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本該繁星如綴的天空被片片烏雲所籠罩，透不出絲毫的光亮來，但在新德的街頭，卻仍舊是華燈璀璨，燈紅酒綠。
縱然這幾天發生了不少事情，可住在這座城市里的人們卻是終究得繼續生活下去的。在沒有被影響到的街區，人們還是依舊還是重復著日復一日的生活。
與過往相比，這兒或許有了不少變化，但對于初次造訪這座都市的明羽和溫蒂而言，一切卻都顯得如此陌生而新奇的。
往來憧憧的人流中，兩人並肩而行，漫步在了這異國他鄉的街頭。
一步一步地走著，誰都沒有著急，也沒有事情值得他們兩人著急。
「關于那些人，你打算怎麼辦？」有一口沒一口地呷著手里捧著的熱可可，溫蒂扭頭看向了身旁的男孩，澄澈透亮的綠色眸子輕巧地眨了眨，「那家醫藥公司還好說，但對于那些政府官員，天命可沒有權力去施以審判。」
听見少女的問題，明羽也不禁咬了咬手中檸檬蜂蜜水的吸管，眉頭微微皺起。
的確，正如溫蒂所說的那樣，對于那家公司而言，天命還有能力將其定罪逮捕。可一旦涉及到那些官員，事情就開始麻煩起來了，非得與國家進行交涉不可。
可天命與下屬國家的關系……雖然天命在行事上霸道了些，但對于這些國家，卻是一向秉持著自治原則的。
與其說天命的版圖是一個中央集權制的帝國，毋寧說是一個強權結合下的聯盟。天命固然有著聯盟內最高的權力，享受著下屬國家的各種資源供給，承擔著保護其不受崩壞威脅的責任，可卻也僅此而已了，並無干涉國家內政的權力。
雖然在一般情況下，各國也不會拒絕天命的要求就是了。但這次的情況，顯然有些不同……即便沒有很直接的證據，明羽也意識到了這個國家里存在著的某種暗流。
不，甚至不單單是在這個國家，在許多國家都有著這種趨勢——獨立。
上頭有大哥罩著縱然不錯，但刀子這種東西，還是握在自己手里比較踏實的。即便是在天命的威勢達到歷年來頂峰的現在，這種暗流依然涌動不止。
正是因為頭頂有人罩著，明羽派人去把那個市長抓起來的時候，對方在初期的驚慌過後才會顯得有恃無恐。如無什麼意外的話，他和那些非直接參與者是能夠走外交交易的途徑逃過審判的。
對天命而言，與幾個人的定罪相比，一些看得見的利益無疑要有價值得多。區區幾只小魚小蝦，放過了也就放過了，完全不值得計較。
是的，即便新德的市長在這個國家也算是重要人物了，可在天命眼里，卻依舊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存在而已。
「既然犯了錯誤，就必須要為此付出代價。天命或許不在乎，但只要我在乎就夠了。」長出了口氣，明羽語氣輕柔地說道，眸中掠過一抹冰冷的寒芒。
作為天命的S級女武神，他已經能在很大程度上干涉天命的決斷了。更何況，這次行動還是由他主導的，那些人的犯罪證據也很確鑿，明羽自然沒有任何理由放過他們。
「哦∼」輕輕應了聲，溫蒂便沒有再多問了。
天命的S級女武神究竟有著怎樣的影響力，她這段時間來已經是非常清楚了。當明羽下定決心的時候，那些人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那兩個孩子，你打算怎麼辦？」歪了歪腦袋，溫蒂一雙美眸探詢地打量著身邊的男孩，眸里閃著星辰似的光芒，「要送去聖芙蕾雅嗎？」
救人一命是很容易的，但如何讓人活下去卻是一件無比艱難的事情。即便使用了那種崩壞能中和血清，那兩個從實驗室里救出來的孩子也很難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了。
更何況，身為孤兒的她們也很難說有獨自生活的能力。
「不，她們太小了。」搖了搖頭，明羽拒絕了溫蒂的提議。
「哦？」挑了挑眉，少女眸中浮現出一絲驚異。
在如今的聖芙蕾雅，雖然很少會有十二三歲的孩子了，但特殊情況下卻也不是不能有。
而以她對于明羽的了解，既然他會否決聖芙蕾雅，那一定是有更好的選擇了。
「其實……」迎著溫蒂那似有深意的目光，明羽踟躇了幾秒，才微紅著臉說道，「我想自己創立一家學校。」
「你……」看到明羽那充滿了期望的眼神，溫蒂頓時把這個家伙甩到外太空的心思都有了。
小隊才剛剛有了起色，明羽竟然又想著折騰其他東西了。而且以他那一貫的個性，創立學校的工作八成還得落在她的肩膀上。
一口將熱可可喝完，少女把手里的紙杯狠狠捏成了一團，眼皮禁不住地跳了跳︰「是為了那個神音2.0吧？」
如果只是為了安頓兩個孩子的話，是沒有必要建立一座學校的。哪怕不送去聖芙蕾雅，只要明羽開口，天命也有的是地方可以安頓兩個小孩。
倘若再結合明羽近段時間的行動，怎麼想都和那個莫名其妙的神音2.0有關。
「溫蒂，你知道一位女武神的培養需要多久嗎？」沒有正面回答溫蒂的問題，明羽神秘地笑了笑。
「……三個月？」听見明羽的話，溫蒂稍稍頓了頓，才用有些沉重的聲音回答道。
「是啊，只是區區三個月而已……」抬頭望向了看不到一顆星星的夜空，明羽的聲音帶著沉沉的感嘆，「除卻必要的軍事素養訓練以外，普通人和女武神之間最為重要的差距，不過是一個改造實驗而已。」
甚至在許多地方，只要完成了改造實驗，就足以成為一名女武神了，成為可供使用的戰力了。
即便是在聖芙蕾雅，只要能夠通過女武神考核，也算是成為女武神了。只是除卻那些個人意願極為強烈的外，大部分人都會被要求在學園里修完全部學業而已。
「這樣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我不喜歡！」笑著說道，明羽眸中卻已全是冷厲，「所以，我想創立一家學校，把女武神的培養周期延長一些。」
區區三個月，正是因為女武神的培養如此簡單，天命才會對女武神的生命如此冷漠。
反正在那些高層看來，女武神這種東西就像韭菜一樣，割完一茬又會冒出一茬。只要有足夠的血液補充和資源供給，女武神的制造就跟流水線的工業產品一樣，完全不必吝惜使用。
「這種事情，天命是不可能同意的。」搖了搖頭，溫蒂直接打破了明羽這不切實際的幻想。
女武神制度之所以會發展成如今這副模樣，自是有特殊緣由的。這些原因或許並不符合情理，卻符合利益最大化的原則，也很契合了天命當今的權力分配。
就憑明羽一人，就憑他那才剛剛嶄露頭角的神音2.0，如何能夠打破天命數百年來形成的女武神制度，打碎天命數百年來逐漸形成的權力分布？
「不，他們一定會同意的。」冷笑一聲，明羽眸中亮起淡淡的金色光輝來，宛若太陽般刺目而耀眼，令人無法直視，「于情，我會讓天命的高層明白，他們所堅持的女武神制度和人工聖痕，在我的神音面前什麼也不是。于理，我也會讓他們清楚，這個世界……話語權到底掌握在誰的手里！」
當代女武神制度所形成的根源，就在于天命如今的人工聖痕技術，只要明羽可以證明，他的神音2.0能夠全方位地碾壓人工聖痕，那……剩下的愚頑之輩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為了改變這種愚蠢的女武神制度，他也不介意使用一些特殊手段。無論是武力威懾，還是意識篡改，他都已經是鐵了心地要淘汰掉人工聖痕了。
「不要做傻事！」緊緊握住了明羽的手腕，直視著男孩那太陽般的金色瞳孔，溫蒂的聲音帶了絲絲的沉重和冷厲，「我知道你很想改變現在的女武神制度，但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
想要對抗天命延續了幾百年的女武神制度，絕不是什麼輕松的事情。即便明羽已經成為了S級的女武神，還展現了不弱于幽蘭黛爾的力量，但有些事情卻不是單純依靠力量就能夠解決的。
即便是幽蘭黛爾，在天命內也沒有肆意妄為的資格。若操之過急的話，只會把事情攪得一團糟。
雖說欲行非常之事，則必有非常之手段。但若不按規則行事，引發天命權力階層反彈的話，代價終究還是得由明羽來支付的。
哪怕明羽自己不在乎，溫蒂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引火燒身。
迎著少女那毫不相讓的銳利眼神，感受著對方手掌傳來的力量，明羽宛若被重錘狠狠敲擊一般，心下不由一驚，瞳眸中的金色漸漸散去。
「時刻牢記自己的位置，不要被力量控制了！」直直地盯著明羽的眼楮，溫蒂語氣認真地說道。
听到少女的話語，明羽不禁垂下了腦袋，眸中露出幾分思索來。
的確，與平日里相比，他剛才確實把自身的位置擺得太高了，就仿佛……他真的是能夠主宰世界的神明一般。
搖了搖頭，明羽眸中重又恢復了清明，目光柔和地看向眼前的黑發女孩︰「謝謝你，溫蒂。」
如果不是對方的警醒，恐怕他真的會逐漸迷失在自己的力量之中吧。
一旦踏入了禁忌的領域，所獲得的可不單單只有純粹的力量而已。
毫不避讓地看向明羽的眼楮，溫蒂的目光柔軟而又堅定︰「我會一直看著你的。」
向少女回以同樣認真的凝視，明羽反握住了對方的手掌，嘴角微微上揚。
揉捏著女孩掌心的軟肉，明羽模了模自己的下巴，眼中閃過一縷狡黠的笑︰「像這樣出來玩，我們好像還是第一次吧？」
雖然共同行動執行任務的次數已經多得數不清了，但抱著單純玩樂的目的結伴出游，對兩人而言卻是實實在在的第一次。
听出明羽話中的意思，溫蒂俏臉頓時一紅，但還是勉強點了點頭，從喉嚨里擠出一聲細若蚊吟的輕響來。
察覺到了少女難得的嬌羞，明羽心下一笑，撓了撓女孩柔女敕的掌心︰「去商場逛一逛吧？」
「嗯∼」還沒有從第一次約會的害羞中反應過來，溫蒂只是輕輕應了聲，便任由明羽拉著她往商場走去了。
踏過商場大樓的門，看著內里來來往往的人群，明羽略想了一想便牽著溫蒂走進了一家書店里，暫且避開了喧囂。
雖然仍處于商場之中，但僅僅只是一門之隔，外界的喧鬧就全部遠離了似的，紙頁和油墨的香氣頓時伴著寧靜撲鼻而來，將兩人緊緊包裹。
回過神來的溫蒂女乃凶女乃凶地瞪了明羽一眼，猛地掙月兌開了他的手，目光落在了書店里最顯眼位置上擺著的吼姆漫畫書上︰「你又想買這個？」
「當然不是，我從來不看吼姆漫畫的。」無奈地聳了聳肩，明羽對少女的反應有些莫名其妙了。
「那在總部的時候……」秀氣的眉頭擰出一個好看的褶皺來，溫蒂的表情帶上了幾分凶惡。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記得，在逆風之羽小隊的休息室里，可還擺著明羽的好幾本漫畫書呢。
「我只是覺得，在辦公場所之類的地方，不擺幾本吼姆的話，未免有些太奇怪而已。」模了模下巴，明羽語氣認真地說道。
「……」看著明羽那一臉驕傲的模樣，溫蒂都想打開來看看里面有沒有進水了。
瞥見了少女欲言又止的樣子，明羽心底更樂了，嘴角無法抑制地勾了起來。
砰！
瞥了眼明羽那捂著胸口的痛苦表情，溫蒂長舒了口氣，滿意地收回了拳頭，越過對方在書店里翻找了起來。
揉了揉胸口，明羽跟在溫蒂的身後，目光順著少女的視線在書架上緩緩掃過︰「有看到什麼喜歡的書嗎？」
低頭看了眼那只在自己腰上肆意作亂的大手，溫蒂沒有理會明羽的問題，抿著嘴唇在書架上隨意翻閱著。
「你那一刻的隨意饋贈，宛若秋夜的流星，在我的生命深處點燃了烈焰。」扭頭看著明羽那近在咫尺的黑色眼楮，溫蒂一字一頓地說道，青碧色的眸子里撲閃著潭水般幽深的光芒。
目光從少女指尖按著的書頁上劃過，明羽眼中眸光閃動，卻終究沒有能從腦海里想到一句合適的詩句。
右手從女孩腰肢離開，明羽輕輕按住了溫蒂放在書頁上的手，手指從對方的指縫間插入，緊緊握住了少女柔若無骨的手掌︰「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沉聲念誦著這句流傳千古的詩句，明羽用力地看著少女那青碧色的雙眸，語氣里滿是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