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綺點頭道,
「通州那處乃是水道商路集散之地,想來必有布商進京,你們過去許是能尋到貨源……」
想了想又道,
「且你們也別盯著那布匹,想國喪期間禁殺牲畜,想來肉類必是缺乏,你們可去問問那風干腌制的肉類可有貨源,運到京師販賣想來也有賺頭!」
癩痢頭聞言大喜,
「果然還是三小姐厲害,這倒是提醒了我!」
韓綺抿嘴一笑,又問他道,
「可有銀子進貨?」
癩痢頭摳著頭皮笑道,
「不多,只得百兩銀子而已!」
韓綺想了想道,
「百兩銀子實在不多,你們辛苦弄回來,必也賺不了多少銀子,我家里倒還有銀子,這廂便讓桃李回去一趟,給你們再取四百兩銀子,給你湊到五百兩吧!」
癩痢頭听了嚇得忙擺手道,
「這生意也不知能不能成呢,如何能要三小姐的銀子,若是讓大哥知曉了必不會輕饒我們的!」
韓綺應道,
「我那處的銀子,也是你大哥的銀子,你們不用我的銀子,他的銀子盡可用得,以後不管是賺或是賠了,你盡去同他算賬就是了!」
癩痢頭聞听想了想這才點頭道,
「多謝三小姐!」
心中卻是暗道,
「大哥這膝蓋頭也是真軟,還未娶進門來這就將身家托付了,也不怕三小姐卷銀子跑了!」
想了想又覺自家是小人之心,
「三小姐如今肯大大方方說出來,便是個心正的,我怎可如此揣度她!」
這廂韓綺回身吩咐桃李,
「你現下就同忠叔回去,我那書架後頭有一個匣子,你從里頭取四百兩銀子……」
桃李忙問道,
「小姐,奴婢若是不跟著進書院,便不能進去了,您今兒由誰伺候?」
韓綺笑道,
「無妨,我估模著今日起便是國喪,書院多半也要休課幾日的,說不得待會兒進去,先生便要讓我們回轉,你且先回去再回來接應我就是!」
桃李依言領命回去,府里人問只說是三小姐忘帶了繡活,要回來取,府中人也未起疑。
桃李回轉閨房之中,果然在書架後頭翻著了一個木頭匣子,打開一看嚇了一大跳,饒是她長這麼大,也未見過這麼多銀票,捧著那匣子,下意識在無人的屋子里四下打量,那模樣倒似入戶的賊一般,這廂抖著手取了四百兩的銀票出來,又左顧右盼,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桃李取了銀票,轉回書院果然見韓綺已在書院門前等候,見了她便道,
「書院果然停課三日,讓我們在家服喪哀思!」
桃李將銀票取出,韓綺轉手便給了癩痢頭,癩痢頭、劉青與李莽三人忙向韓綺行禮作揖,
「多謝三小姐!」
韓綺擺手道,
「此事我已同癩痢頭說過了,你們要謝便去謝衛武吧!」
這才與三人作別,自己上了馬車,馬車之上只得主僕二人,桃李才開口問韓綺道,
「三小姐,那匣子里的銀票……」
韓綺笑道,
「那匣子里的東西不是我的,我只是代為保管罷了,只此事不可讓家里人知曉了,你可切記了!」
桃李應道,
「那麼大筆銀子放在家里若是被人發覺如何分說,依奴婢瞧著不如全數存入錢莊里吧!」
韓綺想了想應道,
「我原本也是預備著去一趟錢莊的!」
前頭衛武給的銀票不算太多,又怕他有急用,倒不敢存入錢莊,如今眼看那匣子里都放不下了,還是存在錢莊里穩妥一些。
「正好書院休課,倒是可趁此機會出一趟門!」
回到家中王氏見她回來便問緣由,韓綺稱書院休課三日,王氏點頭道,
「即是如此,便在家中歇上三日便是!」
韓綺便說起明日出門之事,王氏想了想道,
「三姐兒即是要出門,不如去夏家看看你二姐姐和夏小姐?」
夏家小姐待嫁家中,前頭听說宮中派了人正在家中教規矩,他們輕易也不能過府打擾,不過小兒女來往倒是不拘著的,韓綺聞言想了想點頭道,
「母親說的是,女兒明日便去瞧一瞧二姐姐和夏姐姐!」
二人說話讓韓縵听到了,聞言立時嚷著道,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王氏拿她無法道,
「以前家里還有姐姐們陪著,如今大姐兒和二姐兒出了嫁,你又時常在書院里,小五兒也是孤單,你即是得空便帶她出去轉轉吧!」
韓綺點頭道,
「听母親吩咐!」
韓縵聞言大喜,連飯也不吃了,便拉著月荷回房去找明日出門的衣裳。
待到第二日早飯間韓世峰听聞韓綺要出門,便叮囑道,
「那夏家如今有宮中的人在,言行切要謹慎才是!」
韓綺點頭,
「父親放心!」
「嗯!」
韓世峰對這三女兒一向放心,倒是憂心自家二女兒,當下又吩咐道,
「過去瞧瞧你二姐姐,也叮囑她謹言慎行不可造次!」
「是!」
這廂母女二人送了一身素服、頭戴烏紗,腰扎黑角帶的韓世峰出了門,國喪前三日衙門不辦公,卻是要至內府听讀遺詔,之後又要回轉各自衙門齋宿,然後又要去幾筵殿哭靈,哭靈待要哭上三日,又要換了成服服喪二十七天,其中又有種種繁雜流程,辛苦之處非我等可以想像,總歸就是君父升天,也要折騰得下頭眾位大官小官兒們死去活來一回就是了!
也幸得韓世峰是個小官兒,王氏也沒有誥命在身,若是不然這哭靈也有王氏的份兒。
母女倆回轉府上,王氏又吩咐苗姨娘道,
「今兒去外頭采買想來已買不到新鮮的肉類了,你去干貨店里再看一看!」
苗氏應道,
「听夫人的吩咐!」
如今乃是國喪,天子駕崩,百姓需守喪百日,官員不得婚喪嫁娶,百姓不能飲酒吃肉,那些個青樓楚館也要關門歇業,不得歌舞取樂,如此種種旁的不說,倒是苦了腸胃,王夫人心疼夫君這一陣子必是十分辛苦,又無有油腥入肚,身子怕是頂受不住,因而雖說家中昨晚上已買了些鮮肉備著,但畢竟不耐久存,還是再買些風干的肉備著好些。
這廂看著苗氏去了,又自預備了一些東西讓韓綺帶著去夏府,對韓綺道,
「前頭夏家被賜婚,我們為了避嫌也是不敢登門,如今陛下新喪更不敢隨意走動,徒惹非議,只能讓我兒跑這一趟了!」
韓綺應道,
「母親說的那里話來,這乃是女兒份內之事,並不算得甚麼!」
王氏听了笑眯眯道,
「好孩子,眼看著你年紀一天天大了,待翻了年倒是可以給你相看人家了!」
韓綺聞言垂頭不語,王氏只當她害羞倒也不以為意,當下送了兩個女兒出門,看著馬車離去,這才回轉府中。
韓綺將那匣子抱著,又帶了小五,丫頭桃李、月荷並兩個婆子,先去了福慶街,到了街面上尋了一家名叫做升平的錢莊,將衛武給的銀票全數給存了進去,大小面額匯在一處倒是有近六千兩銀子。
韓綺與丫頭婆子都守在外頭,只牽了小韓縵進去,小五兒坐在一把高高的交椅之上,兩條小腿兒晃悠著,好奇的四下打量,見得那高高的櫃台里有人收了三姐姐一匣子東西,轉而又送出來一張票據,便拉了韓綺的裙子,吵著要看上頭的字兒。
韓綺無奈將票據給了她看,韓縵卻不識的字兒,看了半晌又還給了韓綺問道,
「三姐姐,這里是甚麼地方?」
韓綺將那票據小心的收好,對她笑道,
「這處乃是錢莊,可以存取銀子的地方!」
韓縵聞听得「銀子」二字,立時雙眼一亮,伸手讓韓綺抱道,
「三姐姐抱我上去,我要瞧瞧里頭!」
韓綺不明所以便抱了她起來,讓她探了小腦袋往里瞧,只那櫃里,卻見得一個白頭發白胡子的老頭兒在沖她眯眯笑,並沒有甚麼白花花的銀子,當下大失所望又晃著小腿兒下了地,
「這里沒有銀子呀?」
韓綺聞言啞然一笑,還未及說話,就听到一個稚女敕的聲音不屑道,
「沒見識的丫頭,我們家的銀子全數放在庫里呢,怎麼會讓你瞧見!」
姐妹二人轉頭去看,只見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一身素衣,手里牽著一條油光水滑的小黑狗從外頭進來,韓縵歪著頭打量他問,
「這錢莊是你們家的麼?」
那男孩兒得意洋洋道,
「這升平錢莊就是我們家的!」
「那……你能讓我看看你們家放銀子的地方麼?」
小男孩兒一愣,旋即紅了臉,自家放銀子的地方,便是他也未曾得大人允許進去過,自然不能帶人進去了,只他如何肯輸了場面,想了想哼道,
「憑甚麼要給你看,你又不我們家人!」
韓縵雖說愛在家里橫,但出了門卻也是知禮的好孩子,只說不能看,心下失望卻也不惱怒,嘆了一口氣道,
「即是看不了,那便罷了,三姐姐我們走吧!」
說罷便拉著韓綺出門了,那男孩兒見她要走,又舍不得了,便追出來哄她道,
「你別走,陪我玩會兒,看不了銀子,我把我的大王給你玩兒!」
說罷一指地上那只被扯得嗷嗷叫喚的小黑狗,原來此狗名做大王,韓縵搖頭,
「不了,我要跟三姐姐去瞧我二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