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澤,計策已經決定好,明日便開始罷。」在羌白離去之後,祁酒望向水澤空,淺淺啟唇。
水澤空回眸,望向祁酒。
恍惚間瞥見了他眼中的溫潤淡漠,水澤空微微一怔。
似乎當年那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哥兒,他又回來了一般。
大抵這是一種錯覺,水澤空再細細看時,祁酒仍是清清冷冷的。
「好。」他頷首一笑。
祁酒又同幾位將軍商量了那些將士的戰場安排,見天色已晚,便吩咐他們歇息去了。
走出營帳,他望著那漫漫無邊的黑色天際,目光里忽而多了一抹憂愁之色。
「待我平定凡界邊疆戰事,我便回來陪你。等我,蘇蘇。」望著那黑漆漆的夜色,祁酒伸手輕輕撫模虛空,仿佛虛空之中,那道身影是觸手可及。
「雲凡君睡不著?」一道略帶慵懶,覆滿了磁性的聲音倏然響起。
祁酒側眸望去,見一襲藍衫緩緩而來。
「阿澤。」他莞爾一笑。
水澤空坐在了祁酒的旁邊,拉著他坐下來。
祭出一壺酒遞過去,又祭出一壺酒自己喝了一口。
「這是雲懷閣二當家釀的桃花酒,味道醇厚,一點都不比雲懷釀差。雲凡君快些嘗嘗。」水澤空側眸,咧嘴一笑。
祁酒搖搖頭,將酒收了起來︰「明日我領軍掛帥出征,不可因酒誤事。」
水澤空這才想起這是在軍營。
他模了模鼻子之後,想要將美酒收起來,卻又舍不得那美酒的香味兒。
一番糾結過後,水澤空朗聲一笑︰「今朝有酒今朝醉,來,干!」而後對天長敬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望著水澤空的笑顏,祁酒忽而有些羨慕。
他有妻兒在家中等候,又有好友常伴身側——阿澤瞧上去真是無憂無慮的呢。
「雲凡君——」水澤空打了一個酒嗝,一雙鳳眸微微睨起。他靠在祁酒的身側,仰眸望著星空。
在祁酒等候良久,適才啟唇,「阿澤尚在,雲凡君何懼孤獨?」
祁酒微微一怔。
阿澤尚在,何懼孤獨。
「我只是——」
「臭丫頭她是本事通天的神靈,她主宰著天地萬物,這三千大道都要臣服在她的裙擺之下。雲凡君,你要相信臭丫頭,她一定會度過這次劫難。」
听到水澤空這番言語,祁酒抿唇。
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只是擔心? 擔心若是有萬一的話。
那麼他的蘇蘇便再也無法回來了。
「她一定會回來的。因為——」水澤空的眸子忽而深邃了一些? 「她肩負重任啊。」
她肩負著整個神族的復興之路? 她怎麼會如此輕易就倒下呢。
她不會甘心的。
作為姬雲蘇? 她不會甘心;
作為洛歌? 她亦不會甘心。
「我知道了? 多謝阿澤。」那浮躁的心忽而便沉澱了下來? 祁酒深吸一口氣? 淺淺一笑。
哪料再側眸看去,這一身藍袍的公子哥兒他呀? 早已兩眼一閉? 笑著同周公博弈去了。
祁酒︰「……」
阿澤這喝罷酒說睡就睡的能力,多年未改呢。
他看了看邊疆之外? 那里的一片火光? 眼中堅定一閃而逝。
他要守護好凡界,等著他的蘇蘇歸來。
便似她在沉睡中,于冥冥里等他歸來一般。
七月中旬一日。
天邊雲霞跌宕起伏,分散在兩側? 垂著身姿恭恭敬敬地等待著太陽的初升。它們仿若那些將要拜侯封相的百官大臣,在分封大典之上朝拜自己的君臣一般——對著那輪太陽? 是滿心滿眼地帶著絕對的崇敬與澎湃熱血。
人族將士便如是。
當祁酒踏著朝陽一步一步走上練武台,面對望不到邊際的百萬將士時,他身後的萬丈光芒,柔柔和和地襯托著那一襲白衣。
有那麼一瞬間,眾將士覺著這身前的偉岸公子哥兒,他是降臨凡塵,來帶著他們渡過苦難的神靈。
唔,他本便是他們的神靈啊。
他是他們整個人族的老祖宗,那個曾經和扶搖帝神一同屹立在蒼穹之巔,俯瞰九界雲煙的雲寂帝神呢。
「今日,我人族將士,將置身死于室外,不畏異族之凶狠,將其驅逐出境,護衛凡界安好!」祁酒朗聲啟唇,聲音洪亮,響徹四方,
「數萬年前,昔有鬼族,聯合妖族魔族,侵入我凡界,意圖將人族社稷毀于一旦。然,人族有勇有謀者領軍,踏馬四方,征戰沙場。以成河血流,換來凡界安好。如今鬼族卷土重來,意圖奪取我人族聖寶軒轅劍,毀東秦江山于一夕之間。人族歷代歷代誓死守衛凡界安好,豈可一夕使之大廈傾塌!」
「我人族英魂,奔赴戰場,慷慨大義。祖輩如此,賊寇豈敢踏足!今朝祁酒以雲寂靈魂之名在此立誓,不敗異族,不撤兵;不誅異族,不歸城!」
「吾等願誓死相隨!」
「斷不辱命!」
「願隨老祖奮戰疆場,驅逐賊寇!」
「護我祖輩千秋萬代安好,江山綿延長存!」
「……」「……」
祁酒頷首,翻身上馬。
「出征!」
只見那一聲令下,萬軍齊發!
百萬將士踏著沉穩有力的步伐,目光嚴峻地奔赴疆場。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沙場之上,兩軍對峙。
鳳沂御馬而來,隨嬴稷率軍。
他在前方左顧右盼,不見一道傾世紅影,不見一抹絕世黑衣。
眼中失望一閃而逝,鳳沂斂起思緒,揚唇朗聲一笑︰「對面可是那鳳凰老祖,雲寂帝神?」
「雲寂在此。」祁酒一身白衣,衣訣翩飛。
他背著長琴,跨坐馬上。
目光冷冷地望著鳳沂︰「若戰,我人族隨時奉陪;若退,我人族斷不乘勝追擊!」
戰則直搗黃龍,然兵敗北不追。
這是姬雲蘇打仗時的規矩。
給敵軍留條活路。
「神上這話說得,仿若我等怕了這弱小人族似的。」嬴稷嗤笑一聲。
旋即迅速抽出一支羽箭,從背後拉下長弓,張弓搭箭,對著祁酒便是一箭射了過去。
「鏘!」
那一支羽箭未曾入三尺,便被一柄青色長劍斬斷御馬前。
「帝君如此出手,委實有損武德。」水澤空收了重黎劍,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嬴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