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行事但求問心無愧、無悔、無恨……」秦挽之細細咀嚼片刻，嘆道:「蘇兄高節，在下佩服。」
「人之一生，若能擇一城終老，遇一人白首，便無憾矣。」秦挽之感慨，目光有意無意地飄忽向冷月舞，後者面色平淡，也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意思。
秦挽之無奈搖了搖頭。
蘇恆拊掌應和，「是這個道理。」
「早聞蘇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真如遇一知己也。本該與蘇兄把酒言歡，但想來蘇兄與沐姑娘、冷姑娘久別重逢，當有許多話說，在下也不便打擾，先行告辭，改日再與蘇兄長談。」
說著，秦挽之就要起身告辭。
眾人相送，蘇恆快人快語，「既如此，我也不留秦兄，改日再敘。」
秦挽之離去了，青兒朝他離去的方向看了片刻，突然問道:「蘇恆哥哥，你看此人如何？」
蘇恆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仔細思忖了半晌，才回道:「說實話，我閱人無數，自問看人極準，卻看不透此人。」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明面上看來，此人亦是真性情，如慕師兄那般，是可交之輩。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哪里有些不對勁……」
「似是在刻意掩飾、又或者是表現出什麼？」青兒接口。
蘇恆一怔，看了青兒一眼，笑著點頭，「知我者，青兒也。」
小丫頭甜甜一笑，蘇恆只這一句話，就讓她分外滿足。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
這時，一旁的冷月舞卻道:「我看人家秦公子就挺好的。英俊瀟灑，實力超群，又用情專一，還經常幫助我和青兒妹妹，這世上，這樣的男人已經不多咯。」
青兒面色古怪，瞧了蘇恆一眼，也不說話，只是微笑看著。
蘇恆如何不知冷月舞心里在想什麼，但當著青兒的面，他不想在這麼敏感的話題上糾纏下去，話鋒一轉，道:「不管怎麼說，此人確是幫了我一個大忙，還多次照拂你們，這個人情，有機會一定要還回去。」
「不過，也是多虧了你們，不然這回我可就真栽了。」一想到沒被青兒喚醒的後果，蘇恆就心有余悸。
「你還好意思說，如果不是你盲目自大，輕入艷姬圈套，她想算計你哪有這般容易？」冷月舞翻了個白眼，「若非如此，青兒妹妹也不會白挨你一槍了。」
被冷月舞當面數落，蘇恆也不生氣。她說的有道理，自從蒼山潛修兩年出山後，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的確自負了許多，這次失利，也算是給自己一個教訓。
抬指在冷月舞瑩白的額頭輕輕一敲，蘇恆斜眼看她，沒好氣地道:「大小姐，你那三巴掌也不是吃素的，你還真是下得去手啊！」
看到蘇恆有些委屈的樣子，冷月舞不禁莞爾，「誰讓你皮糙肉厚的，不打重點，怎麼打得醒你？咋了，本小姐幫了你這麼大忙，你還想恩將仇報不成？」
「這麼說來，我還真得多謝冷大小姐送我三個大嘴巴子？」
「那當然了。」冷月舞理所當然地點頭。
蘇恆嘴角一陣
抽搐，險些氣歪了鼻子，心里有苦說不出，恨恨一咬牙，「這樣的話，我什麼時候是不是該把這份‘大禮’還給我們的冷大小姐，如此方不失了禮數才是？」
冷月舞眼眸眯縫起一個危險的弧度，「你要還給我？」
「你想干嘛？」蘇恆警惕地後退一步，嚴陣以待。
原以為冷月舞要發飆，可接著，對方竟把臉一伸，反湊到蘇恆面前，口中叫嚷著:「來來來，本小姐把臉伸過來給你打，你打你打，你要是舍得就一巴掌狠狠扇下去，來，我保證不秋後算賬。」
蘇恆發呆，兩年不見，這婆娘變得更狡猾了，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看著眼前那副精致的容顏，蘇恆萬分無奈。
「哼哼，舍不得呀？」冷月舞瑟，「這次舍不得扇回來，以後就不許舊事重提了哦，不然我可不買賬。」
蘇恆愕然，啞口無言，實在是拿她沒辦法。
見蘇恆吃癟，青兒很不厚道地笑了，「蘇恆哥哥，月舞姐姐也是想幫你，你被那艷姬所算計，她可比誰都著急呢。」
冷月舞神色頓時一僵。
蘇恆笑了笑，「我怎麼可能真的怪她。話說回來，此番若非有青兒的《相見歡》，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其實，青兒也沒有把握一定能將蘇恆哥哥喚醒。」四目對視，青兒眼里滿是深情，「此曲能否建功，全在于蘇恆哥哥身上。」
「我？」
「是的。」青兒螓首輕點，「倘若在蘇恆哥哥內心深處，對幻境中紫嵐的情意還在青兒之上，那青兒永遠都不可能喚醒蘇恆哥哥的，所幸……」
話音一滯，女孩羞澀地低下頭去，但臉上的那股幸福和滿足卻是掩飾不住。
蘇恆伸手揉了揉青兒小腦袋，眼底滿是寵溺。
「這次雖是化險為夷，但我們跟艷姬的梁子也徹底結下了，她恐怕不會就這麼放過你。蘇恆哥哥，艷姬詭計多端，手段層出不窮，令人防不勝防，你可千萬要多加小心才是。」
「不放過我？我還不放過她呢。」蘇恆微眯的眼眸閃爍寒芒，殺氣隱隱，「若不是因為峰靈，我管邪道怎樣？無論如何都要將欲劫宮全殲于此！青兒一槍之恨，都要算到她頭上，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青兒柔聲道:「蘇恆哥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想報仇今後有的是機會，你先不要著急。等你踏入天仙境界，再與她清算，必能穩操勝券。」
「放心吧，蘇恆哥哥知道該怎麼做。」
「誒，臭家伙兒，你這兩年來經歷了些什麼？都說來听听？」冷月舞好奇。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在蒼山的金光洞中潛修了兩年……」
當下，蘇恆將自己進入蒼山後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對于兩女，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半晌，蘇恆講完，青兒和冷月舞相視而驚，唏噓不已。其中，最讓她們震驚的莫過于金光洞內仙靈對蘇恆說的那些隱秘了。
「真沒想到，蘇恆哥哥的師父竟然還活著，而且還是這片天地的巔峰強者……」青兒搖搖頭，神情有些恍惚，慨嘆道:
「未來作棋盤，蒼生是局中子，生死當賭注，一場跨越時空、遍及諸天高手的大博弈……這所謂的萬古大劫，究竟是什麼？」
「這個謎底，得等我們自己去揭開！」蘇恆神色堅定。
「應劫而生，天選之人……」冷月舞面露思索之色，片刻後，她突然問道:「臭家伙兒，那西方佛主，不會也選中你了吧？」
蘇恆搖頭，「我不知道。在這世上，我並非唯一應劫而生的劫數之子，佛主雖曾頒下法旨，但那也可能是看在我師父的面子上，而不是選中了我做……」
話音戛然而止，蘇恆似是想到了什麼，表情一僵。
兩女瞧見他的異樣，疑惑道:「怎麼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麼？」
蘇恆轉過頭，對冷月舞道:「月舞，你還記得嗎，在九蓮佛塔里，緊那羅曾說過，我與佛有緣？」
「記得啊。」冷月舞「噗嗤」笑了，「咋了？那神棍的話，你還當真了？」
蘇恆卻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神情愈發鄭重，「如果我告訴你，在第一層的大雄寶殿時，九蓮佛塔之主也曾說過這句話呢？」
冷月舞笑容漸斂，不再嬉笑。
「那尊古佛還說過，他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佛主的智慧之光！依他的推測，我曾與佛主相見過。」
「佛主的智慧之光？你見過佛主？這……」兩女目瞪口呆。
佛主是什麼人物？而蘇恆又是什麼角色？兩者身份實力天差地遠，雲泥之別都不足以形容其萬一，這樣的說法，簡直是無稽之談。除非……
除非是仙靈在影響著這一切。
可是以仙靈的本事，若想幫助蘇恆，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又何必請佛主在蘇恆身上加持智慧佛光？如此想來，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
佛主自己想這麼做！
可若猜想為真，那佛主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會不會是因為他認定蘇恆是真正的天選之人，也選中了他做棋子，參與日後應劫而生之人之間的斗爭？
三人越想越驚。
「當初我听到那句話，也沒太放在心上，但現在……」蘇恆神情肅穆，沉聲道:「諸般跡象，都顯示我與佛主有不小的關聯。」
「怪不得，怪不得你能修成落神羽。」冷月舞輕嘆。
蘇恆和青兒聞言一愣。
「落神羽，是佛母孔雀大明王所創至高佛術。此術一分妖性，一分魔性，八分佛性，且因創立之時，受過佛主秘力影響，故而非佛門之人，根本不可能修成此術，除非他的境界達到能夠打破佛主法則桎梏的地步。當然，佛門之中，便是佛子也不一定有資格修習此術。」
「你能得到落神羽，或許是你師父的緣故，但你能修成落神羽，絕對與那不可見的智慧佛光月兌不了干系。」
蘇恆心中驚訝不已，這些秘辛，仙靈都不曾跟他說過。略一遲疑，他問道:「這是你覺醒的前世記憶？」
冷月舞點點頭，又搖搖頭，倒把自己先逗笑了，「準確來說，是我前七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