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
金芒閃耀，聖潔的佛光普照諸天，與日月爭輝，甚至蓋過了天日！
天地間花雨綻放，朵朵晶瑩自虛空中衍生，飄搖而落，如雪輕盈，如煙縹緲。地上，又有萬千金蓮生出，片片金色鋪滿了山川大地，無塵無垢，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這像極了傳說中古之聖人出世的排面，天花亂墜，地涌金蓮。聖人出，天地齊鳴，萬民共拜。
天界和阿修羅界的三次戰爭也引來眾多勢力的關注，此番天界異變，佛光照亮三千世界，許多大神通者霍然驚醒，將神念探來，想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善！」
一聲佛唱，盤坐的金色虛影愈發凝實，一尊大佛巍然鎮于高空，不動如山，像是隔斷了陰陽兩界，截住了歲月長河。
萬劫不磨，千古不滅！
這是所有人看到那尊大佛的第一感覺。
大佛並不是多麼高大，但在眾人心中，他的形象卻高不可攀，比天界還高！
萬古一佛！
「釋迦牟尼？」蘇恆心中頗不平靜，他沒有見過所謂的佛主，但從眼前之人的氣勢來看，他實在想不出除了佛主外，還有哪尊佛會是如此偉岸。
他身上造物主的氣勢陡升，與大佛相抗衡，兩者間的威壓生生將帝釋天和羅阿修羅王等靠近之人震得連連後退。
眾人無不駭然。
大佛雙手微合，點頭道︰「如是！如是！」
「釋迦牟尼佛……未來的佛主，整頓佛教的大能……」蘇恆喃喃低語。
經過這麼多年的探索，他已然能夠確定，現在的種種，不管是真是假，都應該是發生在中古時代！
佛教誕生的苗頭源自遠古，但那時候古天庭稱霸洪荒大陸，一家獨大，威鎮寰宇，根本沒有其他勢力發展的機會。直到中古，天驕並起，群雄逐鹿，洪荒大陸再次進入了一個金戈鐵馬的混亂時代，佛教才逐漸盛興。
中古的佛教，乃是以阿彌陀佛、燃燈古佛等諸佛為首。中古末期，釋迦牟尼佛橫空出世，與諸佛並立，也就是緊那羅口中的橫豎三世佛。
至于釋迦牟尼佛整頓佛教秩序，容納過去現在未來于一體，取締三世佛，開創光暗曼陀羅兩界，成為佛教公認的唯一佛主，則是近古的事了。
這是蘇恆這麼久以來，結合以往所知和緊那羅所說的信息，慢慢推敲猜出來的對應時間。
冷月舞說天龍八部是釋迦牟尼佛冊封的佛教護法，而現在八部中的天眾領袖之一帝釋天竟和阿修羅族開戰，想來此時天龍八部應該尚未成立。
也不知此時的釋迦牟尼佛成佛了沒有。
蘇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中古時代，但他絕對不相信是穿越了，沒有人能輕易改動過去歲月的軌跡，佛塔沒這個能耐！
然而，身邊發生的一切卻又是如此的真實，真到不可思議。若不是蘇恆身上無窮的偉力時刻提醒著他這一切並非真實的時間和地點，在這數千年的光陰里，他早就沉淪了。
眼前發生的事情或許是真的，但時間卻是錯的。蘇恆是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卻由于某種原因走到現在這個局面。
就在蘇恆分神沉思的時候，大佛的一句話突然嚇了他一大跳。
「非也，非也。」大佛面露微笑，道:「佛有三身，釋迦牟尼佛是我之應身，如那鏡中花水中月，是虛非實，豈能得成佛主？大日如來佛方如是！」
蘇恆心中一陣悚然，他听不懂什麼佛三身不三身的，他驚悚的是對方听到自己說他是未來的佛主時，竟絲毫不感到驚訝，而且還能指出其中的「錯誤」！
要知道，這個時候天龍八部都還沒成立，釋迦牟尼是否成佛都未可知，他怎麼敢如此理所當然地認同自己就是未來的佛主？
難道他能預見未來？預見佛教的命運？
蘇恆念頭百轉，心中已是掀起了滔天駭浪，眼底精光閃爍不休，他驀然抬頭，眸光前所未有的犀利，沉聲問道:「你是誰？」
大佛微微一笑，也不諱言，坦誠道:「我是釋迦牟尼，也是釋迦牟尼佛，更是大日如來佛。」
蘇恆腦子里一下子亂了，總感覺把握住了什麼關鍵線索，卻又說不出來。
「佛之應身，化身千萬，遍布諸天，延展古今未來。我立于歲月河流之上，佛的影子長長斜下，遮住萬古，不管你看不看得見，那段歲月里依然有我的身影。你說我是假的，卻又辨不出其偽，你說我是真的，但此身亦非真身。是真是假，亂亂亂！欲辨其妙，難！難！難！」
大佛長長地念了一大段話。
不僅蘇恆听得一頭霧水，在場所有功參造化的大能也是面面相覷，許多大神通者的神念都是一陣紊亂，苦苦思索大佛個中佛意。
「佛教水深，極擅言辯，我當不與其糾結佛理。」蘇恆心念一橫，將腦海里雜七雜八的念頭盡數斬滅，眼中瞬間恢復了清明。
「造物主的力量……」大佛凝視著蘇恆，突然道︰「未來者，無有此境界，先享此力量，禍兮？福兮？」
「哼！」蘇恆鼻腔發出一聲冷哼，九天之上像是打了個悶雷，將沉浸在佛理中的阿修羅族眾喚醒。
「釋迦牟尼，本王今日不是來與你逞口舌之爭的，而是來討一個公道！」
大佛悠悠道︰「佛有佛道，人有人道，施主以為公道為何物？公道存何處？」
「公道即是非！公道即天理！公道在何處？公道存于人心，歸于天數！」蘇恆心里有些煩躁，不假思索，月兌口而出。
孰料，大佛聞言，竟都是為之沉默了一陣。就在眾人不解之際，他又是長長一嘆，「是非對錯……哪有什麼真正的是非對錯，都是生靈的意志強加在上面的，久而久之，便成了理所當然。是天理？歸于天數？可是……」
「可是天都在我的腳下啊……」
大佛聲音平靜，像是在闡述著一種事實，沒有絲毫的狂氣和傲態，相反，他更多的是有幾分無奈。
這讓所有人都大惑不解。
「阿修羅族自始祖開創以來，有震懾諸天之能，卻行事低調，不輕易招惹是非。始祖去後，所謂的天界之主色欲包天，中意舍脂。」
「想他天界之主的身份地位，也不辱沒了本王名頭，可這小人始亂終棄，置本王顏面于何地？置阿修羅族尊嚴于何處？本王豈能善罷甘休？！」
蘇恆也不與大佛爭辯，開門見山質問道:「一伐天界，你那四只大刀輪幾乎斬盡本王手足，致使天界反敗為勝。若僅如此倒也罷了，可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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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眸子都立了起來，駭得帝釋天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帝釋小兒欺人太甚！竟敢再次打上我阿修羅族另一位公主的主意。我族二伐天界，再度遭遇大刀輪斬殺，又是你的杰作！」
「天界趁勢殺入我界，阿修羅界遍地狼煙，血流成河……帝釋小兒更是將阿修羅女盡數擄走。試問天下，哪方梟雄咽得下這口惡氣？！」
諸天寂靜，眾多大神通者盡皆沉默。
蘇恆霍然轉身，看向帝釋天，厲聲喝道:「倘若始祖尚在，你可敢如此？！」
「敢否？！」
「敢否？！」
「敢否？！」
……
浩大的質問聲在天地間不斷震蕩，無人敢應話，帝釋天的臉色唰地一片慘白。
阿修羅大軍听得熱血沸騰，無數戰士面色漲紅，死死壓抑住自己，恨不得仰天舒嘯，就連三尊阿修羅王也是沉聲低吼。
毗摩質多羅阿修羅王真正說出了他們的心聲！
無盡的憋屈啊，今日全都向諸天萬界宣泄出來，一番質問，誰敢答話？！
蘇恆造物主般的威壓席卷八荒，震得乾坤都在微微顫栗，那是不亞于阿修羅始祖的偉力！
在他的目光逼視下，帝釋天已是面色灰暗。
「哎……」
就在這時，大佛突然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蘇恆劍眉立了起來，冷冷道:「釋迦牟尼，你是真正的大智大勇大神通者，本王不知道你曉得多少未來之事，也不想深究你們佛教的佛理。本王只想問，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一手扭轉乾坤導致的，你護住了帝釋天，可卻傷害了多少阿修羅族眾？他們天界之人是高貴生靈，難道我阿修羅族就十惡不赦、罪該萬死嗎？！」
「誰是誰非，你這位大能，當真是看不清麼？！」
面對蘇恆的質問，大佛似乎問心無愧，他的臉上古井無波，浩大的佛音傳遍了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
「世間萬事，無有是非。所謂對錯，于人不同而已。我伸出一只手，看似改變了其他生靈的命運，其實是他們的命運中注定有我。命運無常，不可盡知，萬事輪回，皆付因果。」
大佛雙手合十，總結道︰「帝釋天與我有一番因果，命不當絕；阿修羅族也不當滅，兩者亦有一番未盡之因果。天龍八部之眾，已成不可改變的即將事實，變不得，變不了。」
「這就是你給出的解釋嗎？」蘇恆根本不管那麼多亂七八糟的道道，此時生而為阿修羅之王，就要用最直接的手段為阿修羅族出這一口氣！
「張口佛理閉口佛理，所行所為卻是如此不堪！釋迦牟尼，本王不管你如何花言巧語，我們拳頭上見真章吧。」
蘇恆一腳踏出，天地齊鳴，舉手投足間，就是天地之力齊震。在這一刻，他就是天的化身，他是名副其實的創世者！造物主！
誰人能擋？！
轟！
他猛地推出一拳，向大佛轟來。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大佛並不與蘇恆一戰。他的身影開始模糊，逐漸消散成虛無，好像他現身不為別的，只是為了和少年說一番話。
「有為者空，無為者空。萬古歲月，誰又改寫得了歷史呢？本為虛無泡影，終是夢幻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