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宅子離梧桐巷不遠,附近的民舍房屋布局都是大差不差,後院都是設有角門,韓綺繞到屋子後頭果然見有一道角門,門上上了鎖,韓綺自門縫處觀望見外頭是一條無人的巷道,想了想撿起一旁魚池里的鵝卵石,重重的砸在了門上。
那鎖頭年久,經不起砸,不過十來下便歪到了一旁,壞掉了!
韓綺吱呀一聲拉開門,角門 當一聲撞在牆上,她自己卻閃身進了假山後頭。
果然……
沒有多久,院子里便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那屋子里叫嚷的聲音被外頭的人听到了,過來打開屋門一看,
「哎呀!世子爺死了!世子爺死了!」
屋子里立時亂成了一鍋粥,不多時有人跑到了角門處來看,
「那女人是從這里跑了!」
「我們快追!」
之後又是一陣腳步聲,有不少人跑了出去,其間有人在問,
「那女人的丫頭在哪兒,快去瞧瞧是不是也跑了?」
「還好好關在柴房里呢,我就是守柴房的……」
有人應了一聲,眾人四散跑開,剩下韓綺在假山後慢慢探出頭來,
「柴房?」
韓綺順著牆根兒往前頭溜去,幸得她們出宮里已是近午時,在這里又呆了半日,天色已是漸黑了,又邢昭一死,院子里的人亂了方寸,早已沒有人看守院門了,韓綺得以順利的溜到了柴房所在。
柴房門此時微敞著,依稀可見得有人橫躺在柴堆之上,韓綺不敢貿然靠近,便躲在一旁偷偷听著,沒有多久便听得里頭有人掙扎,身子扭動摩擦之聲,之後又隱隱傳來了哭聲,
「嗚嗚嗚……嗚嗚嗚……」
仔細听那聲音是桃李無疑,韓綺這才閃身進去,
「桃李!」
柴堆上的人果然嗚嗚叫了兩聲,韓綺過去模索著給她取掉了嘴上的東西,
「小姐!」
桃李大喜,
「噓……」
韓綺忙讓她噤聲,開始手忙腳亂的解開她身後的繩索,繩索綁的十分緊,光用手解不開,她便埋頭使牙咬,卻是連牙齦都出了血,才總算是將桃李身上的繩子解開了,
「小姐?」
韓綺抬手捂了桃李的嘴,拉著她悄悄出了柴房,卻是並沒有往大門跑去,轉而進了一旁的灶間。
「小姐,我們為……為甚麼不跑?」
韓綺搖頭悄聲道,
「現在他們都在外頭找我們,出去正好同他們踫上,就在這里躲著……」
這宅子的主人如今已是陳尸床上,眾人正亂成一團,必然也沒有人有閑心到灶間來做吃食。
「待他們走了之後,我們再悄悄溜出去!」
韓綺猜得沒錯,邢昭一死,下頭人有的去尋韓綺,又有人去報給了武安侯邢剛,邢剛听了先是一驚,繼而竟然喜了起來,
「那混賬東西在何處?」
自有下人引了邢剛到這宅子里,邢剛一看這屋子里的布置,又看了看床上衣衫不整的兒子,再叫了幾個世子親近的人來問過之後,便知曉自家這兒子在外頭到底做了甚麼勾當,卻是半點兒沒有死了兒子的悲傷,反而如釋重負道,
「孽障,死了倒也好!若是不然……總有一日會給我們武安侯府招禍的!」
當下便打算叫人將兒子的尸體抬走了事,下頭有人問道,
「侯爺,這殺害世子爺的凶手還未尋到呢,那女子還在逃呢!」
邢剛一瞪眼道,
「蠢貨,把那女人抓回來甚麼,事兒鬧大了,只有我們武安侯府丟臉,這畜生做得甚麼事兒你們不知曉麼?」
于是一眾下人盡皆沉默,邢剛見狀冷笑兩聲道,
「把尸身抬回去,向官府報一個暴病身亡!」
這孽障一死,自己喜歡那二兒子便可以光明正大的上位了!
這處宅子是邢昭用來囚禁折磨婦人的秘密所在,如今邢剛自然不想再要,便吩咐眾人道,
「把東西收拾了,將這宅子騰出來,賣掉!」
一眾人听命自去收拾,此時間灶房里的韓綺與桃李听得外頭一陣喧嘩之聲,院子外頭有人來回奔走,隔壁柴房也有人過來察看,叫道,
「那丫頭也跑了!」
有人應道,
「跑便跑了吧,左右侯爺讓把東西收拾了走人……」
「可若是那婦人去報官又當如何?」
「怕甚麼,那婦人失了貞潔怎敢報官,又有我們手腳快些,把宅子收拾出來,待到官府的人來了,自有侯爺出面便是了!」
……
韓綺與桃李听得隔壁說話,在黑暗之中互視一眼,都屏了呼吸。
這處小院本就地處偏僻,東西也沒有多少可以收拾的,有人進來看了看,見灶間沒有甚麼值錢的東西,便索性不管了。
二人縮在角落里听外頭動靜小了,這才出來順著牆根溜到院門前,果然見得外頭一派火把通明,卻是前宅後院的大門都敞開著,有人進進出出搬運東西。
「小姐,我們怎麼出去?」
韓綺想了想,低頭看了看自己與桃李的身上,便拉著她從小徑處轉了回去,見得那院子當中晾曬的下人衣服,想來是還沒來得及收取的。
二人便過去取了兩件各自穿在身上,又將頭發打散,重挽了一個發髻,再尋了些鍋底灰將臉上抹黑,
「跟著我……」
韓綺領著桃李出了這小院,轉到後院去,果然見得丫頭婆子在搬運東西,時間倉促,所有的東西都來不及打包裝箱,都是人人手抱肩扛,弄到外頭馬車上。
二人也上去幫著扛了一樣東西,遮了半邊臉,跟著人流往外頭走去,黑夜之中燈光閃爍,二人又改了裝扮,果然沒有人發覺,待到了外頭巷子里,將東西往馬車上一放,轉過身就往那黑暗之處奔去。
「走這邊……」
韓綺拉著慌不擇路的桃李,轉入了一條巷子,她來時已是看好了路徑,只領著桃李跑了一條街,便找到了梧桐巷,二人一路狂奔到了家門前,
「砰砰砰……」
桃李喘著粗氣重重的砸著門,里頭的韓忠與衛長寧聞听得聲音,忙出來察看,衛長寧揚聲問道,
「誰?」
「長寧是我呀,少夫人和我回來了!」
里頭人聞听忙過來開門,打開門一看,見得二人這模樣不由都嚇了一跳,
「夫人,桃李你們這是怎麼了?」
韓綺一擺手,
「進去再說話!」
二人進去,韓忠見二人神色驚慌,好似有人在後頭追逐一般,忙探出頭四下看了看,見巷中空無一人,這才將門給關上了。
韓綺見著韓忠倒是毫不意外,心知衛家人少,知曉他們出了事兒,父親與母親必定是要派家里的人過來照看的,便開口問道,
「忠叔,家里情形如何?」
韓忠乃是韓府里多年的老僕人,在這京師里也是呆了多少年,見了不少風浪,見三小姐這樣心知必是出了事兒,卻是面上並不顯驚慌,沉聲應道,
「老夫人受了驚嚇,又受了些皮外傷,昨兒已請大夫看過了,無甚大礙……」
「嗯……」
韓綺聞言點頭又問,
「那家里其余人呢?」
「顧婆子也只是受了皮外傷,周二腰被踹傷,額頭見了血,在床上躺著呢……」
韓綺聞听眾人都沒有性命之憂,便放下心來,吩咐長寧道,
「去燒些熱水來!」
長寧應聲去了,韓忠才問道,
「三小姐,您這是在外頭遇到了甚麼事兒?今兒老爺派人去宮里送信,就派了人來接小姐,只在宮外頭等了半日也不見小姐出來,便當是皇後娘娘一時不放人,還說是明日再去接呢,怎得小姐便出來了?」
說著打量二人身上,韓綺听得眉頭一蹙道,
「父親派人接了我們?」
「正是,讓韓實去的,韓實回來說是宮門都落鎖了也不見小姐,便先回去柳條巷子,明日再去接三小姐……」
韓綺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嘴上卻道,
「確是有些事兒,我們出宮時被賊人虜了去,不過幸好我們見機得快,被我同桃李尋機偷偷逃了出來,待到天黑了才敢回家……」
後宅婦人被人虜去,這事兒不管經過如何,必是有損名聲的,韓綺自然是輕描淡寫的帶過,更不會提起她在那宅子里如何靳死邢昭的事兒,不如饒是如此韓忠也是大吃了一驚,
「三小姐無事吧?」
韓綺擺手道,
「無事……」
說著一指身上的粗布衣裳,
「我們被人虜到了一處宅子里,趁著看守的人不留意,悄悄偷了下人的衣裳,混了出來……」
韓忠便問,
「三小姐可知是何人虜了你們,又想做甚麼?」
韓綺想了想道,
「我也不知,說不得是那拐賣人口的,見我與桃李落單便起了歹心!」
有些事兒韓綺覺著十分蹊蹺,自己還要再想一想,自然不好同他們說的太詳細!
這事兒的細節,連桃李都不知曉,听得韓綺這麼一說,雖覺中間疑點頗多,但當著面定是不會戳破韓綺。
這廂長寧來報水熱好了,主僕二人就要洗浴更衣,桃李要跟著進去伺候韓綺,卻被她打發道,
「今日你也嚇得夠嗆,先下去好好歇一歇吧,這里我自己來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