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綺點頭,
「即是想要寶寶便早做打算,可早些做小衣裳、小被子之類的……」
因著懷了孕的人不能動針動剪,早早做些出來也免得臨時短缺,韓紜听了甚覺有理,大大方方道,
「三妹妹說的對,早些做了預備好,也免到時候慌手慌腳……」
說著興致來了便去翻箱倒櫃的找料子,
「你瞧瞧這個成不成,這是上好的松江布,十分的軟和吸水……」
韓綺模了模道,
「好倒是好,就是太厚了些,小寶寶貼身的衣裳還是要輕薄一些的……」
韓紜點頭,
「倒也是……」
說罷又去翻找。
韓家姐妹里最小的就是韓縵,生她時韓綺都已有八歲了,韓紜與韓繡更大,三個姐姐是看著姨娘懷孕生產,眼睜睜看著小肉團一點點養大的,又有韓家後宅和諧並無妻妾之間的勾心斗角,苗氏出了月子後,三個姐姐便時常親自照顧韓縵,王氏與苗氏也是樂見其成,因而對于小嬰兒如何照料,三人都是十分熟悉,說起如何養寶寶來倒是半分沒有旁的女兒家那般羞怯茫然外加無助。
姐妹倆這廂興致勃勃的將箱子里的東西鋪了一整炕,卻沒兩樣令得韓紜滿意的,便拉著韓綺的手道,
「不如你下回休假陪了我到街上逛逛?」
韓綺點頭,
「好!內城里有家鋪子的布料最齊全,我們去那處尋一尋……」
姐妹倆正說的熱絡,外頭夏文彬一撩簾子進來了,見得妻妹在這處不由一笑,
「三妹妹過來了!」
韓綺忙下來行禮,夏文彬笑道,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
卻是笑著對韓紜道,
「適才父親派了人過來傳話,說是讓我們今兒晚上回去一趟!」
韓紜听了一皺眉頭,
「三妹妹今兒要在這里用晚飯呢……」
韓綺忙道,
「即是夏伯爺相召自是有事商量? 二姐姐盡管回去就是,我自回柳條巷便是了!」
夏文彬卻是道?
「三妹妹跟著我們一塊兒過去吧,正好前頭小妹向我抱怨? 你已是許久不曾去同她說話了? 正想得緊呢!」
韓綺笑道,
「這一陣子功課緊? 又有文會的事兒? 倒是無暇去見小妹,即是如此……我便同二姐姐、二姐夫一同過去吧!」
一說起文會? 夏文彬眼前一亮,
「不知前頭一場文會是個甚麼情形? 據說那紹興才子劉赫與江西才子王廷也去了? 他們二人可有佳作?」
韓紜一听立時翻起了白眼? 連連擺手道,
「夫君你可打住了? 即是要回去便早早出門? 不要耽擱了!」
若是讓他開了頭? 只怕到天黑都還在這屋子里窩著呢!
夏文彬被妻子一打斷這才想起還有正事,訕訕笑道?
「那便快些收拾吧!」
當下自己轉身出去了? 韓紜這才起身去尋衣裳? 又叫了落英進來梳頭,這廂收拾打扮一番之後,這才拉了韓綺出門。
待得姐妹二人坐到了馬車之上,韓紜這才皺了眉頭問道,
「也不知公婆叫了我們回去是有何事?」
韓綺微微一笑道,
「即是不知曉,便不用猜,回去之後知道了!」
韓紜點頭只眉頭還是緊皺著,想了半晌才幽幽對自家妹子道,
「可別是讓我們回去給銀子吧!」
韓綺奇道,
「二姐姐怎得有此一說?」
韓紜嘆了一口氣道,
「自家姐妹我自然也不會瞞你,前頭家里修繕府邸已是花了不少銀子,又小妹出嫁在際,公婆也在攢銀子添嫁妝,我們買那宅子你也是知曉的,都是大姐姐與父母出的銀子,後頭衛武還給了你姐夫五十兩銀子,被他全數拿去填了他們家的窟窿了……」
韓綺听得眉頭一挑,
「衛武還給了銀子?」
韓紜自然不知這位慷慨的朋友,乃是未來的三妹夫,聞言嘆道,
「這個人倒是個十分義氣的好朋友,知曉你姐夫手頭緊,私下里給了五十兩銀子,只那銀子還未捂熱,便轉手就給了家里……」
說罷愁道,
「我是听說了,公婆在外頭借了銀子,這回叫我們回去不是為了還債吧?」
韓綺听了是一陣無言。
話說自大慶開國以來,皇後多出小戶之家,如此一來聯姻的兩家人乃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當初太祖定下規矩的時候也是想到女方的家境必是不能與皇家相比,因而女方一應出嫁之物都是由宮中置辦,並不要女方出一分一毫,反倒還有賞賜的。
因而未來的皇後娘娘只要記得大婚之日將自己帶上,便能全副儀仗,鑾駕擺開的自午門御道之上進宮啦!
要說呢若是國家有銀子,這自然是不用多說的,但如今國家沒銀子,雖說弘治帝在位十六年,一直奉行節儉,但架不住這一年到頭四處的災禍,又還同外族打仗,又還要養一大幫子皇親國戚,因而國庫本就是寅吃卯糧,戶部到處摳來挪去只撥了二十萬兩銀子給皇帝做大婚之用。
朱厚照想著前頭才說要效法先帝節儉,連自家的登基大典都搞得十分簡樸,到了大婚這上頭也不能鋪張嘍,因而也是讓禮部按著便宜的辦,所以這戶部撥給夏伯爺的銀子也少,夏伯爺嫁個女兒,雖說不能與天家並駕,但總要在門面上弄一個門當戶對出來,因而將一個安康伯府修得十分富麗堂皇,戶部給的銀子加上先帝賜婚時的賞賜肯定是不夠的,夏伯爺無奈只得去借了銀子!
如今這安康伯府外頭看著一派華麗高貴,實則內里已是窮得揭不開鍋了,這得了一個皇帝女婿,嫁女兒嫁得全家舉債,也算得是奇事一樁了!
韓綺一路听著韓紜訴苦,馬車一路搖搖晃晃便到了,如今夏家已是搬入了新建的安康伯府,二少爺的馬車回來,自有那門子打開角門,讓馬車入了二門才停,韓氏姐妹下來,跟在夏文彬身後去見安康伯夫婦。
夏鴻夫妻見了二兒子夫妻回來,很是高興,又見著韓綺也跟著過來,蔣氏便笑著對韓綺道,
「三小姐即是過來了,便去瞧瞧小妹吧,她這陣子正在煩悶呢!」
韓綺心知他們這是有事要談,便微笑著行禮退了下去,身後帶著桃李,跟在領路的丫頭身後去尋夏小妹。
夏小妹如今的規矩已是學得很不錯了,端坐在那處,腰挺背直,目光悠然已是很有幾分未來國母的架勢了!
韓綺進來,夏小妹便是眼前一亮,下頭穿了繡鞋的雙腳動了動,剛想跳起來去拉韓綺的手,卻猛然想起一旁立著的女官,當下輕輕咳了兩聲,嘴角扯動露出一個適好到處的微笑,
「那個……咳咳……韓三小姐請坐!」
韓綺微笑著依言坐下,也是學她直腰挺胸雙手垂放在膝上,坐得很是端莊,
「夏小姐最近可好?」
夏小妹仍是端著假笑道,
「倒是一切都好,三小姐呢?」
韓綺也假模假樣道,
「最近專心學業,又科舉在際倒是忙碌了些……」
「科舉……」
夏小妹瞪著大眼兒,
「科舉與……你有何關系?」
韓綺應道,
「書院最近每十日便有文會,各方學子都前來切磋,先生每每都命我們做文章,說是我們承聖書院里的女才子們也要與各路高手一比高下……」
夏小妹最愛熱鬧,听得這個消息如何不心頭癢癢,有心拉著韓綺追問,又顧忌一旁的女官,想了想輕咳一聲道,
「你們先下去吧!」
廳上眾人紛紛施禮,魚貫著出去了!
夏小妹見眾人都走完了,便跳將起來過去拉了韓綺往里頭去,嘴里猶自憤憤道,
「好你個韓老三,你如今是不管我啦!讓我一個人在這處受罪,自己倒與各地的青年才俊逍遙快活去啦!」
這甚麼話!
韓綺听得暗自撫額,對她道,
「幸得這是沒人听到,若是讓外人知曉了,皇後娘娘……你可要賠我的清白!」
二人進得房中,夏小妹將門一關,自己卻先撲到了臨窗的榻上,在上頭滾了幾滾,
「哎喲!媽……可是累死我了!」
這廂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對韓綺懶懶一揮手道,
「放心,我可是皇後娘娘……待我……不對,待本宮下一道懿旨,將你賜婚給明年的新科狀元郎便是了!」
韓綺笑著過去看她仰面倒在那處一派累癱的模樣,笑眯眯道,
「多謝皇後娘娘賜婚,不過……狀元郎就免了吧!」
那戲文里說甚麼狀元郎打馬游街,與小姐一見鐘情的事兒可是萬萬不能信的!
要知曉人們不是常說甚麼十年寒窗麼?
其實讀書人何止十年寒窗,便算做是四五歲啟蒙吧,要想學有所成,至少也有個七八年吧,這已是算天資卓絕才的人物了,待得十二三歲去應院試,一次考中一二等才能錄科去考鄉試,鄉試三年一界,便是運氣好,頭年院試,二年鄉試,也有十四五歲了,再之後還有三年一次的會試,再之後殿試,即便是一路順當的上來,考成了狀元郎,這年紀也要在十七八歲了,似這樣的也不必想了,人家在中秀才又或是舉人,家里的門檻也早被媒人踩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