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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片刻後,他苦苦等待的痛疼感並沒有如期而至。狐疑和好奇的驅使下他緩緩睜開眼,就見到不太高大的魏甚麼站在了他的身前,雙臂平身作「大」字狀,攔在了他和阿福的中間;而阿福手中的短刀,已準確無誤的刺入了魏甚麼的胸口。

「大人,你沒事吧?」呼吸急促的魏甚麼,回頭看了一眼蕭石竹,張嘴間便吐出一口血來。

不知為何,蕭石竹猛然覺得對方的身影是如此偉岸,如巨人一般。

「魏甚麼!」蕭石竹大驚之余,心中頓時五味雜陳,往日很是能說會道的他猛然詞窮,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措詞許久才緩緩說到︰「你傻啊,這麼大一把刀通過來,看不見嗎?你不會躲啊?」。說話間,淚水已從眼底浮現,在眼眶中打轉。

一個相識不久的人魂,奮不顧身的救了他。讓蕭石竹心中突生七分愧疚和三分感激。

「保護大人是我的職責,且因為你從來沒把我們當奴隸,當下人。你總是和我們同桌共飲,嬉笑怒罵,還給我們買燒雞。」魏甚麼淡淡一笑,抬手死死扼住阿福的手腕,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使得對方動彈不得的同時,也沒法抽出刀來︰「雖然,和大人你相處時間不長,但我不後悔與你共事。這幾天是我來冥界後,最開心的日子。老夫死不足惜,大人你還年輕,你可以做更多的事,你得活下去。只是,我,我好想,好想吃燒雞啊。」。話音越來越弱,漸漸的連距離他如此之近的蕭石竹,也听不清他在說什麼了。

他那滿嘴的血沫子,隨著他的話音吐出嘴後,隨即便化為點點鮮紅色的塵埃,飄散在蕭石竹身子四周。

「好,好,我給你買,要吃多少只我都給你買!」蕭石竹重重的點點頭後,右手微微一顫。有點手足無措的他,趕忙伸出左手手掌安在魏甚麼那略有駝背的後背上,支撐著對方搖搖欲墜的身子。卻把頭垂下去,毫無勇氣再看魏老一眼。

自從五歲那年父母雙亡後,就沒感動也沒悲傷過,從此鐵石心腸的蕭石竹,此時盡然有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情不自主的從他眼角滑落!

與秦廣王,墨翟或者是明逸塵相比,魏甚麼這個年逾古稀的老人,對他才是真心實意的。為了幾只燒雞的滴水之恩,對他涌泉相報,奮不顧身的為他擋住了刀,擋住了死亡。這讓蕭石竹心中泛起陣陣內疚越來越重,內疚自己之前沒能更好的對待這種重情重義之鬼,以後也沒機會了。

已是紅了眼的金剛上前,大叫一聲後一刀把阿福的頭顱斬了下來,結束了這個反賊的生命。

見阿福已死,魏甚麼把自己體內最後一口氣長吁而出。然後雙目一閉,身子往右邊一歪,徐徐倒下。眼看他就要倒在地上上,蕭石竹趕忙伸手扶住他,此時蕭石竹才頭腦清醒了點,嘴里急聲念叨著︰「太醫,太醫呢?太醫呢?」。臉上盡是慌張,焦急之色。

就連面無表情的鬼母見了,也是微微一愣,在心里暗自感嘆到︰「沒想到這小子還是講點情義的。」。

魏甚麼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浮現了安詳之色,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這個神情在這一剎那間定格,深深的烙印在了蕭石竹的腦海里,成為了他不可磨滅的一個回憶。

「你們愣著干嘛?」緊接著他顧不得擦去使得雙眼模糊的淚水,左右環視,見眾軍士已經垂下頭去,為魏甚麼默哀後,帶著哭腔大吼道︰「去找太醫啊,快去啊。」。在他吼叫時,魏甚麼的身子也漸漸的化為了齏粉,隨著夜風,往西面飛揚而去

第二天清晨,掛滿了白綾天狗苑中,院里花架邊多了一個隆起的小土堆,土堆四周圍著不少的石子,正前方有一塊平滑的木牌,上書︰「義士魏甚麼之墓」七個工整的大字。兩邊點著蠟燭,香火以及燒雞供果。

蕭石竹跪在墓碑前,對著那墓碑哀聲說道︰「魏老啊,你是人魂死了留不下尸體,只會化為塵埃,只能給你立個衣冠冢了。」,說到此,他突然吸了吸鼻子,又強顏歡笑著道︰「以後呢,每逢初一十五,我們都會來給你上香,給你供幾只燒雞。這次你別擔心,沒人跟你搶了,管夠!你老雖然魂飛魄散不能輪回了,但我還是要說一句,你一路走好。」。只是每說一字,他都心如刀絞。

「魏老一路走好啊。」站在他身後,垂著頭的李好李猜,楊巔峰和金剛,隨之也跟著喊了一句。

「你說你明明知道自己是人魂,還擋住那一刀干嘛!」紅著眼的蕭石竹,語畢後給魏老的衣冠冢鄭重其事的磕了兩個頭後,抬起自己的右手道︰「只能兩個了,三個那是給親爹磕的。但是你放心,我蕭石竹發誓,總有一天,我會帶兵直搗鬼王國國都,活捉了鬼王來給你下跪磕頭賠不是,以報答你對我的救命之恩。能為你做的,也就這麼多了,我一定竭盡全力。」。

方才語畢,就見到春雲不知何時已經帶著禁軍,站到了天狗苑門口,默默地注視著他的一切言行。

「魂滅不能復生,你節哀順變。」雖說春雲看不慣他,卻見他面帶悲情也心有不忍,在蕭石竹望向她時,最終還是好言好語的對他說到︰「蕭石竹,隨我入宮,吾主要見你。」。

蕭石竹對此充耳不聞,只是緩緩站起身來,拿過李好捧在手中的酒壺,一言不發的拔開壺塞後,把里面的酒倒在了魏老的墳頭上,張嘴大喊一句︰「魏老,酒來了;你要是吃燒雞噎著,就拿它潤潤喉吧!」。

待酒水一滴不剩的全部落了地後,他才默默地跟著春雲,往內庭而去。

再次站到萬象宮中,見到鬼母,蕭石竹沒有再耍嘴皮子。也沒了往日的喜悅,興奮。這一夜間,他好像變了個人一樣。此時只是低頭垂首規規矩矩的站到鬼母下方,沉默著。

「我還以為你見了我,會嚷嚷著要封賞,沒想到你卻出其不意的不吱聲。」鬼母打量著他,問到︰「想什麼呢?來給我說說?」。

「我們什麼時候打過去?」蕭石竹聞言後,毫不猶豫的開口問了一句,卻依舊沒有抬起頭來。

「打過去?」鬼母微微一怔,眨眨眼後對他投來疑問的目光,嘴里好奇的問到︰「打過哪里去!」。

「鬼王國。」蕭石竹口吐三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藏在衣袖里的雙拳慢慢攥緊,眼中迸射出仇恨的怒火。

「戰場是殘酷的,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發動戰爭。」鬼母淡淡一笑,對他輕描淡寫的說到︰「而且你沒有上過戰場,就算是開戰」。

「我願意上戰場,不管它殘酷不殘酷,我都要去!只要和鬼王國打我就去,做馬前卒也好,做伙夫也罷我都要去。」不等他說完,蕭石竹便抬起頭來直視著他,開口打斷她的話,道︰「我要活捉鬼王!」。臉上浮現了難得一見的認真和嚴肅,眼中充滿了堅定和無畏之色。

大殿上柱子的影子,正好落在了他的臉,使得他的面部有三分之二籠罩在陰影之中;也顯得他神色有些陰沉,略帶幾分恐怖。

「是為了魏甚麼?」鬼母再次一愣後,片刻後緩緩問到。眼中有一絲對蕭石竹此時勇氣的佩服,一閃而逝。

「是!」蕭石竹直言不諱的回答到,語畢又不假思索的補充了一句︰「也為了你。」。鬼母聞言眉頭微微一蹙,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從未見過如此果敢的蕭石竹,現在站在她下方的這個年輕鬼,好像蝴蝶蛻變了一樣,已經破繭而出與以往大有不同。這使得她對這個年輕的人魂,又多了幾分興趣和好感。

可她何嘗又不想打過去呢?鬼王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自己的麻煩,她也很惱火。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滅了鬼王國。

只是身為一國之君考慮問題得全面,戰爭一旦爆發,國內經濟會急速下降,民不聊生隨之顯現;打戰打的就是錢不說,且如今的鬼王國也是兵強馬壯,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打下來的,得做好持久戰的準備。可如今的鬼母國顯然沒有這麼多的物資和金錢,來發動持大規模的久戰。

「蕭石竹,我理解你悲痛的心情。」鬼母唉嘆一聲,柔聲勸說道︰「可戰爭真的不是兒戲,這事情先放一下,我們談談封賞吧!這次你確實表現不錯,我想」。

「他們其實都是你的密使對吧?」蕭石竹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打斷鬼母的話後,又道︰「他們雖然不是武藝高超,卻都身懷絕技,雖然很傻,但多半是裝出來的。前天我便想到,望聞問切四大高手甚至還有金剛,之所以他們在禁軍中都是高不成低不就之人,那都應該是你的密使的原因。這是為了更好的隱藏密使的身份,同時為你保證禁軍們絕對忠臣而存在的。一旦軍中出現叛徒,他們能第一時間通報你的同時,斬殺叛徒。」。

「而你把他們派來給我,除了協助我查出內奸外,也想著我抓不到內奸時就讓他們把我干掉對吧?這些我都不計較了。」說話間,他再次攥緊雙拳,指尖深陷如掌心肉里,似乎疼痛能讓他稍微舒心一點。接著他抬頭直視著鬼母的雙眼,激動的道︰「魏老,魏老他說白了是為你我而死的,他用他的忠誠和死亡,換來了你我今天安然無恙的站在這兒,你就這樣不管了嗎?他們當初宣誓,效忠于你時,就知道有一天會為你去死,雖然他們隨時做好了為你犧牲的準備,但你不能讓他們白白去死!這不是一個君王該做的事情!」。因為激動的緣故,他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見鬼母陷入沉默,蕭石竹奮然轉身,嘴里繼續毅然決然的說著︰「我的封賞可以不要,你看看如果魏老有家人,給他的家人吧!如果沒有,請你為他修一座靈堂,以供後人敬仰祭拜!」。說著,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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