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溫蒂將沉重的白色石碑立在微微拱起的土包面前,明羽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少女頭頂那一撮迎風而立的呆毛。
毫無疑問,此時的溫蒂已經是風之律者了!
渴望寶石中的龐大崩壞能不再淤積在她的雙腿處,少女的雙腿早已能夠行動自如。
可以說,麗貝卡所為之努力奮斗的目標,已經實現了,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實現了。
但可惜,她卻無法親眼目睹這一幕。
將手中的白菊遞向溫蒂,明羽的表情也帶上了抹不開的沉重。
「……謝謝。」
見到眼前突然出現的白色花朵,溫蒂不禁微微一愣,隨即就輕輕接過並小聲道謝。
聰慧的少女早已明白,明羽對于麗貝卡的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責任,這不是他的錯。
作為一名A級女武神,即便麗貝卡在女武神們中的威望還算不錯,她也不應該得知渴望寶石的事情。
渴望寶石的機密程度,遠不是一個A級女武神能夠接觸和了解的。
知道有那麼一場實驗,知道有一位女武神因此而失去雙腿能力,就已經是極限了。
再往上,已是屬于組織機密。除相關涉事人員外,旁人很難打探分毫。
而麗貝卡不僅知道了渴望寶石的存在,還知道了逆熵有人在收集這類寶石,甚至還和對方搭上了線,而且還趁著大洋洲支部難得的空虛時候發動了突襲,怎麼看都太過巧合和順遂了。
「天命!逆熵!」
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來,少女的眸中已滿是仇恨和怒火。
對于這些利用麗貝卡姐姐的家伙,對于這些害死麗貝卡姐姐的組織,溫蒂心底無論如何也不能饒恕。
她想要風暴,一場足夠強大的風暴,將那些偽君子統統撕碎!
「你是要去復仇了嗎?」
將一束白菊放在碑前,看著兩束菊花並排而立,明羽忽然開口道。
哪怕不轉過頭去,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澎湃而劇烈的崩壞能,宛如一股正在醞釀的風暴一般。
「他們該死!你不要想阻止我!」
瞪了明羽一眼,溫蒂惡狠狠地說道,語氣中沒有絲毫的客氣。
即便明白了明羽是無辜的,麗貝卡生前還交代自己要信任他,但少女的心中還是沒有接納他的打算。
就沖他手里沾染了麗貝卡的血這一點,不馬上算帳已經是溫蒂的修養好了,絕沒有可能更近一步。
更何況,明羽身上若有若無的壓迫感也令這位新生的風之律者有些難受。
雖然渴望寶石的崩壞能爆發後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但那股直入骨髓的恐懼感還是深深地印在了少女的腦海里,彷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面對崩壞獸時一般。
溫蒂可以肯定,在她即將成為律者的時候,明羽一定做了什麼。否則,他現在不可能擁有那麼強大的力量,明明剛才還一副弱雞樣的。
但在現在,明明自己已經掌握了渴望寶石的力量,已經成為了風之律者,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強大了,可溫蒂卻還是沒有信心能夠戰勝這個明羽。
「我沒有阻止你的意思。但憑你現在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輕搖了搖頭,明羽將頭轉向了溫蒂,血色的眸子正面迎上了那一雙散發著綠色光芒的眼眸。
和原時間線相比,溫蒂成為風之律者的時間線大大提前了。但也由于最後的那個異變,溫蒂的律化並不能說是完全。
嚴格來說,此時的溫蒂更近似于芽衣的「鬼鎧」形態,是渴望寶石的不完全解放姿態。
崩壞對溫蒂意識的扭曲已經出現,但其原有人格還是佔據了絕對的主導地位。
單憑這種姿態,或許連擬似律者都不一定比得上。
畢竟,溫蒂不僅被打斷了律者化,連即將成形的第四次崩壞都被粗暴截斷了。
相比之下,芽衣的律者化雖然也被琪亞娜打斷,但第三次崩壞還是正常在長空市發生了的。
想到這,明羽心底不由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溫蒂律者化的中斷他能想到是系統的功勞,但一場序列級大崩壞的中止就……
模了模自己的胸口,明羽彷佛能觸模到這具身體下潛藏的巨量崩壞能。
原本能夠引發一場大崩壞的崩壞能,被某位存在硬生生地塞進了他的體內,想要借此催生出那位存在想要的律者。
連那種級別的存在不惜親自下場也要催生的律者,明羽絕不認為會是什麼簡單的東西。
而且,那句‘終于抓到你了’也令明羽頗為在意。
感應了下腦海中徹底沉默的系統,這種連面板都無法呼出的沉默著實讓明羽不禁心中生出了些許慌亂。
往常,系統雖然話少,但對他的呼喚向來還是會表示回應的。這種從未出現的斷聯現象令明羽的安全感頓時降了一大截,即便他眼下的戰力已經不弱于律者。
因為他很清楚,律者在這個世界雖然強大,但其實也不過那樣罷了。至少那位大主教手里,就有好幾張可以用來對付的律者的牌。
一向被自己視為大腿和金手指的系統徹底失聯,確實令明羽的心頭多了一絲化不開的陰霾。
或許,自己的穿越,遠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而向來寡言少語的系統,也絕非自己曾以為的那樣,只是人工智能般的程序。
將憂慮深埋心底,明羽的視線看向了溫蒂那雙如海洋般澄澈而又深邃的碧色眼眸,毫不留情地打擊道︰「即便成為律者,你現在也只是不完全的律者。甚至,可以說是最弱律者!」
「你以為我是為什麼變成這樣的啊!?」瞪了明羽一眼,溫蒂臉上頓時布滿了怒意,「還最弱律者?說得你見過其他律者似的。」
雖然不知道最後發生了什麼,但溫蒂可以肯定必然和明羽有著月兌不開的干系。而且,少女能清晰地感受到,明羽體內的崩壞能和她有著莫大的聯系。
簡直就像是……明羽把屬于她的崩壞能偷走了一樣。
「我還真的就見過…」
算上在聖芙蕾雅交過手的瓦爾特,目前尚未覺醒的琪亞娜,以及無法自由控制能力的芽衣,再加上眼下的溫蒂,明羽已經是和本紀元的所有律者都踫過面了。
雖然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明羽還從未見過芽衣爆發律者力量的姿態,可這並不妨礙他吹噓的時候把這份經歷也加上去。
而面對明羽的大實話,少女的臉上卻滿是不屑,擺明了是不相信他的話了。
見狀,明羽不禁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去解釋什麼,沒那個必要。
「你想要復仇,我也正想要向其中某些人算算帳呢。」
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明羽眼眸中閃過淡淡的金色光輝。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他可從來不是什麼寬宏大量的人物。
「哦?」
听到明羽的話,溫蒂臉上多了一絲好奇,頭頂的呆毛也微微晃了起來。
…………
「……計劃就是這樣了。」說著,明羽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和麗貝卡好好道個別吧,以後的路可並不輕松。」
「我的道路,從來都不輕松。」
白了明羽一眼,溫蒂沒好氣地說道,但還是乖乖走近了那面剛剛豎立的白色石碑,小聲耳語了起來。
看著在墓碑前低語的少女,明羽心頭也漸漸被哀傷所籠罩。
「我的所作所為,怕是違背了你的囑托了吧?麗貝卡小姐~」
用自己才能听到音量低聲說著,明羽的眼瞼默默地垂了下去。
「好了,我們走吧。」
良久,溫蒂才終于緩緩直起身來,沖著明羽沉聲喝道。
「噢~」
見溫蒂已經開始向自己走來,發呆中的明羽才回過神來似的應了一聲。
「……再見了,麗貝卡小姐。」
一邊說著,明羽雙手緩緩合十,周遭的四翅槐也漸漸圍攏過來,將這片空間徹底遮掩。
看著那塊白色石碑一點點消失在視野中,溫蒂似乎能清晰感受到心中的缺失感在逐漸滋生,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流淌下來。
望著四翅槐背後的寧靜之地,再掃了眼身旁無聲哭泣的少女,明羽最終將目光投向了透出些許黃昏光景的天空,任憑金色的空間蟲洞將自己和溫蒂緩緩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