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現下陸子玉查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將他「請」到面前來問問,此人背後的靠山是何人了?
想到這處衛武吩咐王行與鐘順道,
「今兒晚上想法子,將那陸子玉弄出來問一問……」
衛武估模著那陸子玉一介小小的舉人為何有這膽子行此事,背後必是有人,為免打草驚蛇,卻不能就這般大喇喇的拿人,眼珠子轉了轉便想出一個法子來。
想了想又對馬雲天、康峻道,
「我們無有場地,向這處錦衣衛千戶所的兄弟們借用一二,你們過去聯絡一下!」
下頭人自去辦理。
待到當晚,那陸子玉與一干朋友相約罵完了皇帝,又吃了個半醉,一眾人吵吵鬧鬧的出了包間,卻正正遇上一幫漢子說說笑笑要上樓,那樓道狹窄兩撥人相遇,便各自相讓,只不知是誰腳下一軟,竟直直撞上了其中壯漢,那漢子生得五大三粗,一臉的絡腮胡,腰上配著長刀,一看便是跑江湖的,被撞了立時一瞪眼開口罵道,
「你個眼瞎的酸丁,敢撞爺爺……」
說罷重重推了一把推得人差點兒摔倒,他這一番動作立時引得眾人不滿起來,陸子玉自從發了跡後,仗著出手豪爽,進進出出前呼後擁,來來去去僕從如雲,在這南昌街面上個個都知陸先生之名,人人見了都是十分恭敬,卻是再未遇上這種敢在他面前找事兒的,今兒乍然遇上又仗著有幾分酒意上涌,立時就瞪了眼,
「你是甚麼東西,敢在爺爺面前現眼……」
那一邊仗著一身的功夫自然不怕這些酸丁,當下二話不說一拳過去,正中其中一個的眼眶,那人哎呀一聲捂著臉向後倒,眾人一見忙扶住,見同伴眼眶立時便紅腫起來了!
這如何肯依,當下也顧不得身板兒比不上對方結實了,便在這狹窄的樓道之中打了起來!
結果如何,自可想見,他們一幫人如何打得過這些武夫? 自然是其狀甚慘? 陸子玉自然不肯吃這大虧,叫嚷著要去報官,正巧那酒樓掌櫃的見勢不好? 早派人去報了官,這時節衙役們便已到了!
上來見這情形? 卻是二話不說將兩幫人一同鎖拿,押到那衙門之中見官? 陸子玉卻是滿不在意,心里正在暗暗盤算,
「待會兒尋個空子,讓小廝回去報信兒,必有人來解救!」
只他萬萬沒想到? 待到他們到了衙門里之後? 那幫漢子為首的一個,突然從腰間掏了一個東西放在那大案之上,辦差的官兒一見臉上就變了色,
「這個……」
那漢子湊過去低低說了幾句? 那官兒便再不說話,卻是將那驚堂木一拍?
「來呀!把這一干聚眾滋事之人,打入大牢之中,待本老爺一個個審來!」
于是那陸子玉還未撈著開口的機會,便被人給提溜到了牢里,只在牢里沒有呆上半柱香的功夫,便見得牢門大開,那幫子打人的壯漢一個不少的走了進來,
「你……你們……做甚麼?」
那陸子玉見這情形便知不好,正要高聲大叫,卻被人按在地上,五花大綁,口中塞了破布頭,再拿個袋子兜頭一罩,眼前一黑就被罩在了麻袋里,袋口扎緊,由兩人抬著出去了。
陸子玉在那袋子里只覺先是被人扔到了馬車之上,之後行了不知多久,又被抬了下來,走了一段路之後,便被人重重扔到了地上,
「唔唔……」
陸子玉疼得唔唔亂叫,這時才听到一個聲音道,
「把人放出來!」
當下有人來解袋子,將那陸子玉放了出來,陸子玉這時節才有空打量身處之地,卻是在一間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四面幾盞油燈,光線陰暗又有牆上掛了不少繩鞭棍鉤之類的東西,更有那鉤棍之上似還有些泛黑的痕跡,好似是血痕干涸了的一般。
陸子玉便是一呆,心中暗道,
「這……這處分明就是一處刑房,這幫子人弄我到這處是要做甚麼?」
他身上的繩子被解開了,嘴里的破布也被取了,被人按坐了一張椅上,便見得面前是一個生得很是英俊的少年,正坐在對面歪頭看他,見得他目光移來便哈哈一笑道,
「陸兄,你好啊?」
陸子玉茫然瞧向他,半晌才問道,
「你是何人?」
那少年笑道,
「鄙人北鎮撫司試百戶衛武是也!」
「北鎮撫司?」
陸子玉喃喃念道,臉上立時變了色,
「錦衣衛!錦衣衛……你們是錦衣衛?」
衛武笑著點頭,
「不錯,我們正是錦衣衛,今兒請了陸兄到此倒也無有甚要緊事,只有一本賬冊和一些話想問陸兄……」
陸子玉白著臉道,
「我……我……你你……我未做甚犯法之事,你們……你們要問我甚麼?」
衛武笑道,
「犯不犯法不是陸兄說了算,乃是我們北鎮撫司說了算的,陸兄只要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待得問過之後,查明事實,若是無罪自然會放了你回去的……」
陸子玉瞪大了眼,身子亂抖,
「你……你們要……要問我甚麼?」
衛武道,
「倒也不是甚麼要緊的事兒……」
說著將放在一旁的賬冊拿了起來,
「煩請陸兄瞧瞧,這本賬冊上記得東西,衛兄可識得是甚麼嗎?」
說著將賬冊扔到陸子玉面前,陸子玉打開一看立時臉上更白了三分,
「這……這……我……我不識得這……這上頭記得甚麼!」
衛武一挑眉頭,
「陸兄真是說笑了,你乃是飽讀詩書之人,怎得會不識得這上頭記的甚麼……」
「我……我確實不知……」
聞言衛武臉上笑容一斂,目光陰沉下來,
「即是如此,便讓我的兄弟們好好為陸兄回憶一下吧!」
說罷一揮手,自有人取了一旁的軟棍下來,先是狠狠在他後背一棍,疼得那陸子玉大叫一聲撲到了地上,之後便是一通暴揍,眾人原也知曉這陸子玉是個文弱書生,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必是不禁打的,一個個下手也有分寸的,只沒想到這小子不但身子弱,還是個十分膽小,不過挨了幾拳頭,竟瞪大了眼喉頭里發出咕咕怪聲,然後腦袋一偏昏了過去。
「頭兒,這小子太過不濟,嚇昏過去了!」
衛武眉頭一皺,
「把他弄醒!」
當下有人過去潑了冷水,陸子玉立時醒了過來,衛武又問他話,陸子玉只推說不知,衛武又讓人動手,陸子玉又昏了過去,如此反復幾次,到了最後,衛武剛一開口,這小子便抽搐身子,翻了白眼,弄了半天卻是半句話都沒有從他嘴里掏出來。
衛武是從未遇到過這樣不禁打,不禁嚇的人,不由的緊皺了眉頭,覺著有些棘手,那馬雲天乃是老手,見狀上來低聲道,
「頭兒,這是個軟蛋不宜用刑,只怕還要另想法子才是!」
這行刑乃是一門學問,首要便是要讓人清醒的接受痛苦,以此來折磨人的意志,但若是遇上一個極是敏感怕疼,又膽子極小之人,倒比那不怕死的硬漢更棘手,因為這類人動不動便昏過去,你便是將他千刀萬剮,他都感受不到痛苦,又如何從他嘴里掏出東西來呢?
衛武想了想道,
「罷,先讓他緩一緩再說!」
當下留了兩個人看著,領著眾人出去。
那南昌府錦衣衛千戶所的千戶趙霖哈哈笑著迎了上來,拱手道,
「衛兄弟,這……犯人審問的如何啊?」
這趙霖年紀約在四旬,生得也是儀表堂堂,身形修長,在南昌府中任職千戶已有六年,乃是位錦衣衛的老人了!
衛武行禮道,
「勞趙大人動部,那小子太過無膽,動輒昏迷,一時還無進展……」
趙霖笑道,
「這類犯人最煩的便是身子骨不好,禁不起兄弟們折騰,實在不成用些藥,不怕他不招!」
衛武應道,
「趙大人說的是,正想待他再緩一緩再審……」
趙霖應道,
「即是如此,不如到前廳里用些飯菜,讓兄弟們也歇一歇!」
衛武點頭拱手道,
「那便叨擾趙大人了!」
趙霖很是親熱過來拉他道,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氣!」
說罷拉了衛武到前廳,那梁紹早已是端坐席間,自家斟了一杯酒正細細的品著呢!
二人過去,梁紹便問道,
「衛兄可是審出來了?」
衛武坐下搖頭,
「那小子膽子比兔子還小,禁不得嚇,拳頭還未沾身呢,就口吐白沫雙眼翻白了!」
梁紹听了呵呵直笑,
「我們錦衣衛有密藥,待會兒給那小子灌下去,便是那小子膽子再小,也包準不會昏過去了!」
趙霖笑眯眯道,
「衛兄弟放心,我們的藥乃是專配的,比起詔獄里的不差分毫,必是能讓這小子吐口的!」
衛武點頭,
「如此多謝趙大人了!」
趙霖這廂端了酒杯對二人道,
「難得二位兄弟過來,老哥哥我為二位兄弟接風了,我們先滿飲此杯!」
三人都是一仰脖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如此這般推杯換盞,吃得是不亦樂乎,那趙霖也是個豪爽的漢子,每每酒到杯干,又頻頻勸酒,衛武卻是個奸滑的,估模著差不多了,便口中胡亂連連,雙眼打直,做出個醉樣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