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回來了啊…」
明羽的視線在兩位女武神臉上一瞥而過，根本沒有看清任何東西就快速避開，語氣中也帶上了一分有氣無力。
「大部分女武神都撤回了這里，畢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回答他的不是貫來活潑的埃德娜，而是一向寡言少語的索伊洛，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在那平靜的表象之下卻分明隱藏著什麼。
埃德娜緊緊咬著嘴唇，彷佛在竭力忍耐著什麼一般。
少女大張著的褐色眸子狠狠瞪向了明羽，露出一副欲要擇人而噬的凶惡神情來，可眼角的微微濕潤卻為其添了幾分楚楚可憐。
「……這樣啊。」
沉默了幾秒，明羽才幽幽嘆道，聲音中透著明顯的疲憊和敷衍。
在眼下這個時間點，他不怎麼想和這兩個人說話。但他卻又知道，有些事情是非說不可的。
「皇後鎮的損失很大，死了不少人。」
直視著明羽閃避的眼神，索伊洛繼續說道，彷佛只是在向他做著報告一般。
「是啊。」緩慢地點了點頭，明羽終于忍受不了這種怪異的氣氛了，直截了當地指出了她們最關心的問題，「麗貝卡也死了。」
「是你殺了她？」
一直保持沉默的埃德娜忍不住叫出聲來，聲音里滿是顫抖。
「她是叛徒。」
面對少女充滿斥責意味的話，明羽沒有絲毫否認，眼眸微垂地應了下來。
「為什麼！？」
埃德娜猛地大叫出聲，音量大得驚人，似乎用出了自己的全部力氣一般。連少女還算俏麗的臉龐都因此而有些扭曲，眼角也迸出點點淚花來。
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不少女武神和醫護人員都投來了責備和好奇的視線。尤其是注意到還有明羽的存在後，這種視線愈發多了起來。
但或許是有人交代過什麼，即便這里還算是醫院範圍，也沒有人對大吼大叫的埃德娜出聲斥責，更沒有人試圖靠近圍觀。
察覺到了周圍關注的視線，索伊洛連忙扯了扯埃德娜的衣角，以此告誡她收斂一些。
「因為她是叛徒。」
很簡單明了的理由，但說出這幾個字卻彷佛耗盡了明羽的力氣一般，令他只能用故作堅定的表情來掩飾自己的虛弱。
面對麗塔的時候，明羽大可以肆無忌憚地甩臉色，毫無顧忌地出言諷刺，甚至一言不合就拔劍威脅。
但在面對埃德娜兩人時，他卻只有這麼一個借口作為自己的擋箭牌。
「為什麼？！」
同樣的三個字，埃德娜的話語中卻多了幾分顫抖。
盡管是從支部發布的聲明中得悉了事實，但從明羽口中說出的「叛徒」二字卻分外有力，如一把刀子般刺入了她的心髒之中，令少女的身體也不禁晃了幾下。
「誰知道呢？」無視了少女所受到的沖擊，明羽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語氣中充滿了冰冷，「或許是為了金錢，或許是為了名望，又或者是為了其他東西。
但毫無疑問的是，她背叛了天命。
那個女人，正是造成眼下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盡管知道這一切都是天命自導自演的戲劇，而麗貝卡不過是一枚被欺騙的棋子，但明羽卻只能將一切罪責推給一個死人，推給一個無法辯駁的對象。
「我不信！」
面對明羽的說辭，埃德娜身體顫抖地否定道。
那麼溫柔的麗貝卡隊長，總是耐心地對待她所犯的每一個錯誤，細心地指導她訓練和戰斗的隊長，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背叛天命，投靠逆熵，還讓泰坦機甲把皇後鎮攪得一團糟。犯下這一切罪行的人，竟會是麗貝卡隊長？
這樣的現實，她怎麼可能會接受？
「不管你信不信，這就是事實。」
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明羽指了指周圍，為這個事件蓋棺論定。
「不，不是這樣的……麗貝卡隊長不是這樣的……」
埃德娜使勁搖著頭，妄圖否認這個事實，但淚水卻如洪水決堤一般流淌而下。
是啊，皇後鎮的基地被破壞成了這個樣子，那麼多的人因此受傷死亡，甚至來來往往的女武神中還有不少仍在身上纏著繃帶。
一切都在訴說著那個事實，麗貝卡背叛天命的事實。
「她就是那樣的人，一個叛徒！」
踏前一步，明羽帶著宛如決勝一般的姿態，狠狠向少女的心中刺下了言語的利刃。
「不！不是這樣的~~」
面對明羽的進攻，埃德娜只能痛苦地捂住嘴巴，用帶著哭腔的語調小聲辯駁著，大滴的淚水不住流下。
少女心里明白，明羽所說的就是真相。她無法接受這一切，可她更加無法反駁……
終于，在明羽狠厲的目光下，埃德娜崩潰了。
狼狽地哭泣逃離，是少女唯一所能做的最後掙扎。
「你不去追她嗎？」
望著埃德娜倉皇的背影，明羽將視線看向了仍留在原處的索伊洛。
「沒有必要。」少女輕輕搖了搖頭，毫不避讓地迎上了明羽的目光，頓了頓後才繼續說道，「埃德娜是麗貝卡隊長從新人期就開始帶在身邊的，如今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哦。」
輕輕地應了一聲，明羽表示自己知道了。
索伊洛的話沒有說完，但明羽卻也明白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心中也不禁長嘆了口氣。
若是姬子有一天也不明不白地背負污名死去，自己怕是也會和埃德娜一樣吧。
看著這個表情冷漠的男子，索伊洛眼底閃過一絲黯然。
從之前的表現來看，明羽不該是這麼薄情寡義的人才是。但在那半天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麼，竟讓他發生了這樣的變化。
「麗貝卡隊長的事情，我們是不會放棄的。」
見明羽完全沒有要坦白的意思，索伊洛也放棄了從這里得到線索的可能。她不是埃德娜那一根筋的家伙，連基本的察言觀色都不懂。
「這樣啊。」
淡淡地說著，明羽的表情依舊是一片冷漠。
望著男子那沒有絲毫波瀾的紅色眸子，索伊洛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失望，隨即便轉身離去了。
「等等…」
望著少女漸漸遠去的身影，明羽情不自禁地喊出聲來。
听到明羽的呼喚，索伊洛腳步頓時停下，上半身向後轉了過來，用略帶疑惑的表情看著明羽，眼底隱隱升起一線期望。
「如果可以的話……」明羽抿了抿嘴唇，像是要積攢力量般深吸口氣，「如果有選擇的話，就不要當女武神了。」
「是嗎。」
以冷淡的語氣回應著，索伊洛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失望，迅速將身體轉了回去，用更快的速度大步遠去了。
看著少女的背影逐漸消失，明羽卻仍只是呆呆地停在了原地，臉上寫滿了茫然。
他知道，正如索伊洛說的那樣，她們兩人不會停止尋找真相，盡管這多半不會有結果。
沒有結果，對她們而言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若真觸及了真相，天命是絕不會在意幾個工具的死活的。
這，就是天命。
在奧托的棋局上，無論是強大如律者，還是弱小如常人，都逃不開他所寫下的「天命」。
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明羽忽然感到一股徹骨的冰寒將他漸漸包圍。
這個世界，對他而言有點過分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