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H！！！」
克利俄斯號內，潮水般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天命、極東、世界蛇，各個組織的成員臉上都紛紛露出了喜色，歡呼著慶賀起了這共同的勝利。
和以意外結尾，至今仍下落不明的第九律者不同，這是三大組織聯手後取得的第一次重大勝利，而且解決的還是第十律者這樣一位如此棘手的敵人。
但在沸騰的歡呼聲里，溫蒂的眉頭卻始終緊鎖，一旁的幽蘭黛爾臉上也沒有絲毫笑意。
誠然，第十律者的討伐絕非是什麼一帆風順的事情。
姑且不論人偶行動猖獗時期所造成的無數傷亡，即便是此次進攻支配劇場的計劃也算不上多麼輕松。
雖然在最後同人偶們的決戰中，人類一方表現出了近乎碾壓的優勢，可這也是集結了人類全部力量才能取得的成果。
換做天命、極東亦或是世界蛇中的單獨一方，恐怕連進入支配劇場都做不到。
天命缺乏足夠份量的誘餌，極東沒有突破支配劇場的手段，至于世界蛇……基本算得上是在全程劃水了。
可面對這樣一份歷經無數艱辛才取得的戰果，兩人心中卻沒有絲毫如釋重負的感覺。
原因無他，對于一位能夠翻手間就鎮壓理之律者和雷之律者的強大律者來說，這種程度的困難仍顯得太過簡單了些。
簡單到……這場討伐戰宛若一出早已寫好劇本的表演！
從克利俄斯號的崩壞能探測器上找不到任何異樣，溫蒂將目光看向某個一直躲在角落里的紅發少女︰「菲尼斯！」
「菲尼斯已經感受不到支配律者的波動了哦。而且，菲尼斯還從那些人偶身上看到了強烈的不甘和怨憎呢。」
視線都不曾從手里的漫畫上移開絲毫，菲尼斯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你懷疑第十律者還活著嗎？」
見到了溫蒂臉上的擔憂，又听到了能夠洞察人心的菲尼斯的回答，緋玉丸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憂慮。
「只是有這個可能而已。」
緊鎖的眉頭沒有半點兒舒展，溫蒂嘆了口氣道。
「夜梟，那個從夜梟體內誕生的第十律者，一直都沒有出現。」
插嘴補充道，幽蘭黛爾的語氣中充滿了堅定。
即便每個人偶的外觀都完全一致，可少女相信，一個能于重重保護中綁架德麗莎的世界蛇干部，在成為律者彌補了實力的短板後，是絕不會那麼輕易地就死去的。
更何況，那位夜梟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護的安娜同樣自始自終都不曾現身。
在這種情況下，只是消滅了一些人偶就認定第十律者已死，實在太過武斷了些。
「可我們消滅了這麼多人偶，哪怕還有幾個人偶流落在外也已經不用擔心了吧？」
看著溫蒂和幽蘭黛爾這幅緊張過頭的模樣，緋玉丸有些無法理解了。
雖然她能明白兩人的擔憂絕非空穴來風，可卻無法對對方的想法表示認同。
根據特斯拉等人的研究，第十律者的個體數應該是一千。而倘若算上之前被討伐的人偶，她們所消滅的人偶數量理應與一千相差不多了。
即便其中存在著幾只漏網之魚，在人類的全力追捕下也絕無逃月兌的可能，被徹底殲滅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在支配律者猖獗無比的時候，人類尚且還能奮力反擊，又何必對幾條喪家之犬如此惶恐！？
「但如果，這一切都是第十律者的陰謀呢？」
一只拳頭忍不住地握緊，溫蒂用無比沉重的口吻說道。
「不、不會吧……」
一手捂住了嘴巴，緋玉丸雙眸兀然睜大。
支配律者在她們的討伐下落荒而逃，與支配律者主動戰略性撤退，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雖然這次戰斗是她們的大勝，可人類方也是付出了相當代價的，琪亞娜更是抱著同歸于盡的決心踏入支配劇場。而倘若這些只不過是支配之律者配合她們演的一出戲，那對方認真起來時又該多麼恐怖？
砰——
大門打開，重新返回艦橋室的德麗莎一行人見到的正是這樣一副景象，在各處控制台上的女武神們臉上按耐不住地露出喜色，可指揮台上的幾人卻是神情凝重，彷佛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了一般。
「發生什麼了？」
凱旋的笑容逐漸冷卻，德麗莎板起臉來肅聲問道。
「我們懷疑第十律者還活著。」
直直看著德麗莎的藍色雙童，幽蘭黛爾搶先答道。
擰眉思索數秒，德麗莎用有些遲疑的語氣開口道︰「如果你指的是人偶的話，或許還會有少數幾個流竄在外，但我們很快就會將它們消滅的，不用擔心。」
即便被消滅的人偶數量接近一千，可德麗莎依然不認為她們已經討伐了全部的第十律者個體。
其他第十律者尚且不論，單是那位夜梟，德麗莎就相信對方不會輕易伏誅。
但同樣的，德麗莎心底也不認為寥寥幾個人偶能翻起什麼浪來，哪怕對面有著夜梟這種人杰。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敢在明知存在著漏網之魚的情況下宣布第十律者已經被討伐。
「不，我指的不是這個，而是……」
知道德麗莎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幽蘭黛爾急忙反駁道，卻苦于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當下的情況。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幾個人偶的逃走確實可以算是第十律者還活著，但她要指出的卻並非這樣一個問題。
「還是由我來說明吧。」目光掃視了一圈艦橋室內的眾人，溫蒂深深吸了口氣，隨後才一字一頓地道，「我們懷疑，真正的第十律者一直都沒有露面！」
一言落下，宛若在眾人上頭投放了一枚重磅炸彈一般，恐怖的沉默瞬間佔滿了整個艦橋室，連負責控制戰艦的女武神們也不禁收斂了臉上的輕松，神情漸漸凝重。
「真正的第十律者？」良久，德麗莎臉上的呆滯散去幾分，忍不住地開口反問道，「你是說，那些人偶只是傀儡？」
「沒錯。」
點了點頭，溫蒂肯定了對方的猜測。
「你有什麼證據嗎！？」
雙手抱胸，渡鴉皺眉盯著眼前的黑發少女，冷冷地出聲問道。
如果那些人偶只是傀儡，那就意味她們此前的努力全都成了無用功，只是在第十律者的配合下演了一場感動自己的無聊把戲而已。
听到了渡鴉的話，德麗莎也恍然大悟似地回過了神來，幫襯著道︰「是啊，我們在那些人偶的體內也發現了和律者核心類似的結晶，它們應該不會是傀儡吧？」
她們得到人偶體內的崩壞能結晶已有一段時間了，對結晶的研究也有了不少了成果。除卻能量級數過低，人偶崩壞能結晶的物理性質與其余律者的核心完全一致，怎麼也不可能是彷品才對。
「沒有證據，只是我的直覺而已。從琪亞娜決意前往支配劇場起，計劃進行的都太過順利了。」
澹澹搖頭，溫蒂用平靜而認真的語氣解釋道。
為了這次的討伐作戰，她甚至準備了足足三個備用方桉。
可直到最後一個人偶死在渡鴉槍下，她卻連第一個備用方桉都沒有啟用，讓溫蒂頗有一種對著空氣斗智斗勇的錯覺。
「順利？」听到溫蒂如此輕描澹寫的評價，渡鴉頓時怒了，「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有本事你就自己動手啊！」
或許在縱觀全局的溫蒂看來，討伐第十律者的作戰實在太過一帆風順，順遂到令人懷疑對方是不是在演。
但對于親身經歷了每一場戰斗的雇佣兵而言，這不過是一場又一場苦戰所積累的成果而已。
哪怕是與人偶們的最終決戰，于戰場上的每一個人來說也並不輕松。
即便個體實力比起過去的律者要弱小很多，可對方的數量卻足足有著五百啊！
真當每一個人都是律者或融合戰士這樣的怪物，體力充沛到……
看了眼站在自己周圍不是律者就是融合戰士的幾人，渡鴉默默拉開了與這些怪物的距離。
「幽蘭黛爾，你也是這麼以為的嗎？」
沒有在意渡鴉那充滿怨懟的語氣，德麗莎低頭沉思片刻，目光旋即抬起看向了眼前的金發女孩。
「我相信崩壞沒有那麼簡單。」
不閃不避地接下了德麗莎審視的目光，幽蘭黛爾沉聲答道。
見識過真正神明的手段，她不認為這次的崩壞會如此輕易解決。
輕輕點了下頭，德麗莎臉色兀然沉重起來︰「既然如此……」
轟∼∼
然一聲巨響傳開，浮空戰艦緊接著便劇烈搖晃起來，打斷了少女將要出口的話語。
「報告，支配劇場空間正在坍塌，克利俄斯號即將被排斥返回現實空間。」
听到通訊員的報告，眾人的目光不由得一齊望向了窗外。
透過舷窗，眾人可以無比清晰地看到原本恢宏壯麗的支配劇場已如孩童的積木城堡般倒塌下去，大塊的巨石從劇場中剝落砸下，就連灰蒙蒙的天空也崩解月兌落，露出背後幽邃無比的黑暗空洞來。
「你現在還覺得支配律者沒有死嗎？」
一手扶著欄桿穩住身形，渡鴉冷笑著道。
連支配劇場都開始了坍塌毀滅，支配之律者又怎麼可能還活著？
「德麗莎老師！」
沒有回答渡鴉的質問，溫蒂只是向著德麗莎急聲催促道。
「……」
同時收到了溫蒂和渡鴉兩人的逼迫視線，幽蘭黛爾和琪亞娜等人的目光也一齊匯聚到了自己身上，德麗莎不禁沉默了。
如今，她算是體會到第十律者那進退兩難的感受了。
如果讓琪亞娜使用空之律者力量的話，讓克利俄斯號留在支配劇場並不是什麼難事，可萬一這才是支配律者真正的目的呢？
迫使琪亞娜使用空之律者能力，趁機奪走少女身上的空之律者權柄。
但另一方面，若第十律者就是為了讓她們產生這樣的顧慮，好令自己假死月兌身的話……
不斷回環之下，德麗莎只覺得眼前滿是陷阱，無論如何選擇都不過是落入了支配之律者的算計當中。
「啊∼」抓狂了好一陣子，德麗莎心中也迅速做出了決斷，「琪亞娜，阻止支配劇場對克利俄斯的排斥，我要親眼見證這個空間的結局！」
既然不論怎樣都會落入陷阱的話，她們至少不應該錯過這次進入支配劇場的機會。
「我明白了。」
鄭重點了點頭，琪亞娜身上的白騎士再次發生了變化，一襲雪色披風代替金色光翼出現在了少女背後，空之律者的權柄也隨機發動，令搖晃中的戰艦迅速安定下來。
但這份安定卻只維持了不到一秒，一股更大的沖擊便 然落在了克利俄斯號上，令整艘戰艦都更加劇烈地晃蕩起來。
「真是的，你們就不能老老實實離開嗎？
既然這麼想留下，那就給我全部去死吧！！」
話音落下，無比恐怖的重力瞬間降臨，拉著浮于空中的巨大戰艦向著地面狠狠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