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我還以為你會對那些螻蟻更在乎一些呢……」嘴角勾起一個從容而冰冷的弧度，空之律者揮手便召出數根雷電長矛向著疾沖而來的明羽刺去。
「我也沒想到，堂堂的女王大人竟然會用這種手段。怎麼，是感到害怕了嗎？」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對那些孩子的冷漠而羞愧，明羽冷笑著道。
視線掃過那已經恢復了月魄狀態的幽蘭黛爾，明羽心中卻是不由暗自嘆息。
好好一張底牌，竟然用在了這種地方……
溫蒂也是，因為這種小事就輕易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失去了最為重要的隱蔽性後，她這位風之律者就再無法對空之律者造成任何威懾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那些孩子被幽蘭黛爾轉移進了體內世界之中，讓空之律者無法重復使用這種手段了……
不再多想，明羽目光一凜，菲尼斯化作的紅色長劍縈繞浮現幾縷雷光，一瞬間劍出如電，劍鋒精準點在了雷矛之上，將一根根雷電長矛挑飛。
「就憑一枚疾疫寶石的力量，你以為就能與我抗衡了嗎！？」見明羽輕易化解了自己的攻勢，空之律者臉上的從容卻是沒有半點兒減少，高傲的聲音里是滿滿的自信，「這一次，你和疾疫寶石都是屬于我的！」
面對空之律者的宣言，明羽輕輕搖頭，染上一層赤紅的眸子里是如劍的銳利︰「想要我的力量，那就自己來拿吧！」
話音落下，明羽身形不退反進，抬手一劍便向著空之律者的胸口直刺而去。
…………
電光伴著雷鳴不斷閃耀，赤紅的火光照亮了黯淡中的長空市，空間扭曲的波紋也在各處接連浮現，訴說著這片區域的混亂。
看著眼前這一場關系著世界存亡的大戰，芽衣眸里不禁涌出濃濃的無奈和自責來。
即便已經清楚了自身要做的事情，可除了感嘆自己的無能為力以外，她卻什麼也無法做到。
由于明羽同空之律者的交手，凱文雖然發覺了空間的扭曲，開始有意識地尋找破局之法，但想要突破封鎖趕到空之律者所在的位置卻顯然還要花上一段時間。
至于幽蘭黛爾……為了救助那些孩子，她不僅耗費了大量的力量，還將自己陷入了空之律者的陷阱之中，連同溫蒂一起迷失在了被空之律者扭曲的空間里，不知何時才能找到出路。
所以，盡管他們佔據了人數上的優勢，但此時真正在同空之律者戰斗的，卻只有明羽一人而已。
緊緊盯著那道在空間蟲洞與滔天雷海里不斷變得微弱下去的赤紅火光，芽衣禁不住地雙拳緊握，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流出殷紅的血來也絲毫不覺疼痛。
與心靈上的愧疚和痛苦相比，這上的些許傷痛又能算得上什麼呢！？
明明是雷之律者，但她卻連自己的權能都掌握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站在這里看著大家戰斗。
心底的不甘愈發強烈，少女只覺得眼前景象一陣晃動，一座無比繁華的城市兀然重疊著出現在了廢墟之上。
「這是……長空市？是三年前的長空市？」看著眼前廢墟與城市相互重疊的奇異景象，芽衣驚訝叫出聲來。
與此同時，那個分隔了兩個多月的聲音也再次在少女心底響起︰「膽小鬼，好久不見了。」
听到這個無比熟悉的聲音，芽衣心中卻出奇地並沒有多少驚訝。
她知道，和眼前的幻象一樣，這道聲音只是源于她自己……源于那個名叫雷電芽衣少女的怯懦而已。
「幫……幫幫我……」嘴唇蠕動著，芽衣低聲訴說道，向另一個自己求助。
「可，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沒有立即回答，那個聲音反問道。
「……」沉默，芽衣無法回答。
她很想說，自己已經做好準備了，但……說不出口。
看著眼前與廢墟重疊在一起的三年前的長空市，看著在街道上穿行而過的人流車海，看著形形色色人臉上的各種表情，她真的沒有辦法把那個答案說出口。
對方說的沒錯，她是膽小鬼，一直都是……從來不曾改變過！
正如明羽所說的那樣，她是雷之律者，沒有人可以奪走這份權能。除非……是她主動選擇了放棄！
從三年前起，她就一直在逃避，從來不曾正視過自己雷之律者的身份。
一旦承認了自己是雷之律者，就等同于承認了是自己殺害了千羽學園的所有師生，殺害了自己身邊的所有人，殺害了長空市的百萬市民！
盡管在面對德麗莎等人的詢問時，芽衣並沒有否認自己律者的身份。可在少女心里，自己一直都是無辜的，錯的只是崩壞和制造這場災難的人。
也正是因為這份逃避，才有了所謂律者人格的誕生。
一直以來，她都只是把那份本屬于自己的責任和命運推卸給了旁人而已。
「膽小鬼，你仔細看看這個世界吧。」
聞言，芽衣頓時抬起頭來，目光看向空中愈發激烈起來的戰斗。
「那個是……」雙眸不由睜大，芽衣能清晰看見兩道渺茫的紫色光柱從地面噴涌而出，匯聚涌向了激戰中的空之律者和明羽。
憑借律者對于崩壞天生的敏感，少女一瞬間就明白了那兩道光柱就是雷之律者的權能。
那本來都是屬于她的力量，應該在三年前幫助她成為完全的雷之律者，只是由于當時她的律者化進程被琪亞娜打斷，而且她自身也選擇了逃避，這些能量才會沉降積澱在了長空市的地脈之中，等待著有朝一日被主人重新收回。
可三年將近，這些能量等來的卻不是真正的雷之律者，而是兩位相爭的王。
而且，芽衣可以無比清楚地看到，涌向空之律者的能量遠比流往明羽的要多得多。
顯然，有了崩壞意志的加護，雷之律者的權能更加認可空之律者這位女王。
「馬上，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聲音再度在芽衣心底響起，卻分明虛弱了許多。
不論最終誕生的雷之律者到底是誰，一旦雷之律者的權柄完全歸位，祂這個人格也就將徹底消散了。
「我……」雙目緊緊盯住了空中的那位白發少女，看著那張熟悉臉龐上陌生的高傲與瘋狂，芽衣眸里雷光涌現，眼前不斷閃過同琪亞娜相處的點點滴滴。
…………
少女至今還記得，那是一個雨天的下午。
放學已久，但天空中的雨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豆大的雨珠如子彈般打在地面上，發出清晰可聞的聲響來，整座學園都浸沒在了雨簾之中。
獨自一人站在教學樓門口，望著這仿佛無窮無盡的雨幕，黑長直少女不覺眉頭緊皺。
如果是以前，她是從來不需要擔心下雨這種事情的。且不說每天下午都會準時等候在校園門口的轎車，單是聚攏在她身邊的女孩們就恨不得把自己衣服扒下來為她遮雨。
可現在……
千羽學園是一座典型的貴族女校，能來這兒上學的女孩大多非富即貴，所以她們對于各類信息也較常人敏感。
ME社的大小姐，與一個經濟罪犯的女兒，自然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嘴里沒有了肉塊的烏鴉，又如何能再吸引狐狸們的追捧？
長嘆了口氣，少女只覺得身體愈發冰冷起來，像是雨水中的寒意已經穿透皮膚沁入了骨髓一般。
啪！
就在少女思考該怎麼回家的時候，一把傘卻忽地被扔到了她手里。
「喏！這傘借你了，我家離學園很近的，一會兒就能跑回去了！」向著面露錯愕的她燦爛一笑，白發的女孩這般解釋道，不給她辯解機會就猛地把書包頂在頭上沖入了雨中。
緊緊握住手中明顯廉價卻堅固耐用的傘，少女目光追隨著那道消失在了雨幕中的白發身影，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這是她第一次，被人這般照顧。
天空落下的雨沒有半點減小，可少女卻感到一股暖意從心底緩緩沁出，溫暖了自己的整個身體。
…………
少女清晰記得，那是一個陰雲密布的中午。
小心翼翼地避開各處三三兩兩的女孩，她孤身一人來到了教學樓的天台。
盡管春天已經來臨，可冬天的寒氣卻似乎並未遠去，所以此時的天台絕對是一個最差的午餐地點，是絕對不會有其他人肯來的。
換而言之，在這段時間，這里都會是屬于她一個人的秘密基地。
用手帕將長椅上積累的灰塵小心拭去，少女這才輕出口氣，緩緩在長椅坐下。
「嘶∼」
哪怕已經有所準備，可臀部與長椅接觸時的冰涼仍舊令她忍不住地倒吸一口氣。
顧不得抱怨，少女把便當盒放在膝蓋上打開，打算享用這一個人的午餐。
「嗨！我能試試你的午餐嗎！？」
一個本不該在此的聲音突然響起，一只手也不等她回答便伸了過來。
「等等！這個很難吃的……」臉上露出幾分焦急來，她並非責怪對方的擅自行動，只是擔心食物不會合對方的口味而已。
如果是以前，她是很願意同旁人分享午餐的。
而且，不論是ME社大小姐的身份，還是那份由專業大廚精心準備的豪華便當，都是能讓無數人欽羨的東西。
可現在……真的還有人願意同她一共享用午餐嗎？
畢竟，現在的她，已經只剩下一個罪人之女的身份了，連午餐都只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落魄大小姐所勉強為之的飽月復之物而已。
「嗚……太好吃了！」
可與這份擔憂相比，白發的女孩卻是感動到眼淚都流了下來。
「有……有這麼夸張嗎？」看到白發女孩的表現，她卻絲毫不覺得開心，只認為對方是在戲弄自己。
對于自己的廚藝，少女心里還是有數的。
這份便當，雖然也能吃，可也只是能吃罷了。
「當然啦！比我的可要好吃多了！」
見她並不相信，女孩猛然把自己的便當盒打開，露出里面的一團黑色碳狀物。
「這已經全都焦了吧！？」看到這兒，少女一時也哭笑不得了。
與這團焦炭相比，她的便當的確也稱得上是珍饈美味了。
「嘿嘿∼」面對她的評價，白發女孩臉上也露出一個憨厚的笑來。
呼∼
一陣冷風吹過，連校裙的裙擺也不禁吹起，刺骨的寒意透過肌膚直往人體內鑽去。
可看著白發女孩那比夏日陽光還要燦爛幾分的笑容，少女心中卻只剩下了暖意。
也正是在這時，少女心中才第一次生出了認真學習料理的想法。
終有一天，她一定會做出配得上女孩這份感動來的料理的。
…………
少女無法忘記，那是一個紅色的黃昏。
最後看了一眼那令人懷念的白色，她選擇了從天台一躍而下。
崩壞，律者……這些都是她無法理解的東西。
少女唯一知道的，是她體內誕生了一個怪物，一個毀滅了千羽學園、毀滅了整座長空市的怪物！
與其作為怪物毀滅更多的東西，不如就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吧。
反正……也不會有人在意她了。
這樣想著，她輕輕閉上雙眼，身體越過天台欄桿往下墜去。
可下一秒，預想中的失重感卻並沒有降臨。
「你在干什麼啊！？」忍不住地質問道，少女視線從抓住她手腕的手臂上移，看到了一張滿頭大汗的俏麗臉龐。
與變成怪物的她大戰一場後，對方顯然也不剩下多少力量了。
「我在救你呀！」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白發女孩仿佛在陳述一個簡單明了的事實一般。
「但……我是怪物啊！？」不解地問道，她怎麼也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幕。
她明明是個無比危險的怪物，對方應該是不惜一切代價將她殺死消滅才對！
可為什麼……
難道這個家伙不明白，倘若她又變成那個怪物的話，只會有更多的人因此而喪命嗎！
「怪物什麼的……我才不承認呢！我只知道，我在救的是一條無辜的生命！」直直地盯著她的眼楮，女孩如天空般澄澈透亮的眸子里滿是無可動搖的堅定，「如果你又變成律者的話，我就再把你打醒一次！」
「一次不夠就兩次，兩次不夠就三次……無論要打醒你多少次，我都一定會救你的！」一字一頓地說道，白發女孩眸中寫滿了認真，「所以，一定要活下去啊，芽衣學姐！」
「琪亞娜……」低聲喊著女孩的名字，她臉上的錯愕逐漸消散，化作了一個淡淡的安心笑容。
從這時起，無論前方還有怎樣的黑暗，少女都已不再畏懼。
因為她知道，有一束光會永遠等候著自己。
…………
但令芽衣不曾料到的是，琪亞娜固然是拯救了她，可當對方陷入危險時，她卻什麼也無法做到。
聖芙蕾雅里，面對突襲而至的三位S級女武神，她無能為力。
天命總部里，面對以女王之姿降臨的空之律者，她無能為力。
布爾市中，面對攔住去路的逆風之羽女武神，她無能為力。
而現在，面對正在搶奪雷之律者權能的空之律者，她還是無能為力。
她，根本就什麼都做不到！
…………
「我，要救回琪亞娜！」
輕聲地道，芽衣踏前一步，頓時無數雷霆炸響。
「你真的決定好了？」心底的聲音問道。
「我，就是雷之律者！」
繼續往前，芽衣臉上沒有絲毫動搖。
曾經，父親被捕入獄，她也一夜之間從ME社的大小姐變成了萬人口誅筆伐的罪人之女。而面對外界施加的惡意，她只是軟弱地躲在琪亞娜背後，妄圖借著對方的肩膀得到些許依靠。
面對雷之律者的命運時，她也是躲在了雷律人格背後，從來不敢直視這一切。
但現在，她已經不想逃避了！
她，就是雷之律者！
「那麼，就由你去向這個世界宣告，雷電女王的歸來吧！」輕笑著道，這個聲音隨即隱退，宛若陽光下悄然消失的一滴露珠。
下一瞬，龐大到爆炸的力量自芽衣體內瘋狂涌出，所有被空之律者和明羽奪走的權柄再度回到了少女手中。
在真正的雷之律者面前，無論是位格幾近神明的明羽也好，還是得到崩壞意志恩寵的空之律者也罷，都再無半點登上雷之律者權座的可能。
這是源自虛數之樹的法則，是連神也無法違背的定律！
但與此同時，無窮無盡的憎恨與憤怒也從芽衣心底翻涌而出，妄圖侵蝕腐化少女的理智。
想要掌握律者的力量，自然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是三年前少女曾遭受過的惡意，在被崩壞扭曲放大後成為了律者誕生的養料。
三年前，芽衣選擇了逃避，于是雷律人格便從怯懦中產生。
而三年後的現在，曾經那個只會逃跑的少女已經學會了堅強。
雷光閃現，黑潮翻涌的惡意頓時斷絕，消散露出一顆通透明亮的六稜形寶石來。
在少女已歷經千錘百煉的強大心靈面前，再多的惡意也不過如同紙糊。
轟！
一道接連天地的巨大落雷忽地驚起，將長空市的黯淡廢墟映成一片燦白。
這是一則宣告，昭示著沉寂三年之久的雷電女王——再度歸來！
在第三次崩壞發生近三年後的現在，真正的雷之律者終于誕生！
下一瞬，仿佛是在為雷之律者的誕生而慶賀一般，長空市地脈中三年來所積累的龐大崩壞能驟然爆發，無數雷霆驚起，將空之律者制造的空間扭曲全部擊碎。
比起後來的空之律者而言，三年前就已經將長空市打上雷電印記的雷之律者才更像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額頭長出一對長長的紅色鬼角來，新生的雷之律者弓身踏前，雙手放在腰間擺出一個居合的架勢來，一雙紅色的鬼鎧手臂也在律者周身浮現，擺出一個相同拔刀之勢來。
即便手中空無一物，可少女身上散發出的劍意卻驚破雲霄，令眾人的激戰都不由一頓。
一線雷光迸現，一大一小的兩柄紫色太刀同時在鬼鎧手臂和少女手中緩緩浮現而出。
下一秒，長刀出鞘，劍光閃亮。
像是此世所有的雷霆都被擰在了一處似的，雷鳴之聲不絕于耳，宛若千萬只鳥兒同時鳴叫，一道無比璀璨的熾紅色雷柱頓時破空斬出，卻是芽衣連人帶劍一同化作了雷光呼嘯著直沖空之律者而去。
雷光所到之處，空氣中留下無數雷蛇狂舞，像是連空間也無力承受這道恐怖雷霆一般。
「把琪亞娜，還給我！」
芽衣高喝，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刀向著空之律者悍然斬落，將整片天地都照成一片熾紅。
「呵∼」
面對雷之律者的極致一刀，空之律者卻只是輕蔑一笑，右手不閃不避地向著斬下的刀鋒握去。
旋即，雷鳴頓息，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一般，原本無比狂暴的雷霆在空之律者手中宛若最溫順的綿羊，瞬間收斂了自己的全部威能，連最末端的雷蛇都徹底靜止。
砰！
空之律者右手一握，能把一切都分解成原子態的恐怖雷霆頓時如最脆弱的冰晶般破碎崩解開來，連著芽衣手中的紫色太刀也一同碎成了無數片，紛飛飄落在空氣中化作一個個紫色光點緩緩消散。
黯淡下去的雷光之中，空之律者眉間的藍色寶石迅速隱沒，一枚金色的四芒星神紋取而代之地出現了少女眉心處，散發出微弱卻令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金色神光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