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這套裝甲的名字呢？」目光落在了緋玉丸穿著的藍色裝甲上，芽衣眸里浮現出幾分明顯的驚異來，「在天命的資料庫里，我好像還沒有見過同樣型號的裝甲。」
「這套裝甲嗎？」視線同樣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藍色裝甲，緋玉丸臉上露出一抹懷念來，「它的名字，叫作‘勿忘’……」
「勿忘？」听到這個名字，芽衣也瞬間明白了什麼，臉上浮現出幾分歉意來，「抱歉，我不知道……」
「沒什麼的。」笑著打斷了芽衣的道歉，緋玉丸從凳子上起身，輕巧地轉了個圈，滿臉含笑地問道，「芽衣姐姐覺得這身裝甲怎麼樣呢？」
勿忘裝甲的主體為形似禮服的白色裙裝，順滑的布料完美地勾勒出了少女縴細苗條的身材曲線，收束在胸前的藍色領結中央則是一枚殷紅如血的瑰麗寶石。
裙擺是斜裙的樣式，帶有細細的褶邊，其上還銘刻有繁復的勿忘花樣藍色紋路，行動間還會灑落無數的淺藍色粒子，令人感覺這並非是一件用于戰斗的女武神裝甲，而是出席某種宴會的禮裙。
白的如霜雪，藍的如大海，兩種顏色融洽地交織在了一起，就此定下了這身裝甲的主色調。但縱然華麗得有些驚人，其上隱隱透露出的崩壞能波動卻又警示著幾人，倘若敢于小看它的話，定然會付出無比沉重的代價。
左臂是從肘部直到指尖都包裹嚴密著的白色臂鎧，純白的甲面上刻印著雪花狀的藍色。相較之下，右臂的部分則簡潔異常，僅是一只包裹著少女半個手掌和縴細手腕的白色手套，似乎除了防滑外並無其他功效。
勿忘裝甲的部分是有天空般澄淨藍色的過膝長靴，左側大腿上則戴著一個鏤空樣式的黑色腿環，在裙擺遮掩下半隱半露，更添了幾分神秘和誘惑。
「很……很好看！」張了張嘴巴，芽衣不由呆住了。
此前在天命的時候沒有機會好好欣賞，如今細細看來，她才真正意識到了這套裝甲的超常之處。
不客氣地說，這完全是好看得有些過分了。單從審美角度上來看，和她與布洛妮婭的裝甲簡直不在一個次元上。
如果說，緋紅和山吹是在滿足實際應用後再兼顧美觀的話，勿忘就是純粹為了華麗與優雅了。
「嘿嘿∼」看到芽衣的反應，緋玉丸有些靦腆地笑了起來，不無炫耀地道，「羽大哥說，這是他找了天命的首席裝甲設計師設計的呢。」
而且，從選材到制作，幾乎都是由明羽一人單獨完成的。通過各種手段隱藏在了裝甲花紋和飾物中的崩壞能紋路，才是其風格能夠迥異于天命主流女武神裝甲的真正原因。
「首席裝甲設計師？」歪了歪頭，布洛妮婭臉上露出幾分疑惑來。
天命內部，真的有這麼一號人物嗎？
將布洛妮婭的疑惑收在眼底，緋玉丸卻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沒有解釋的意思。
「听布洛妮婭說，這段時間以來你的表現非常出色，學園長甚至已經有意把你升為S級女武神了呢。」目光柔和地看著面前的粉發少女，芽衣的眼里涌出濃濃的驕傲來。
能看到昔日的同伴取得如此輝煌的成績，她也不禁感到了幾分與有榮焉。
「和真正的S級女武神相比，我還差得很遠呢。」搖了搖頭，緋玉丸並沒有接受這份贊譽。
盡管她已經有自信不遜色于麗塔或影騎士之流，但相比起明羽和溫蒂來說，少女知道自己還是相差甚遠的。
與實力遠若于自己的敵人戰斗時，她還可以憑借律者的力量碾壓對方。可一旦對手的實力與自己接近，陷入了持久戰的境地，她就……靈魂與身體不相適應的問題，縱然已經因為她一年的努力而有所減弱，可到底還是存在的。
一周前與出現在北美的那頭審判級崩壞獸的戰斗，令少女明白了自己能夠輕易戰勝的敵人的上限究竟在哪里。
所以哪怕緋玉丸很高興自己的努力得到了眾人的認可，可她心底也清楚，德麗莎之所以想將她推舉為S級女武神，很大程度上還是出于穩定人心的需要。
才剛剛叛出天命不久，很多人又由于各種原因離開了聖芙蕾雅，盡管其中很多都是才加入聖芙蕾雅不過幾年的新人，對聖芙蕾雅的實際力量並沒有太大的削弱，但這卻仍不可避免地導致了人心的渙散。
雖然是和六十年前的北美支部一樣叛出了天命，但極東支部的情況卻和當時的北美支部有著極大的區別。
同其他支部比起來，極東支部固然是相對獨立，但和天命的聯系依然有些過于緊密了，做不到如逆熵那般近乎蛹化成蝶的蛻變。
和自成立時就帶著濃厚個人色彩，甚至有著獨樹一幟的機甲技術的北美支部相比，極東支部的成立和發展都有著極其嚴重的天命色彩，只是因為德麗莎的堅持和奧托的溺愛，導致其發展方向與其他支部有些不同而已。
在天命旗下時，這些東西還可以作為極東支部的一個特色。可一旦月兌離了天命，這些就是極東支部的致命缺陷了。
沒有了天命的支持，即便是一直處于極東支部轄區內的各國，也得重新考慮考慮同極東支部的合作了，看這種合作是否值得他們為此而得罪天命。
畢竟在明面上，天命可是有著五位S級女武神存在的世界最強組織，而且在最近一年甚至還壓得逆熵完全喘不過氣來。
但反觀極東支部一方，除了逆熵這位盟友能勉強拿得出手外，手上就幾乎沒什麼好牌了。
與女武神有關的核心技術全被天命總部把持著，唯一算得上有自主權的Nexus系統的研發也陷入了瓶頸，極東支部可以說是完全不具備獨立自主的條件。
縱然她們能夠宣稱明羽和溫蒂已經同樣叛出了天命，可……證據呢？
沒有證據，極東支部該怎麼讓這些國家相信，明羽和溫蒂已經叛離了天命，並且選擇了支持她們？
哪怕緋玉丸能夠以明羽妻子的身份作證，但終究沒有他本人現身來得有說服力。
更何況，明羽和溫蒂的關系也難免令人多想。雖然不曾公開宣布，可在每一個公共場合，明羽都不曾掩飾過自己和溫蒂的關系。
誰又能夠保證，緋玉丸的孤身出現不是因為同明羽的感情糾葛呢？
以眼下這種復雜至極的局面來說，聖芙蕾雅直接放棄在極東的勢力和地盤，徹底遷移至北美甚至還簡單一些，至少不必再頂著被天命報復的風險跟轄區內的眾多國家扯皮。
可一旦放棄了獨立和自主，就相當于是完全舍棄了聖芙蕾雅的理念了，這是德麗莎所無法接受的。
而且，加入了逆熵之後，沒有根基的聖芙蕾雅也徹底失去了保護自身利益的手段，完全是將自己的要害都送到了逆熵槍口下。
發生在浮空島上的月光王座事件已經證明，在條件允許的情況，逆熵並非不能將聖芙蕾雅的人當作犧牲品。
所以，即便局勢再如何艱險，聖芙蕾雅也不能放棄自身的獨立和自主。無論是為了保護自身的利益，還是堅持那看起來有些天真的信念，聖芙蕾雅都必須要有自己的地盤和根基！
而為了穩定這惶惶不安的人心，聖芙蕾雅自然也需要一個屬于自己的S級女武神，需要一個能夠鎮得住場面的強者，讓人們相信她們擁有對抗崩壞和天命的實力。
出于這個目的，緋玉丸便被德麗莎推到了台前來。
更何況在德麗莎看來，擁有擬似律者力量，又有著兩柄神之鍵的緋玉丸，也已經完全有資格成為S級女武神了。
「是你太過謙虛了，現在的緋玉丸已經很厲害了呢。」將少女的話當作了禮貌性的謙虛，芽衣笑著稱贊道，眸里盡是喜悅，「听布洛妮婭說，學園長還打算把休伯利安和第五小隊也交給你呢。」
見自己一時無法說服芽衣，緋玉丸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那是因為符華……」
誠然，她接管第五小隊和休伯利安固然有自身實力的因素，但符華的叛變也起到了不容忽視的作用。
榮譽被玷污的第五小隊，太需要一些成績來證明自己了。而在當下，唯一有可能給她們帶來這些成績的人就只有緋玉丸了。
听到緋玉丸提及符華，芽衣臉色也不禁一黯，問道︰「班……符華她，真的又離開聖芙蕾雅了嗎？」
對于這位擔任了她們大半年隊長和兩年多班長的人物，芽衣多少還是有幾分感情的。
盡管她已經听布洛妮婭說過了符華的事情，可如今她還是忍不住地想和緋玉丸再次確認一番。
「嗯。」點了點頭，緋玉丸臉色也沉重了許多。「
在溫蒂將符華送回了休伯利安後，她也就隨著聖芙蕾雅和逆熵聯軍的撤離一同被轉移到了這個基地中。
但十天前，一直處于昏迷狀態的符華突然醒轉，並隨即獨自離開，連一張字條也沒有留下。若非監控設備拍到了她離去時的幾個景象，恐怕德麗莎和姬子都忍不住地要去尋找她了。
無論是作為總部派來的臥底潛伏在聖芙蕾雅的事情，還是溫蒂口中的叛出天命，她們都有很多問題想問這個曾經的學生。
可是……看著監控設備拍到的影像，明白了符華是憑借自己的意志離去的，德麗莎和姬子也只能是嘆息一聲，放棄了從對方口中得知真相的念頭。
她們心里都知道，以符華S級女武神的實力，如果真的要悄無聲息地離開，監控設備是不可能捕捉到她的。但既然監控設備上留下了對方的蹤跡，那符華想要表達的意思就已經很明顯了。
「符華……」輕嘆口氣，芽衣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來，「你知道她可能會去哪嗎？」
據布洛妮婭說，溫蒂似乎知道了符華的一些秘密。以緋玉丸同對方的關系來看，或許也能知道不少東西。
「我想，她大概會去神州吧。」沒有多加猶豫，緋玉丸迅速給出了回答。
關于符華的事情，明羽也是向她提過不少的。
「神州嗎……」沉吟著，芽衣輕輕搖了下頭，將話題從符華身上轉移開來，「現在外面的形勢怎麼樣了？我听布洛妮婭說，這段時間你們一直都在忙著執行任務？」
一邊說著，芽衣眸中也流露出些許擔憂來。
律者的誕生會引發範圍性的崩壞，這是世所公認的。而如空之律者那般強大的律者復蘇，帶來的影響必將更加劇烈。更不要說，明羽後面還……
想到這兒，芽衣看向緋玉丸的目光中不禁多了幾分同情。
盡管在布洛妮婭告知她的情報里，明羽目前仍只是下落不明。但以明羽同緋玉丸的關系，他至今還沒有出現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多半……已是凶多吉少了。
「嗯。自天命之戰後，崩壞事件就越來越頻繁了，規模也比以往要大了很多，聖芙蕾雅和逆熵陷入了嚴重的人手不足。」看到了芽衣目光中的同情，緋玉丸不禁有些奇怪地看了黑長直少女一眼，但還是認真地解釋道，「所以現在世界各地的中小城市都逐漸廢棄了。各個國家都在把人口不斷往大城市遷移，以減少防守範圍。」
「這樣啊……」沉吟著長嘆口氣，芽衣臉上也不由沉重了起來。
即便緋玉丸說得很簡潔，她也能想象到人口遷徙途中的艱辛。
哪怕是在交通發達的現代，這種時間短、規模大的人口遷徙也難免會造成大量的慘劇。饑餓、病疫、犯罪……這些都是人們遷徙途中所要遭受的苦難，更不要說還有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崩壞了。
更何況，因為各個國家的執政者有所不同，執政水平也參差不齊，普通民眾的利益根本無法得到有效保證，難保不會發生高層執政者舍棄下層民眾的事情。
這一次的崩壞，已經徹底將世界秩序擊碎了。
在一年前，明羽以冰之律者的身份向世界散播恐慌的時候，社會秩序就已經有搖搖欲墜的傾向了。只是有天命的不斷宣傳和維持，社會秩序才沒有徹底破碎，普通民眾也開始逐漸意識到崩壞的存在。
但縱然已經有了一年時間的鋪墊，這次的崩壞還是來得太過凶猛了些，直接是將世界原有秩序擊得粉碎。
「這段時間，你們一定很辛苦吧？」擠出一絲笑容來，芽衣看向眼前兩人的目光里帶上了濃濃的憐惜。
盡管布洛妮婭跟她講述時將自身的困難一筆帶過，但她依然能從中察覺到對方的艱辛。
听到芽衣的話，緋玉丸臉上不禁一陣恍惚。
作為女武神，作為對抗崩壞的戰士，在這段崩壞事件頻發的時間里，她們的情況絕非簡單的辛苦兩字就能概括的。
與崩壞獸和死士戰斗，拯救更多的普通民眾，這是她們每一天的日常。
但在拯救了民眾之後，迎接她們的也並不一定就是感謝和歡呼，偶爾也會有質疑和斥責。責怪她們來得太遲，甚至認為她們與崩壞獸完全是一路貨色，都是政府和高層的陰謀。
與崩壞戰斗，與自己內心的動搖戰斗，與民眾的敵意和懷疑戰斗……
這，就是女武神所背負的責任。
「不辛苦的。從崩壞手中保護更多的人，是女武神義不容辭的使命啊。」微微一笑，緋玉丸神態輕松地說道。
看著眼前神色從容的粉發少女，芽衣不由一陣失神，半晌才展顏一笑，勾起的嘴角里欣慰和喜悅。
不知不覺間，當初那個需要她照顧的柔弱女孩，也已經成長為一名出色的戰士了呢。
而在她視線所無法觸及的地方，一定也會有更多的人在成長著。
縱然崩壞再如何強大，人類也一定會頑強不息地生存下去。
終有一天，人類一定是可以戰勝崩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