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妹就不是那怕事兒的主兒,聞言興奮道,
「正是,倒要瞧瞧她們耍得甚麼花招兒!」
說罷轉頭吩咐青硯,
「我們再往里頭走一段,在前頭涼亭里等著,你去外頭請了朱家少爺過來見我!」
青硯領命去了,二人便帶著桃李往里頭走了一段路,此時間已是黃昏時分,六月的時節,蚊蟲已十分的猖狂,那些身嬌肉貴的夫人小姐們即便是不在宴席里,也都在前廳里納涼,卻無人願意走得汗水淋灕的到這後花園里給蚊蟲送菜,因而越往里頭走,越發清靜無人。
夏小妹與韓綺二人到了涼亭坐下,果然遠遠見得那兩個婆子也跟著進來了,二人便裝做看那涼亭下水池中搖頭擺尾的金魚,聲音壓低了來說話,
「綺姐兒,那兩個婆子你瞧著是甚麼來頭,會是何人派來跟蹤我們的?」
韓綺笑著隨手折了一旁花樹上的枝葉,探入水中去逗那些小魚應道,
「今兒我瞧著那許妙靈與胡仙兒有些神色不對,估模著怕就是她們指使的……」
只她們如何會選在今日里尋麻煩便不得而知了!
夏小妹聞听得是這二人,便氣往上撞,
「好啊!我不尋她們麻煩便是好了,她們倒還要來尋我晦氣……」
想了想問韓綺,
「這兩個婆子跟著我們打算如何,難道想尋機推我們下水去?」
韓綺搖頭,
「我也不知,且先看看再說!」
二人說著話,外頭朱佑君已是尋了個機會悄悄兒進來了,遠遠見得二人在涼亭前看魚,便興沖沖的揮手,
「夏小姐!」
夏小妹回他一笑招手讓他過來,韓綺眼見得那花徑人影閃動,當時就有一個婆子反身離開,韓綺腦中轉了幾轉,立時恍然,回頭對夏小妹道,
「瞧瞧……這多半是要回去報信兒,說不得待會兒便有一幫子人過來逮著你私會男子呢!」
夏小妹也醒悟了過來,卻是眉頭一挑連連哼道,
「我會不會男子與她們何干,要她們來管?」
韓綺應道,
「怎得不管,前頭你在書院不就是因著私會男子鬧了一回事兒麼?現下領著人來捉了你的現行,今日又是書院的先生與學生都在場,不單單是你,便是朱佑君這般貿貿然跑到後院來,讓人拿住了也有損名聲!」
這一招對付女子乃是百試百靈,想今日雖是辦喜事,但也是男女有別,分做兩處招待,若是讓人瞧見他們在後院無人之處私會,傳出去名聲自然不好,若是再讓人瞧見拉著小手,又若是湊到一處親昵,那這事兒就可往大里說了!
今日書院里的先生們都在,若是讓他們瞧見了,還能不能在書院里呆著,只怕都是兩說了!
想到這處不由嘆道,
「夏姐姐,你瞧瞧……行事不周便易惹禍上身,你必要謹記在心,以後切切要小心才是!」
尤其以後若當真入了東宮,那處更是一步一險,便是有太子殿下護著,自家也要加倍小心才能在宮中生存!
夏小妹倒也受教,點頭應道,
「綺姐兒說的是,這事兒是我行事不周,以後必不會如此了,早知曉有今日,倒不如約了他到外頭說話!」
韓綺一笑搖頭,
「她們即是有心要抓你的把柄,在外頭,在里頭又有何區別!」
夏小妹眼珠子轉了轉,卻是笑眯眯道,
「即是如此,我怎會讓她們得逞……」
說話間朱厚照已是繞過水池上了涼亭,見了二人笑道,
「外頭日頭這般毒辣,怎得要在這處說話!」
夏小妹上前上下打量朱厚照一番,瞧得他心里有些發毛,
「夏小姐,你……你這是……」
夏小妹一伸手扯了他袖子道,
「朱佑君,你把衣裳月兌了!」
此言一出立時嚇了太子爺一大跳,當下就面紅過耳,
「你……你……你說得甚麼!」
這……這處還有外人在呢!
夏小妹拉了他到一旁嘀嘀咕咕半晌,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講了一通,說罷沖他一瞪眼道,
「今兒我必要讓那許妙靈和胡仙兒好看,你是不是我好友?幫是不幫我?」
朱厚照聞言只得苦笑一聲道,
「一切依小姐就是!」
她們這頭商商量理,那花徑盡頭的婆子就見得那白面的小子進了涼亭,又同夏小妹拉拉扯扯半晌,竟往那花叢後頭去了,見狀不由大喜,
「果然小姐說的極是,那姓夏的丫頭就是個浪蕩的性子,逮著機會就同男人往犄角旮旯里鑽……」
她那朋友還在一旁呢,這膽子也太大了,想來她那朋友也不是甚麼好東西!
這婆子在大宅子里做得久了,甚麼齷齪事兒沒見過,
心道,
「如今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現下的年輕人倒是當真會玩的,說不得還來個三人同歡,雙飛雙喜呢!」
婆子心頭暗罵,當下急急忙忙也回去報信,待得那胡仙兒得知夏小妹竟與男子拉扯著進了花叢深處不由喜出望外,
「好好好!正是這樣才好!待我們叫了人過去必定能抓一個現行!」
許妙靈眉頭皺了皺道,
「那夏小妹當真如此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旁人家的後院同人私通?」
許妙靈這心思卻是比胡仙兒深些,一听這事便覺著有些不妥當,偏那婆子賭咒發誓說親眼見著那姓夏的丫頭,的的確確拉著男子進了花叢,許妙靈想了想道,
「即是如此我們過去瞧瞧吧!」
當下起身,只稱吃多了酒,要去後院吹吹風,一旁相熟的眾人,見得她起身要走,便也跟著起了身,紛紛道,
「我們也是吃多了酒,到後院里吹吹風,涼快涼快!」
實則這時節誰也不想去後花園里挨蚊蟲盯咬,但因著如今這位許家小姐乃是炙手可熱的東宮太子妃人選,據說畫像送入宮中,皇後娘娘瞧了十分的滿意,若是入了東宮,說不得等上一年半載這位便是正宮娘娘了,不趁著這時節巴結巴結,待到以後入了宮,想見一面都難了。
因而有許妙靈走在頭里,胡仙兒陪在身旁,後頭倒是跟了些人,又有姑娘們動了,那前院里有人听到風聲,想著滿院子里的鶯鶯燕燕,自然也有眼熱想去瞧的,尤其其中還有承聖三姝中的兩位,這廂竟有人悄悄跟了過去。如此這般竟是呼呼拉拉,前前後後去了不少人。
許妙靈原本還擔心人太多打草驚了蛇,只沒想到了那婆子說的涼亭,卻遠遠見著一男一女坐在當中,竟是緊緊挨坐到了一處,頭踫著頭卻是在竊竊私語,眾人一見都是一驚,胡仙兒見了大喜,卻也學著眾人那旁驚訝道,
「咦,那涼亭是誰人?」
此時間園中花木繁茂,又時值天色更暗了,後院涼亭之中又燈火不明,遠遠見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衣著是一男一女,要想看清人卻要走進涼亭去,許妙靈定楮看了許久卻是心中沒來由的覺著不妥當,只一時又想不出甚麼不妥當。
但此時間又來不及細想了,那胡仙兒已興沖沖走在了前頭,口中道,
「咦!瞧著倒似我們書院中人,怎得有些似那夏小妹?」
這話自然是在胡說八道,那涼亭隔著一個水池子,又有二人刻意坐到了有花叢遮擋的地方,他們如何看得見,不過胡仙兒早已先入為主認定了是夏小妹,當下提了裙子就快步沖過去,生怕那二人听著聲音,給逃跑了!
她這廂跑得快,卻是斜刺里鑽出一個綠衣的姑娘來,瘦高的個子,頭發有些亂,見著這一眾女子,後頭還綴著三五個大男人,不由哎呀一聲,扯了袖子將臉遮擋住了,跺著腳尖著嗓子嚷道,
「哎呀!怎麼這麼多男人往後院里闖呀!」
眾男子被人叫破,立時面現尷尬,忙嘿嘿笑著往後頭退,連連拱手道,
「走錯路了!走錯路了!」
卻是戀戀不舍的往後退,心中暗道,
「真可惜瞧不到熱鬧了!也不知哪是一位仁兄如此神勇,敢在先生們的婚禮上搭勾女子!真是佩服佩服!」
那胡仙兒此時正急著抓奸,倒沒有在意身旁高個兒的女子,抬手拂她到一旁,
「別擋著道路!」
卻是急急提著裙子往前走,那女子扯著袖子擋臉,待到眾人過後便自家循著路出去了。
隨著眾人越走越近,越發瞧清楚了,這涼亭上二人雖只看得見後腦勺,但看衣著的的確確就是一男一女依倚在一處,男的穿著月牙白的儒衫,身形高瘦一些,女的卻是一身鵝黃的衣裙,身形嬌小些。
眾人見二人在這後院之中公然緊緊依倚在一處,還在那處竊竊私語很是親密,不由心中暗道,
「這處好歹也是董家的後院,怎得這一對男女如此膽大包天,人來人往的地界便如此親密,實在有辱斯文!有傷風化呀!」
心里暗罵,卻又暗暗竊喜,一臉興奮,
「能瞧上這一出好戲,今兒這喜宴的禮算是值了!」
待得眾人腳步聲近得不能再近了,那二人才有所動作,乍然分開,男子騰地站起身看樣子好像要跑,胡仙兒那里肯讓他逃了,立時也顧不得大家閨秀的儀態,兩步沖上前去一把扯住了那人寬大的袖口,
「登徒子!你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