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迎接世界的變革吧。’
從視頻中讀出了律者的唇語,學園長手中忍不住一個用力,青灰色的瓷杯頓時炸裂開來,亮綠色的苦瓜汁隨著細碎的瓷片撒落在辦公桌上,濺濕了一疊文件。
低頭看著桌上的水漬,綠色的水面倒映出了自己那略帶三分憔悴的面容,德莉莎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苦瓜汁被紙巾拭去,連同自己手上的水痕也被細細擦干,德莉莎才終于抬起頭來,看向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紅發女子。
「現在最新的情報是什麼?」
盡管臉上的表情有些呆愣,但學園長說出口的聲音依然無比冷靜,冷靜到連她自己都有些吃驚。
看著德莉莎那呆滯的神情,姬子抿了抿嘴唇,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如實地回答了學園長的問題︰「律者在四個小時前發動了第三次襲擊,但同樣被逆熵所擊退了。而且相較于前兩次來說,律者敗退的速度正在變快。」
听著從姬子口中道出的情報,德莉莎嘴角不由扯出一絲冷笑來。
單純從數據上看,逆熵在對律者的作戰中已經佔據了優勢,且這個優勢還越來越明顯。似乎只要再加把勁,就能徹底將兩位律者討伐了。
而迄今為止,逆熵只是出動了機甲部隊,身為盟主和最高戰力的第一律者還連面都沒露,可兩位律者就已經顯露出了頹勢。
這種形勢,甚至用大好來形容都遠遠不足,完全稱得上是勝利在握了。
可作為一連出現兩位序列律者的大崩壞,真的會這麼簡單就被解決嗎?
更何況,那位冰之律者還有功夫在撤退的時候留下那樣的訊息。
深吸口氣,學園長閉上了眼楮,連同臉上的表情一起收斂了起來。
再度睜開雙眼,德莉莎的眼中的頹唐已一掃而空,還帶著幾分憔悴的面容上寫滿了嚴肅。
「姬子少佐,你怎麼看?」
雙眸之中閃過一絲銳利,學園長緊緊盯著自己的副手。
「在這三次襲擊里,律者都沒有給城市造成毀滅性的打擊。相反,城市中的死亡人數更接近于一場A級災害。但是…」見到學園長臉上的神情,姬子也不禁擺出了一副肅容,「三座城市里的每一位幸存者,都見識到了崩壞和律者的存在,明白了自己正身處于一種怎樣的危險之中。」
頓了頓,姬子忍不住握了握拳頭,語氣頓時重了幾分︰「律者,正在向世界上的每一個人宣布崩壞的存在!」
听到姬子得出的結論,學園長臉上也微微動容,藍色的眸子愈發深邃了起來。
「所以,祂才會說,這是世界的變革啊~」
幽幽地嘆了口氣,德莉莎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
自成立以來,天命就一直在向普通民眾隱瞞著崩壞的存在,讓他們生活在和平的假象之中。
她不知道這是否合理,可世界確實因此而得到了和平。
哪怕僅是泡沫般的假象,至少人們不必一直生活在恐懼之中。
即便是逆熵,在這一點上也和天命秉持著同樣的政策。
盡管大家都知道,隨著崩壞越來越強,這種事情遲早會瞞不下去。可與其讓所有人都直面那近乎絕望的恐懼,天命和逆熵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讓少數人去將黑暗阻擋在外。
但冰之律者的這一手,卻讓天命和逆熵聯手隱瞞多年的秘密直接被曝光,將崩壞的恐懼散播到了整個世界。
無論如何,逆熵也不可能堵住三個城市的悠悠眾口,不可能清理那覆蓋了整座城市的崩壞痕跡。
而且,這對于兩位律者來說,還僅僅只是個開始罷了。
想起了冰之律者在視頻里所念叨的那些話語,德莉莎的心中愈發沉重了起來。
哪怕律者本人無法去摧毀所有城市,可正如祂所說的那樣,祂已經在向全人類宣告審判了!
可以預見的是,恐慌和絕望即將在世界的範圍內開始蔓延。
人們愈發挖掘這被隱瞞了千百年的真相,就會愈發明白崩壞的恐怖,乃至于天命和逆熵的信譽都將大受打擊。
因為,它們無法從崩壞手中保護這個世界!
縱然有識之士都清楚,在崩壞這種災害面前,人類到底是有多麼脆弱。
但正所謂,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作為高個子的天命和逆熵,無疑就會承受所有的質疑和非議。
敗軍之將,何以言勇?
對于一個戰敗的名將,人們往往不會關注他曾經取得了多少勝利,而只會議論他最徹底的一次失敗。
當崩壞的面紗揭開之時,人們同樣不會理會天命和逆熵處理了多少次崩壞事件,而是會計較它們丟失了多少城市、失去了多少人口。
要麼一起在絕望中自我毀滅,要麼奮勇起來對抗崩壞。這將是一個全人類都參與其中的抉擇,而非僅是天命和逆熵的選擇。
這便是,冰之律者帶來的變革!
而無論這個世界走向了哪一條道路,至少那泡沫般的虛假和平,已經一去不回了。
「你覺得,逆熵能討伐律者嗎?」
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德莉莎看向了姬子。
「不可能,單靠逆熵是做不到的!」搖了搖頭,姬子臉上沒有一絲遲疑,「很明顯,明羽……冰之律者祂們,只是在演戲而已,給逆熵營造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勝利罷了。」
哪怕她沒有和冰之律者親自交過手,可單看從逆熵與律者的交戰情況,姬子也不認為那就是律者的全力。
無論是長空市時期的雷之律者,還是能摧毀大洋洲支部的風之律者,都沒有那麼簡單。
甚至還在人類時期的明羽,都比冰之律者在情報上所展現出的實力要強。
而在兩位律者共同行動的前提下,這樣的戰績就更加顯得可疑了。
「是啊,只靠逆熵是不行的。」
輕聲呢喃著,德莉莎眼中流露出幾分復雜之色。
能對世界走向造成影響的事情,兩位律者的討伐無疑是擺在了第一位的。
只要能夠成功討伐這兩個當下最顯眼的目標,就可以為人們注入一記強心劑,穩定那不安的情緒。
而如果天命和逆熵連兩位律者都討伐不了,那又何談對抗崩壞?
可兩大組織至今還仇隙頗深,合作事宜到現在還沒有眉目。
至少,在逆熵正式向天命提出申請之前,她們都沒有插手的權利。
說來也是可笑,在這場即將席卷世界的風暴面前,人類最強的兩大組織竟還在鬧矛盾。
「緋玉丸那邊怎麼說?」
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德莉莎向著姬子問道。
在律者的行事難以看透的情況下,哪怕她心底曾對明羽有諸多不滿,也只能依賴于對方所留下的後手了。
「她說,冰之律者很有可能正在等待第一律者出現。」
沉思數秒後,姬子咬著拇指給出了答案。
「理之律者的核心啊……」想到自己看過的關于第一律者能力的資料,德莉莎臉上不禁露出了難色,「真是麻煩~」
理解構築,這便是理之律者的權能。
只要能夠理解其原理,理之律者就能靠崩壞能將其構築出來。
相傳,逆熵的那位盟主甚至連神之鍵都可以復制。
而若是讓冰之律者拿到了理之律者的核心,憑祂在人類時期所接觸過的幾柄神之鍵,或許真的能毀滅世界也說不定呢。
「還有,緋玉丸也說過另一個可能…」看著德莉莎臉上的神情,姬子猶豫著說出了另一個答案,「祂也有可能,是在等著我們過去。」
「……」
嬌軀一震,德莉莎的視線不由落在了姬子臉上,銳利的目光帶上了幾分無法掩飾的震驚。
那個冰之律者……不,是明羽,他到底是什麼人!?
前幾天在聖芙蕾雅的時候,他就險些道出了琪亞娜的真實身份。如今又是通過了後手,隱晦地指出了她和逆熵之間存在的聯系。
再加上他對于自己成為律者的早有預謀,學園長心中對明羽的警惕不禁又一次提高。
渾然未覺德莉莎震驚的真正原因,姬子眼中露出了些許沉重,問道︰「總部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啊?」听到了姬子的問題,德莉莎才回過神來,臉上多了幾分羞愧,「還沒有。爺爺……主教大人拒絕了派出幽蘭黛爾,以對方正在執行秘密任務為由否決了我的請求。」
「什麼任務還能比討伐律者更加重要?」
撇了撇嘴,姬子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
听著姬子的抱怨,德莉莎也沒有為主教辯解的意思。
哪怕是她,也不認為幽蘭黛爾恰巧會在這個時候遇上無法月兌身的秘密任務。
「那麼,我們也只有靠自己了啊。」
深深地嘆了口氣,姬子臉上露出幾分倦容,眼中卻閃過無比堅定的神采。
一想到成為冰之律者的明羽,姬子就不由憶起了在尼彌西斯上與支配之鍵一同發現的藥劑。
據明羽所留下的信稱,那是一管可以中和崩壞能的藥劑。
因為人工聖痕的改進還遙遙無期,蚩尤體內的那一枚聖痕也被自己取走,所以明羽便找到了這樣一種藥劑,用以治療崩壞能對她身體的侵蝕。
‘姬子老師曾在長空市救過我一命,這管藥劑雖然會讓人失去控制崩壞能的力量,但卻也可以治療崩壞能對于身體的侵蝕。
如此,也算是償還姬子老師的恩情了吧。’
在信的最後,明羽留下了這樣的文字。
「我無量塔姬子,可從來不需要這樣的償還!」
低聲自語著,姬子的嘴角扯出一絲自信的笑容來。
看見了姬子眼中的執著,德莉莎心中也微微一震,忍不住避開了對方的視線。
低頭看著自己沒有絲毫傷痕的左手,學園長眼中浮現出幾縷復雜來。哪怕是瓷杯的碎片在皮膚上劃過,也無法留下一點痕跡。
或許,擁有力量的她,也應該去做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