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知到洛天的氣息,消散在天地間的那一剎那,洛雲輕覺得這天上的光芒,乃至這片天地的顏色都黯淡了許多。
從此以後,這世間再無一者,會似他一般撫模自己的頭;再無一者,會似他一般將自己寵入骨髓。
哪怕,他的心里從來只裝著別人。
洛雲輕抱著那捧泥土,哭得不能自已,涕淚橫流。
目睹了這個少女的狼狽,羌白默默垂眸。
良久,少女哭聲漸弱,轉作哽咽。
冰涼的頭頂,忽而被一只寬大的手掌覆蓋。手掌撫模著頭頂的發梢,溫暖直觸靈魂。
這種感覺……
心頭怦然一跳,洛雲輕猛地抬頭,卻因朦朧淚眼,只依稀看到一抹白影。
白衣隨風起舞,一襲風華撲面。
「珩哥哥!」
鼻尖一顫,洛雲輕撒開泥土直接朝前撲了過去。
「莫哭,乖。」這一道聲音低低沉沉,不夾雜任何情緒,仿佛充滿了看過人世的淡漠。
只是這三字,卻又像是打開了洛雲輕適才閉緊的淚閘——她又哭了,哭得比方才還要凶狠。
「珩哥哥……你別……別走——」
「雲輕再也不纏著……纏著你了——」
「求求你……求求珩哥哥回……回來——」
「珩哥哥——」
「……」「……」
少女一邊哭,一邊哽哽咽咽地說著斷斷續續的話。
白影微微一顫。
她的聲音,滿是乞求。
似極了那些瀕死的螻蟻,匍匐在自己腳下,卑微乞求一條生路的模樣。
不,不對。
這只小鹿兒,她的聲音,似乎比他們還要卑微。
又過須臾。
洛雲輕終于哭不出來了。
她緩緩咳嗽著,松開自己緊緊抱著的白影。
伸出髒兮兮的手就要揉眼楮,忽而有一塊干淨的帕子遞了過來。
洛雲輕也不忸怩,接過帕子擦干眼中含著的淚水,而後定楮一看。
旋即一怔。
是羌白。
伸手猛地推開前者,洛雲輕踉踉蹌蹌站起來,狠狠瞪他一眼︰「登徒子,又吃我豆腐!」
莫名其妙的羌白︰「……」難得發一次善心,居然還背了個鍋。
分明便是她自己撲過來的。
與他何干。
他嘁了一聲,翻翻眼皮子︰「我見過的美人兒可比你吃的鹽巴還要多,你一個小丫頭片子骨瘦如柴的,渾身上下幾兩肉,我會饞你?」
洛雲輕撇著嘴,忽而皺眉。
總覺得這話味兒不對。
至于哪里不對頭,洛雲輕也懶得想。
她蹲子,小心翼翼地將那一踫泥土納入靈虛界,而後徑直朝著臨祧飛了過去。
再度被拋棄了的羌白︰「……」
「呼——」
自己選的靈魂契約,得忍,得忍。
深吸一口氣,羌白默默捻訣化作雲煙散開,悄然跟了上去。
洛雲輕回了臨祧,左右不見洛歌身影,倒是見到了祁酒,還有許久不見的祁灼。
話說祁灼服用了龍族特制的秘藥之後,臨盆的日子提前了數百年。
這不,前不久祁灼誕下了應龍孫兒輩的老ど——一條小白龍。
正名尚未擬好,適逢洛歌出事,應龍匆匆離去,無奈之下,離螭只是隨便起了個乳名,名喚小白。
听聞洛歌出事,祁灼出于擔憂,便央求著離螭,將小白托付給囚牛夫婦看覷,而後來了凡界。
又適逢祁酒從仙界歸來,兄妹二人聊著話語,便發覺了不遠處緩緩走來的洛雲輕。
「雲輕妹妹。」祁灼側眸溫婉一笑,對上洛雲輕通紅的雙眼,不由得一愣,「好妹妹你怎生哭了?」
洛雲輕一下子撲進了祁灼的懷中,口吻又變得哽咽︰「阿灼姐姐,珩哥哥,珩哥哥他——」
意識到情況不對,祁酒和祁灼對視一眼,而後前者掐指推演起來。
這一推演,他便蹙起了眉頭。
公子依殺了洛天?
這廝不是死了麼?
緣何他還能現身,並擁有那般強悍的靈魂力?
祁酒將自己推演之事傳音入密告訴了祁灼。
祁灼心頭一驚。
羌棣隕落一事她是知道了的,這不想沒過多久,阿珩竟然也緊接著隕落了。
倘若蘇蘇回來,發覺自己的弟弟身死魂散,那得多難過啊。
祁灼拍著洛雲輕的肩膀,柔聲安慰起來︰「逝者如斯,節哀順變。好妹妹莫哭,阿珩他功德深厚,想必是被封神榜記錄在案的。他朝蘇蘇召喚封神榜,阿珩必定可以封神。屆時,你二人便可團聚。」
听到此處,洛雲輕忍不住抬眸,滿懷希冀地問道︰「真的嗎?」
「真的。」祁灼笑意盈盈地撫模了一下洛雲輕的頭。
洛雲輕這一雙眼楮很是干淨,大抵同為星宿仙君的緣故吧,祁灼下意識將她當成了已故的婺秋。
祁酒听罷,抿唇不語。
他轉過頭,悄然嘆出一口氣。
倘若他們曉得了封神榜只能分封在世的功德者,那些已故的只能被封神輪回轉世,勢必會難過不已的。
彼時,龍不離和軒轅雲景,還有顧知安也過來了。
望見洛雲輕通紅的眼,紛紛擔憂詢問,問出事情前後,皆是沉下了眼眸。
洛天同他們出生入死多次,他們早已將之視作手足兄弟。
如今洛天不明不白便被那形似公子依的邪祟之人抹除了,他們豈會容忍?
龍不離當即便擬出了一張公子依的畫像,而後分化無數,添上自己的精神力,使用秘術將之傳給龍氏一族的每個弟子。
「龍氏弟子听令,吾以族長龍不離之名,特令爾等搜尋此子下落。不可打草驚蛇,一旦尋得,勢必焚毀手中畫像,而後上報。」他捻訣傳音入密,冷冷啟唇。
「喏!」每個龍氏弟子聞言,紛紛朝著龍不離所在的臨祧作揖一拜。
軒轅雲景亦是以帝王之名,對自己的臣子下了同樣的召令。
包括位于莽荒大陸的水氏一族和蘇氏一族,還有黎氏一族。
當這些世家弟子看到公子依的畫像時,紛紛錯愕了。
這不是那通天邪教的公子依麼?
他不是死了?
怎會再臨世間?
難道,他還有個同胞兄弟,要光復通天邪教?
一時間,這些世家弟子人心惶惶。
卻又很快鎮定下來。
都是些漏網之魚,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