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低聲說著，SU的目光落在了明羽身後的緋玉丸臉上，重新睜開的眼眸里流露出無比復雜的神色來，「你，是鈴吧？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吧？」
听到SU的話，明羽看向緋玉丸的目光里也多了幾分詫異。相識這麼久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少女的前文明名字。
雖然有些遺憾不是少女親自告訴他的，可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還是不由令明羽心思翻飛，瞬間就來不及在意這些了。
八重櫻與八重凜，再結合緋玉丸那與八重凜極為相似的容貌，她在前文明時期的姐姐不會也叫做櫻吧？
注意到了明羽的眼神，緋玉丸沒有理會SU的問題，而是先是沖著明羽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來。
畢竟，她都已經知道了明羽來自另一個世界，還去過了他的心相世界。且這段時間以來，明羽偶爾也會跟她談及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了，吐槽兩個世界在各方面的差異。
可是，她卻仍舊很少告知對方關于自己在前文明時期的事情。本來，姓名和家人這類事情她都是應該主動介紹的，而不是讓一個外人突兀地揭破這一切。
看到少女臉上的歉意，明羽只是淡淡地搖了下頭，向對方投以更加溫柔的注視，示意自己並不在意這些。
嘴角的笑容柔和了下來，緋玉丸才把目光看向了SU，臉上的表情瞬間冰冷︰「相比起這個名字，你直接稱呼我為侵蝕律者或許會更合適。你們，不是一直都這麼叫我的嗎！？」
「鈴」這個名字，不是誰都有資格叫的！
「對不起……」听出了少女語氣中的憤怒和怨恨，SU的頭低得更下了，「對于五萬年前的那件事，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雖然那件事和他的關系並不大，但逐火之蛾也只剩下幾個人了，當事人又在面前，他沒有任何理由去逃避這本該屬于逐火之蛾的責任。
還不等SU說完，緋玉丸冷聲打斷道︰「事情都過去五萬年了，閣下還真是好記性啊！或者說，你真的覺得現在道歉還會有用嗎！？」
「我知道這種口頭上的道歉沒有任何意義，但逐火之蛾也早已和那個時代一起湮滅在時間長河之中了。如果你還有什麼怨氣的話，就沖著我來就好了。無論你想要怎樣處置我，我都沒有任何意見。」面對緋玉丸充滿怨懟的斥責，SU一臉懇切地說道，「畢竟，當初我也是逐火之蛾的決策者之一。」
「SU！」符華喊道，一邊用目光向明羽示意，讓他好好勸一勸緋玉丸。
對于過去的事情，她已經幾乎完全忘光了。此時的她，只是單純地不想再看到一位老朋友受到傷害而已。
「怎麼處置都可以？」輕蔑地打量了SU一眼，緋玉丸的目光在一旁的影騎士身上緩緩掃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來，「一邊把別人的生活破壞殆盡，一邊說著些不痛不癢的漂亮話，這就是逐火之蛾的道歉方式！？」
看向SU的眼神里滿是厭惡，緋玉丸只恨不得把這種虛偽的家伙給撕得粉碎。但少女明白，只要符華還在這里，她就永遠不可能把這種想法付諸實踐。
無論她想對SU做什麼，符華這位對方的老戰友都不會同意的。
哪怕同為前文明時代的人，但這兩位融合戰士卻是志向相同的戰友，與她這個憑借律者的特殊性而苟活至今的怪物截然不同。
「明羽！」察覺到了緋玉丸身上的情緒愈發失控，符華忍不住祭出了底牌。
「HUA，你不要插手！」看出了符華眼中的焦急，SU那雙妖異的粉紅色瞳眸里卻依舊平靜如水，臉上的表情溫和而又堅定，充滿了不可動搖的意味，「這是逐火之蛾決策層的事情，和你沒有關系！」
更何況，他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了。如果能用這具殘軀了結逐火之蛾的一個歷史遺留問題，也算是很值得了。
關于侵蝕律者的事情，固然有崩壞的原因，但逐火之蛾的做法的確是有失妥當。他們雖然也嘗到了相應的苦果，但對于眼前這位少女所造成的傷害卻是絲毫沒有減少。
倘若當初他們能夠謹慎一點、耐心一點，或許結局就不會變成那副樣子了。
不過，單純地自怨自艾無法解決任何問題，過去的事情也已成了定局。既然當事人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那取得對方的原諒已經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更何況，哪怕只是簡單的接觸，他也能感受到對方和明羽的關系之深。
這種無法斬斷的深切關系，再結合對方那堪稱黑暗的過去，總讓他有種不安的感覺。
「……緋玉丸~」嘶啞地喊出聲來，明羽一把將憤怒中的少女攬入了懷中，手掌在女孩柔順的長發上輕輕撫模著。
將少女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明羽的雙眸緊緊閉上，臉部的肌肉不住抽搐著，仿佛在忍耐著什麼一般。
「羽大哥……」感受著從對方身上傳來的顫抖，壓抑的崩壞能波動如即將噴發的火山般令人心驚膽顫，緋玉丸心底的憤怒頓時一減，柔和的低語里滿是關切。
沒有說話，明羽只是緊緊抱住了懷里的少女，用自己的溫度去暖化對方那重新變得冰冷的心靈。
主動貼緊了明羽的身體，緋玉丸也在極力收束著自己的情緒，讓明羽帶來的溫暖驅散著自己心里的寒冷。
看了眼相擁的兩人，溫蒂默默地移開了視線。哪怕她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止對方這麼做，也能從明羽那突然劇烈起來的崩壞能波動中察覺到些什麼，可她心底依然沒有辦法完全釋懷。
感受到明羽身上那近乎失控的崩壞能，SU和符華的臉上閃過幾分錯愕。哪怕是他們，一時之間也無法理解明羽和緋玉丸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倒是幽蘭黛爾一臉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兩人，不時還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良久，明羽才略微松開了緋玉丸的身體，睜開的黑色眸子里蕩漾開一層不均勻的冰藍來，體內躁動的崩壞能漸漸穩定了下來。
哪怕是律者，同樣會遭受崩壞的侵蝕。但與普通人需要忍受的和精神兩個層面的腐蝕相比，律者需要面對的更多是精神層次的侵蝕。
控制自身的精神狀態，及時紓解自身的負面情緒，避免自己陷入情緒失控的境地，是作為律者的必修課。
明羽和溫蒂是如此，緋玉丸這位擬似律者同樣是如此。
而由于是明羽將律者的能力賦予給了緋玉丸，也是他代替了崩壞神承認了緋玉丸的律者身份，緋玉丸所需要抵抗的侵蝕自然也就轉嫁到了他的身上。
在崩壞側的序列上，緋玉丸是直屬于他的從者！
「羽大哥？」見到明羽的狀況終于穩定了些許，緋玉丸才擔憂地問出聲來。哪怕她對于崩壞能並沒有戰士般的敏銳感知，也隱隱猜到了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這不是你的錯。」听出了少女的自責和關切，明羽溫柔地笑了笑，將未婚妻的頭發稍稍揉亂，「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從今往後，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說罷，明羽又冷冷地瞥了SU一眼，眸中閃過幾分寒意︰「不過，在這件事上，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
「明羽！」听到明羽的話，符華頓時喊出聲來，稍顯急迫的聲音里帶上了絲絲的冷意。
「班長，在這件事情上，旁觀者沒有插手的資格。」迎上了符華那極具壓迫性的視線，明羽沒有絲毫的退讓。
代替緋玉丸承受了那股負面情緒帶來的崩壞能躁動的他，很清楚少女剛才的憤怒到底有多深。
看著明羽那毫不妥協的目光，符華也不禁沉默了。失去了近乎全部記憶的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插手了。
從情感上來說，她不願意看到自己的朋友被傷害。但在理智上，她又沒有什麼立場去改變緋玉丸的想法。
哪怕是有，她也已經是忘卻了。
「HUA，他說的不錯，你的確沒有插手的資格。收手吧，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沖著符華露出一個寬和的笑容來，SU也這般勸阻道。
「其實，五萬年前的事情我已經不想去理會了。」面對SU的坦誠，緋玉丸的聲音里雖然沒有了多少憤怒，但依舊帶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但是，你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把羽大哥的事情捅出來！一邊嘴上說著反省的話語，一面又再次把別人的生活攪得一團糟，你們逐火之蛾真是好大的威風！」
目光瞥了眼一旁的幽蘭黛爾，緋玉丸的意思不言而喻。
正如一旦查明她是侵蝕律者後，逐火之蛾就立即把她關押了起來，完全沒有理會她到底是不是無辜，也不在乎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申訴。
而倘若得知殺死明羽就能有極大的可能戰勝崩壞後，這個紀元的人類又會如何做？
無需任何懷疑，一旦這個秘密泄露了出去，這個世界將再無明羽的立足之地！
若是讓想殺死明羽的人在赤道上排隊，絕對可以繞地球N圈了。
「抱歉，這件事情關系重大，我必須得上報給主教大人。」見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自己身上，幽蘭黛爾也只能無奈地聳了聳肩。
她自己雖然可以相信明羽，但在整個天命里，真正作主的還是那個名為奧托•阿波卡利斯的男人。
在這種關系世界命運的事情上，即便她是天命最強的女武神，也無法代替主教做出決定。
「這個世界的命運，應該由這個世界上的人們自己來決定。」盡管低著頭，但SU的聲音依舊平靜。
「那是因為被決定的不是你的命運！」少女充滿了憤怒的聲音再度響起，明羽頓時揪住胸口痛苦地半跪了下去。
「緋玉丸！」沖著緋玉丸大喝了一聲，溫蒂一只手貼在了明羽的後背上，用自己的崩壞能壓制著對方體內的躁動。
感受到背後傳來的恐怖壓迫，明羽胸中頓時一悶，張口便吐出一口紫黑色的血液來，才覺得身體好受了許多。
「沒關系的，我還撐得住。」握住了緋玉丸的手掌，明羽竭力擠出一個笑容來，然後才轉頭看向了溫蒂，低聲道了句「謝謝」。
听著明羽那真誠的道謝，溫蒂看了看自己貼在明羽背後的手，再看看他和緋玉丸緊緊相連的手掌，眸光瞬間陰沉了幾分。
雖然很想直接把明羽帶離這個世界泡，甚至帶離緋玉丸的身邊，哪怕緋玉丸也是在為了明羽而憤怒。但溫蒂卻始終沒有做出任何舉動，嘴唇也緊緊閉闔著，沒有開口多說一句話。
她，終究是沒有對明羽的選擇說三道四的資格。
看著明羽那勉強的笑容，緋玉丸心中頓時一軟，一時間也沒有心情再去理會SU了。
更何況，只是為了一個令自己厭惡至極的人物，就讓羽大哥承受這樣的痛苦，那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閉上眼楮深深地吸了口氣，緋玉丸竭力壓制下心中那近乎沸騰的怒火，才重新睜眼看向那位滿口大義的融合戰士。
緊緊握住了明羽的手掌，緋玉丸看向SU的眼神里已經充滿了殺意︰「我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如果能夠殺死羽大哥的話，你還會站在這里好好說話嗎！？」
面對少女的質問，SU無言以對。
而在這種時候，沉默就是回答。
一面是本世界的未來，一面是與自己毫無關系的異世界來客，孰輕孰重已是一目了然。
眼見胸中的怒火即將炸裂，緋玉丸急忙深吸了幾口氣，愈發握緊了明羽的手掌，體會著那股無比真切的充實感，才勉強壓制下心底如火山般噴薄欲出的恨意。
如今的她，已經沒有隨便憤怒的資格了。
看著明羽那關切的目光，緋玉丸心中忍不住一暖，胸中那近乎沸騰的情緒也漸漸冷卻了下來。
「你這種虛偽至極的家伙，還是去死吧！」冷冷地說道，緋玉丸平靜的藍色眸子里寫滿了堅定。
或許SU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先行者，而且還為這個世界的未來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但那些東西，和她又有什麼關系！？
她想要的，只是一個安安穩穩的生活而已。可對方卻連這樣一個簡單的要求都覺得吝嗇。
在五萬年前，是他們將自己判為了侵蝕律者，將她和姐姐強行拆了開來。
而今天，SU又將明羽判為了終焉的載體，想讓明羽為這個世界去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