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總是會仰賴自己的認知和知識,被自己的認知所束縛,並將之稱為現實。局限于自己所認知的現實,著眼于表象,只見虛浮,不見真實。」
不緊不慢地調整了下炭火,冰之律者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急迫,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計劃被看穿。
「而更可怕的是,逆熵明明知道真相,知道你的真正目的,卻無法向世界揭露這一切。」
繼續咬了口烤魚,奧托臉上仍掛著悠然的笑意。
作為對崩壞了解最深的組織之一,逆熵不可能不知道律者的真實戰力,也清楚單憑那些機甲是無法討伐兩位律者的。
可是,逆熵卻不能承認自己的不行,不能在其他組織面前示弱。
它必須維持自己強大的形象,穩住自己超然的地位,哪怕這只是虛假。
「現在,逆熵應該也忙得焦頭爛額了吧。」
悠悠地道了一句,律者往魚身上均勻地刷了層油脂。
為了試探捕獲律者的可能,其他國家和組織必然會向美洲放出更多的探子。
在律者的誘惑面前,即便面對世界最強的組織之一,也有著足以為之冒險的理由。
更何況,有兩個律者還在本土活躍著,現在的逆熵也未必顧得上自己呢。
這樣的僥幸心理,每一個伸出手的組織都或多或少地會有一些。
法不責眾。哪怕是強如逆熵,也不可能同時清算那麼多組織。
所以,縱然自己等人在這個時候行事過分一點,逆熵在事後也只能選擇高高舉起而輕輕放下,沒辦法真正進行報復。
一面要忙著討伐兩個律者,一面要面對各方勢力的試探,即便是如逆熵這樣的大組織,也難免會力有不逮。
但以如今逆熵話事人的性格,她是很難在律者的事情上讓步的。
畢竟,那可是在逆熵和德莉莎踫頭的重要日子里,還不忘順手從聖芙蕾雅拐個第三律者的母狐狸。
「呵呵,可不僅是逆熵啊,最近連來試探天命的人也變多了不少呢。」
看著律者嘴角的笑意,奧托的語氣中也多了幾分玩味。
律者評價的下滑,帶來的是世界對于天命和逆熵實力的直接質疑。
畢竟,在以往的認知里,有能力對付律者的只有天命和逆熵而已。
可既然律者的實際戰力僅是這樣,那麼以此為基準的兩大組織是不是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呢?
一旦兩大組織不再是那麼遙不可及,那一些心思活泛的組織自然就會想搞些小動作,以攫取更大的利益。
那些由于忌憚兩大組織威勢而不敢擅動的人們,也可以嘗試著伸出自己的觸手了。
「那還真是抱歉啊。」嘴上說著道歉的話語,律者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但想必對于主教大人來說,這些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吧。」
無論外界如何試探,天命本身的實力並沒有太大減損,不至于連這些都應付不來。
在這一次的崩壞中,天命最大的損失就是大洋洲支部的被毀了。
但只要作為核心的S級女武神沒有減損,區區一個支部的損失還算不得什麼。
與基本靠第一律者瓦爾特和可可利亞孤兒院撐場面的逆熵不同,天命的千年底蘊可遠沒有那麼簡單。
「不過,蒼蠅多了,終歸也是很煩人的。」
輕聲說著,主教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那麼,主教大人想不想要一個讓天命大放異彩的舞台呢?」嘴角帶著一絲挪揄的笑意,冰之律者的聲音里是滿滿的誘惑,「比如,我們可以聯手先把逆熵給滅了。
我只要第一律者,其他的全歸你,如何?」
「從此,天命就是無可爭議的世界第一了?」
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輕笑,奧托的口吻似乎也有了絲絲的意動。
「沒錯,以後無論主教大人想做什麼都再也無人干擾了。」嘴角的笑容愈發燦爛,律者的聲音恍若魔鬼一般,輕佻中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魔力,「而且,如果您肯將靜謐寶石之類的東西給我,我也不是不能兼任一下死之律者,嘗試下幫你復活某個人。」
「這…還真是充滿誘惑的提議啊!」
盯著律者那冷漠的冰藍色眸子,奧托也不由感嘆了一句。
一方是妄圖毀滅世界的崩壞的使徒,一方是人類最大抗崩壞組織的領袖,可這位律者卻毫不在意地提出了合作。
看著律者雙眼中的認真,奧托心底也不禁一震。
他知道,對方是真的有執行這個計劃的打算。
只要他點個頭,這位律者就會遵照計劃來行動,聯手摧毀逆熵、為他使用靜謐寶石的力量。
素來高高在上蔑視人類,視人類為螻蟻的律者,竟也會想到和人類進行合作?
看著眼前仍在慢條斯理地烤魚的冰之律者,奧托的心中也不由感到了強烈的震驚。
他終于意識到了,這位冰之律者和以往的律者絕對不是奉行同一個理念。
祂並不是出于對崩壞的認同而想要毀滅人類,而是為了某個更自我的目的。
祂沒有在獲得力量的時候向世界展開瘋狂的破壞,盡可能地報復人類和收集崩壞能,而是真真切切地將毀滅人類當成了一件宏大的事業。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祂有著充足的耐心和毅力,也毫不忌諱于暫時向人類低頭。
與其說祂是為了摧毀人類,不如說祂是為了能夠親手摧毀人類!
祂所要的,只是人類文明在祂手中終結的事實。
奧托相信,如果有某位律者掌握了可以毀滅人類的力量,那這位冰之律者一定會選擇先殺死對方,而絕非與其聯手。
「不得不說,閣下提出的計劃真的很有吸引力。」搖頭感嘆著,主教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神色來,「但是,我對于這個世界還有著其他的打算。
所以,請容許我拒絕!」
「看來,我們之間是沒得商量了啊。」
嘆了口氣,律者臉上的表情不由一僵,語氣中多了幾分惋惜。
「嗯,沒得商量。」
強調似的重復了一句,奧托臉上也添了一絲嘆惋。
「真是可惜啊,我以為你會更聰明一些的。」
臉上仍掛著笑容,律者的語氣卻漸漸冰冷。
「你怎麼知道我這不是更聰明的選擇呢?」
主教的聲音還是那麼的從容不迫。
「也許吧,但這對于我們而言都要更艱難一些。」
在魚身上切了幾條口子,律者一邊翻轉著一邊撒上調料。
「這份艱難只是對你來說罷了。」
臉上的微笑沒有絲毫改變,奧托的語氣中仍滿是自信。
「逆熵的盟主到現在還沒有出場,多半是踫上什麼麻煩了。現在可是解決逆熵的好機會啊,真是可惜了……」
輕輕地搖了搖頭,律者的聲音中滿是說不出的嘆惋,彷佛真的在為主教的選擇而感到惋惜一般。
「不過是逆熵而已。」
繼續咬著還剩下小半的烤魚,奧托的語氣還是那麼漫不經心。
「說起來,幽蘭黛爾現在應該沒空吧?」
抬眸看著主教一眼,律者用認真中帶著幾分隨意的口吻說道。
「果然,這件事情和你有關啊。」
盯著律者那滿是冷漠的冰藍色眸子,奧托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幾乎在冰之律者降臨的同一時間,幽蘭黛爾就詭異地陷入了昏迷,無論他使用什麼方法都無法喚醒,即便是擬態的羽渡塵也沒辦法連接對方的意識。
雖然幽蘭黛爾的生命體征還沒有絲毫減弱的征兆,甚至隱隱還有增強,但至少在蘇醒前,她是無法參與戰斗了。
這種完全超出理解的手段,又沒有參雜多少惡意,似乎只是為了讓幽蘭黛爾暫時退場,讓她缺席對冰之律者的討伐一般。
「那個家伙,淨干些多余的事情!」低聲罵了一句,律者的視線看向主教,臉上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容來,「不過,對于她來說,這應該算是一件禮物吧。」
祂雖然不知道另一個自己到底干了什麼,可以那個家伙的性格,是不可能會傷害幽蘭黛爾的。
「是嗎?那我也可以期待一下吧。」
輕笑著說道,奧托臉上沒有絲毫慌亂,彷佛真的相信了律者的話一般。
「如果你真的這麼認為的話。」聳了聳肩膀,律者眼中多了幾分無奈,「既然主教大人敢一個人來這里,想必也做好了舍棄這具身體的準備了吧。」
「只要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就算是物盡其用了。」
听出了律者話中的殺氣,奧托的聲音卻還是沒有一絲緊迫,好像完全不在意這具身體的損失一般。
視線落在律者插在一旁的藍色太刀上,奧托臉上掛著絲絲淺笑,從容不迫地道︰「你似乎,也得到了不錯的力量啊。」
「不知道主教大人是否會因此而後悔就是了。」
順著主教的目光看向了寒獄冰天,律者眼中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來。
若沒有對方的情報,恐怕祂也很難想到櫻吹雪的真身竟然會是第五神之鍵。
「自己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後悔的。」搖了搖頭,奧托嘴角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我始終認為,你有著與其相匹配的能力。」
「這可一直都是屬于我自己的東西。」
眼眸微抬,律者冷漠的眸中流露出幾分怒意。
「呵呵~」彷佛渾然未覺律者的殺意一般,奧托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那就來看看,你能把這份能力用到什麼程度吧。」
雖然由律者的能力對于神之鍵是極好的增幅,第五律者配上第五神之鍵更是效果非凡,但對于他而言,這次的戰斗也不過是一種試探而已。
區區一具魂鋼身體,即便是給了對方又能如何?
「所以說,我真的很討厭你這種殺不死的人啊。」
看出了主教的心思,律者不由深深地嘆了口氣,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來。
祂知道,哪怕祂在這里把奧托砍成了渣,對于主教來說也只是不痛不癢。
想要徹底殺死奧托,難度甚至比完全摧毀天命還要高。
「不過,相比起我來,還有一個人對你可是恨之入骨呢。」這樣說著,冰之律者的視線看向了坐在礁石上的少女,嘴角露出一抹輕笑,「喂,溫蒂,這里有一只野生的主教大人哦!」
律者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無數澹青色的風刃便襲向了奧托,將其徹底淹沒在了風刃的海洋之中。
「真是的,至于這麼著急嗎?」
拿著剛烤好的魚飛撤到一旁,冰之律者不滿地嘟囔道。
那些攻擊甚至連祂都包含在了里面,對方完全不在乎是否會誤傷隊友。
「看來,我好像被人小看了啊。」
風刃海之中傳來了奧托中氣十足的聲音,耀眼的金色光芒從中迸發出來,驅散了不住落下的風刃。
緊緊握住手中纏繞著火焰的金色大劍,奧托的臉上滿是自信的神采,挑釁的目光看向了空中的風之律者。
「給我去死吧,奧托!」
高聲大喝著,溫蒂右手一揮,接天的龍卷風便裹挾著無數的白色浪濤撞向了主教。
面對遮天蔽日的狂風和波濤,奧托臉上沒有絲毫慌張,握住金色大劍向前重重一斬,噴涌而出的漫天火焰瞬間就將狂風緊緊抵住。
旁觀著火焰與狂風的較量,冰之律者坐在了遠處的礁石上,悠然自得地咬著手里的烤魚。
偶爾低頭看一眼在腳下海水中遨游的青龍,律者臉上看不到絲毫急迫。
祂知道,無論是天命主教還是風之律者,都不是什麼弱者。
這一場戰斗,大概會持續很久很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