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打斗,直到驚動了天授帝,派出禁衛軍鎮壓,適才落下帷幕。
五毒門弟子的損失,不可謂是不慘重。
軒轅雲景帶著禁衛軍匆匆趕過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這樣一幕——
湖水被鮮血浸染,變成了一片鮮紅。那滿船的尸首支離破碎,鬼族的尸首更是四處橫飛。兩艘畫舫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完全沒有了那華麗的模樣。
他的目光抖了抖。
「將人族刺客的尸首運回去,查出誰是幕後元凶。」他看著那些死去的弟子,那些無辜受到牽連的百姓,目光里多了一份冰冷之色。
「喏!」
禁衛軍忙示意兩艘畫舫泊岸,而後前去幫忙清場。
軒轅雲景看到上官一諾後愣愣,又側頭看到了羌棣和羌白時,忍不住皺了皺眉。他正準備轉身離開,卻在忽然間感受到了一到熟悉的目光。
他回頭看著那個方向,卻只看到一個身著淺紅長裙,容貌美艷溫柔的姑娘。
緩緩斂眸遮起眉間失望,軒轅雲景轉身離開。
原來不是師傅。
洛歌看著軒轅雲景離去的背影,眉間多了一分笑意。
幾日不見,阿景竟是已經能夠得了天授帝準允,帶領禁衛軍了。看來,她也不需要擔憂些甚麼——天授帝作為阿景唯一可信的親人,自是願意掏心掏肺對待的。
這廂,羌白斜眼看著身旁似乎是殺紅了眼的羌棣,緩緩皺眉。
「你如何找到的?」他問。
「你我之間的血脈,還需要找?」羌棣挑眉,而後收起長槍,收起腳上鈴鐺的法術,縱身躍上畫舫,撫了撫堯安的頭,而後將她背起。
「師傅,那個青衣哥哥,和你長得好像啊。」堯安咧嘴一笑。
「他是我兄弟,同父異母。」羌棣淡淡開口,目光卻定在洛歌身上,怎般也不願挪開。
「師傅,你認得這個姐姐麼?」堯安見羌棣看著洛歌,不由一愣。
「不認得,走罷。」羌棣背著堯安迅速離開。
而洛歌,卻是看著羌棣背影,緩緩緘默。
因為,方才她听到他傳音入密開口說——
「你這身行頭扮的不錯啊,小美人兒。不過,還是原來的你好看。」
羌白昂首看著洛歌,目光一動,抬手打個響指,召回了子熹的魂魄。
「溫姑娘,你可無礙?」飛到上頭,羌白目光關切地問道。
「無礙,多謝公子掛懷。只是今兒似是有些晚了,小女擔憂家中人牽掛,便要先行一步了。」洛歌緩緩一笑。
羌白頷首,抱著洛歌翩翩然落到岸邊,目送她遠去之後,緩緩收斂起了眉間的溫柔。
取而代之的,是邪肆與冰冷。
他扭頭迅速離開,走到一處無人的拐角,祭出一個水晶球。
「查出今天那群刺客的幕後元凶。」他冷冷開口。
「怎麼,叨擾到你和佳人之約了?」水晶球另一頭,傳來一道戲謔的公子哥聲兒。
「他們是奔著落——溫瑾容去的。」羌白目光一動。
「嘖,好罷,我去找人查查。不過,你似乎見到羌棣了啊。」那公子哥兒吹了一記口哨。
「我的行蹤,你既然都了如指掌,又何須問我?」羌白挑眉,而後切斷了聯系,將水晶球收了起來。
他回頭望著畫舫的方向,目光冰寒若冬臨。
膽敢傷害她的人,他一定不會輕易饒過。
雖然,她可能不是她了。
一念至此,羌白的目光里便多了一分悲傷之意。
卻說洛歌離去,與水澤空等人匯合之後,便化開幻術,變回了原來的容貌。
「阿酒呢?」她四下望去,不見風華絕代的紫色身影,不由側眸望向水澤空。
「雲凡君啊,他剛才就回去了。」在看到你被人家抱住的時候。水澤空知趣地沒有說出來,只是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那邊的畫舫。
洛歌意識到甚麼,面色緩緩一變,使了移步幻影迅速朝著太傅府的方向走去。
徑直來到祁酒的院子,見院門緊閉,洛歌正要敲門,卻忽而听到一陣異樣的悶哼聲。
她的面色再度一變,一掌拍開木門,而後朝里頭走去。
長廊上,她遠遠看到那個身著紫衣的公子哥兒,一手地撫著心口,一手扶著木柱,神色痛苦地皺著眉頭。
張嘴接連吐出兩三口鮮血,紫衣公子才有了些意識。他顫抖地騰出撫著心口的手,捻出一道訣法打在心口之上,慘白的面色才回復了些許。
祁酒垂眸看著地上的鮮血,抬手將之化開,而後回頭看著桌案上的鳳鳴琴,溫潤的目光里多了一分別樣的深色。
而當他再度回頭的時候,便對上了洛歌的那一襲黑衣。
他先是一陣怔愣,而後有些慌張地側眸,伸手擦去唇畔的血漬。
祁酒不想洛歌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當他伸手拂去唇畔血漬的時候,卻有一只有些冰涼的手,緩緩拉住了他。
洛歌祭出一塊帕子,用水靈力沾濕,小心翼翼地為他擦淨手上的髒污。
化開帕子,她摘了斗笠化開,只露出那半邊金龍面具。
洛歌抱住祁酒,嗅著他身上散開的藥香,緩緩閉上眼楮。
說不愧疚那是假的,說不心疼那也是假的。
她的阿酒是因為她才變成了這般模樣,可是要引出羌白的另一道惡魂,且又不能打草驚蛇,唯有此計。
早知道阿酒會看到那樣的畫面,她是不會叫他出來的。
「阿酒,對不起。」她輕輕地開口說抱歉。
「這不怪你,是我的藥性發作罷了。」祁酒垂眸,斂起眉間復雜,緩緩抱緊洛歌。
「你藥性發作,是因為你的心頭觸動。你心頭觸動是為情動——而你情動,是為我。所以,這次是我不好。」洛歌在他懷中悶聲道。
祁酒緘默,沒有講話。
因著他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二人便這般抱著,許久之後,是祁酒溫潤出口打破了沉默。
「蘇蘇,若有朝一日,你發現舊事非舊事,故人非故人,會難過麼?」他問。
「若別人,我也許不會,但你會。」
「為何?」
「我會難過,只是因為你是我的阿酒。」
這一刻,祁酒忽而笑了起來。
灼灼說,情為苦楚色,嘗則不欲生。
但若是真的踫到了,想必誰都願去嘗上一嘗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