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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這一世隱逸人

紅裙女子的到來,在長壽村掀起軒然大波,不僅是因為那美艷無雙的絕色姿容,還因為女子那份遺世獨立的超然氣質,在這平凡的小山村中,說是鶴立雞群也不為過。

不似人間女子,而是自九天謫臨凡塵的天仙。

長壽村的青壯男子只是遠遠瞧見她一眼,便為之傾倒,終日魂不守舍,想上前搭話又不敢,生怕驚擾了仙子清淨,一時躊躇不決,真如百爪撓心。

村里一些醋意妒意大的少女少婦,見自家情郎和丈夫神魂顛倒的,難免在心里月復誹一句「狐狸精」。

當然,這些話她們是不敢當著她的面說的,甚至在遠遠看她的時候,她們比自家男人還要謹言慎行。

原本冷冷清清的姜老頭家是真個蓬蓽生輝了。

而在天仙女子來到長壽村的第二天,就有一則消息傳了開,那臥病在床九十多年的姜楊氏居然下床走路了!

很多人不信邪,可當他們親眼看到姜楊氏非但是能下床走路,甚至健步如飛、容光煥發得像是年輕了幾十歲時,無不驚得呆住了。

難道真是仙女?

這個小山村雖然偏僻不起眼,但也知道這個世界有修真者的存在,他們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原本還好奇一個小姑娘家怎麼敢獨自行走在大山中的村民似乎找到了答案。

再後來,又听說這名女子是姜老頭和姜楊氏的女兒,這就讓村民們確定了這一點。

畢竟,姜楊夫婦的獨女可是在一百多年前出生的,若非仙人,又怎麼可能至今還像個雙十年華的妙齡女子?

知道這些後,那些原本對仙子抱有念想的青年男子垂頭喪氣,再也不敢有所奢望。不管是樣貌、氣質還是來歷,她都足以讓他們自慚形穢。

出乎意料,仙子駕臨長壽村沒有半點排場和架子,除了讓爹娘為她謝絕所有訪客之外,再無其他動靜。並且,她似乎不急著離開,反而有久住下來的跡象。

這讓許多人又驚又喜。

姜老頭和姜楊氏雖是仙子雙親,卻對其言听計從,她讓他們把那些人打發了,夫妻倆也不敢違背這自稱姓「冷」而非「姜」的獨女的意思。個中原因,有愧疚,也有敬畏。

後來,她放下了手中的劍,拿起了針線,和陌生的娘親學起了女紅。

她說,也許這輩子就在這兒陪著他們過了。

老夫婦驚愕之余,也是喜不自勝,兩張老臉笑開了花。

唧唧復唧唧,仙子當戶織,一針又一線,白絲綢上生紅蓮。

秋風蕭瑟,埋下一季的輝煌,曾經的驕盛與繁華難免要隨那簌簌落下的黃葉而飄零,也不知明年春暖花開、百木蓊郁時,還有誰會記得上一年的蔥蘢?

臨窗而坐,眺望西南方向的天空,女子陣陣失神。

就這樣了嗎?

現在的你跟她,應該很幸福吧?

唧唧復唧唧,這里沒有高不可攀的天上仙人,只有想著隱逸一世的痴情人。

一日復一日。

這個寒冬,大雪封山,忽有一抹火紅在漫天雪白中跳躍疾飛,直奔長壽村村頭。

女子兩手捧著一杯暖手的茶水,正要潤潤嗓子暖暖胃,睫毛輕顫,剛遞到嘴邊的暖茶又放了下去,眉頭微皺。

那抹火紅徑直入了山村,可奇怪的是,路上行人卻對其「視而不見」。

「赤融,你這鼻子跟天狗族學的?」女子神態極為不滿。

窗外的火紅巨影在一棵樹旁駐足,獅身鱷尾,正是與蘇恆同為天生地養的自然生靈、更兼身負雙重屬性的赤融獸,在七十四年前通過峰靈「慘無獸道」的磨煉後,便主動提出追隨冷月舞闖蕩天下,冷月舞也沒有拒絕。

不過,在後來遭遇各教年輕高手挑釁追殺的過程中,它又認識了另一個人。一人一獸脾性相投,且在那人身邊赤融獸獲益良多,冷月舞也就隨它去了,樂得清淨。

當然,很重要的一點,是那人始終時常出手相助她,讓赤融獸覺得自己並未棄她于不顧。若非如此,赤融獸也不敢吃里扒外。

听出女子語氣中的不滿,赤融獸賠笑道:「少主,這次可不是咱出的力,是他自己找過來的,我不過是先來一步罷了。」

女子斜眼看它,滿臉懷疑之色。

赤融獸大呼冤枉,急忙解釋道:「是他自己說什麼情之所系,縱使遠隔千萬里,也能……」

「夠了!」

女子出言打斷了它的話,柳眉一豎,鳳目含煞,駭得赤融獸一縮脖子,「你告訴他,有多遠滾多遠,本小姐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听到這些惡心的話,再敢胡說八道,我一劍撕爛你們兩個的嘴。」

赤融獸訕訕不敢說話,噤若寒蟬。

「月舞姑娘說話何必如此傷人?在下肺腑之言,到姑娘嘴里卻成了惡心之語,教在下情何以堪?如果換作他,姑娘是否還會覺得惡心?」

一掛金光如瀑垂落,披戰甲著戰靴的英武男子在赤融獸身旁顯化身形。

同樣的,他分明就站在那兒,但過往村民卻對此渾然不覺。

冷月舞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道:「你也配和他相提並論?」

本為還蘇恆不殺之人情而保護冷月舞、不想在之後的接觸中不知不覺就喜歡上這個倔強勇敢女孩的斗戰之子闕起,聞言苦笑道:「真是傷人啊,不過你說的沒錯,現在的他的確不是我能比得上的。」

冷月舞又補充了一句︰「以後也是。」

闕起無奈笑笑,「咱們已經有六年沒見了,好不容易見著了,不至于這樣吧?」

冷月舞正眼看他,認真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如果想在我身上還了他的人情,那你現在和他已經兩清了,這點我還是能做主的。既然兩不相欠,就各走各道,不要再有其他的糾纏和瓜葛,你要我說多少遍才能明白?」

一生從未對人嬉皮笑臉過的斗戰之子嘿嘿笑道:「這不是舍不得走嘛。」

冷月舞心

中氣惱,這家伙怎麼怎麼說都不明白?!

斗戰之子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道:「月舞姑娘,我知道你情系于他,可他已經有沐青兒了,你……」

鏘!

長劍出鞘聲。

這個寒冬更冷了,路過的行人不覺裹緊了身上的衣衫。

赤融獸很沒義氣地一溜煙跑遠了。

它跟斗戰之子熟歸熟,但可不敢胳膊肘往外拐,再者如今天下皆知小天尊歸來,這更是借它十個膽子也不敢。

自認對蘇恆還算熟悉的赤融獸深知背叛他的下場。

見冷月舞殺機全然不似作假,闕起心中苦意愈濃,連忙擺手,「姑娘且慢動手,其實我這次來,也是想向姑娘辭行的。」

冷月舞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手中出鞘三寸的七世琉璃劍卻不歸鞘。

斗戰之子將之看在眼里,遺憾嘆道:「看姑娘這意思,是想一輩子都待在這兒了?」

冷月舞不作回答,他便自顧自地道:「倘若姑娘執意如此,那即便今日姑娘沒有對在下說這番話,在下也不會留下來了。天下雖大,但少了斗戰之子可不行。」

冷月舞面無表情地道:「你倒是看得起自己。」

闕起也不覺得難為情,眼珠子骨碌一轉,「不過,如果姑娘肯隨在下……」

冷月舞截口道:「你要走就走,哪來這麼多廢話?」

闕起神情一滯,連連搖頭,隨即正色道:「姑娘保重,告辭!」

說罷,他直接化作金光而去,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赤融獸偷偷瞧了冷月舞一眼,見其沒有表示,也就跟著去了。

寒風呼嘯,雪花從窗戶吹了進來,女子伸手接住,素手如雪晶瑩,又多了一分女敕紅。

「如果是你的話,無論我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你都會陪著我吧?」

無人回答,半晌,她才喃喃道:「可是,我也不是她啊。」

揚手將雪花撒出,緩緩入鞘的長劍劍身倒映著那抹難言的感傷,依稀有女子的抽噎聲混雜在寒風中,吹過山崗,拂過山谷,還沒飄到那個「遠方」,就消散成虛無。

「情之所系,可你又能否找到我?或是……願不願意來找我?」

如夢一場。

這個冬天,格外的冷。

……

蘇沐苑,白衣男子端坐亭中,頭頂虛空如波紋顫亂,一朵四十九瓣三十六葉的花朵在旋轉開合,雖無顏色無實體,只是一個由虛幻線條交織勾勒出的輪廓,卻也能讓人感到陣陣心驚。

花朵懸于頭頂,男子瞳孔中有景象變幻,在某一刻,那塵封之久都快被遺忘的心上裂痕一開,他猛然抓住心口,「噗」地吐出一口鮮血。

青兒大驚,慌忙上前將他扶住,「蘇恆哥哥,你怎麼了?」

蘇恆搖搖頭,轉頭望向東北方位。

「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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