴金冠,兩條流蘇隨風搖曳,瞧著頗有仙風道骨的味道。
此子非是玉晚舟,又為何者。
「小神玉晚舟,見過神上。」玉晚舟俯首作揖,恭敬一拜。
「你當真想好了麼?若你反悔,我便收走你的神骨。且,我不會因為同情,而對仙族手下留情。」嬴姒封閉嬰兒听覺,淡淡啟唇。
玉晚舟苦澀一笑。
他自然曉得,憑著神仙二族千萬年前便有了的恩恩怨怨,這位老祖宗說甚麼也是咽不下這一口氣的。
她性子倔,必定會在某一日能夠真正地君臨天下時,搗毀曾經帶給她無數苦難的仙族天宮,還有那些自私自利的仙族臣子。
當然,還有……他的父皇。
畢竟,他所犯下的罪孽,都是整個神族畢生難忘的灰暗。
「小神心意已決,勢要追隨神上,搗毀仙族,絞殺玉帝。」玉晚舟再度作揖。
他沒有將自家老爹的名諱喊出來,算是當做一種最後的尊敬。
「玉無情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一擊。他身懷逐日弓,一箭便可射落神族,使之身死魂散。你若貿然前去,只會平添一副白骨。」嬴姒仍是聲音淡漠。
玉晚舟微微一愣,而後垂眸。
可是,他已經在暗中,將自己在先前的勢力凝聚在了一起。
這其中,不乏仙尊之境的大能強者。
只等他一聲令下,便可大肆舉兵,直搗天宮了。
「玉晚舟,听我一句好言相勸,莫要輕易舉兵。以玉無情的性子,此次過後,你二者勢必成為敵人。」嬴姒抬手布下一道球狀結界,將小嬰兒放入其中,而後抬眸,看向這消瘦清高的公子哥兒。
玉晚舟抿唇。
他知道,以父皇的性子,在自己舉兵之後,勢必是要成為敵人的。
不過,他早已回頭無岸了。
何況,他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美好繁華的九界,被這樣一位內心冷漠殘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自私自利的帝王統治。
九界需要仁慈威嚴並濟的君主來管理。
他的父皇,不配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