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落在了明羽那仍舊帶著幾分稚氣的臉龐上，德麗莎腦海中不由浮現起了第一次見到明羽時的場景。
那個有些怯懦的少年，到底是如何走到現在這一步的呢？
眼下的明羽渾身上下都帶著張狂之氣，他可以視天命的規則為無物，僅為一己之私便侵入了休伯利安的控制系統和聖芙蕾雅的防空系統。哪怕他並沒有對聖芙蕾雅造成嚴重的破壞，但終究是將其置于危險之中。
到底是明羽本身就是如此狂妄，還是他在這段時間慢慢發生了改變呢？
腦海中翻過一個個場景，德麗莎卻找不出答案。
作為學園長的德麗莎固然無法給予明羽完全的信任，但他又何嘗不是一直封閉著自己的內心呢？
即便是與明羽最為相熟的琪亞娜幾人，恐怕也從來不了解他到底想要什麼。這個過去成謎的男子，他的未來也沒有人可以看透。
名聲和榮耀？
德麗莎給了，但明羽反手就將其拋棄。他不在乎這些，也不打算一直留在天命。
力量？
德麗莎盡力了，可明羽需要的卻更多，而且他也從未解釋過理由。
這樣的明羽，要她如何去信任？
「建立小隊的申請，我同意了。」
避開明羽的目光，德麗莎臉上浮現出一絲無法掩藏的疲憊，輕聲嘆道。
自總部一行後，明羽顯然是得了主教極大的賞識，隨時都有可能被調入總部，已經不可能會被一個極東支部所束縛了。而那本就不牢固的約定，更是沒有履行的必要了。
或許，明羽就該如羽毛一般，飛翔在更廣闊的天空。
「啊？」忽然提及逆羽小隊的成立，令正等待學園長責備的明羽臉上一愣，隨即心底便是一喜，「哦哦，那真是太好了。」
雖然明羽不認為德麗莎會拒絕，但能這麼快得到同意，還是令他頗為欣喜。
可看到德麗莎小臉上的疲憊，明羽心中的喜悅頓時便消了大半。
對于德麗莎，他心底還是很有好感的。雖然她的理念在日漸崩壞的世界顯得有些可笑，但她卻實實在在地為那個理想努力了。
在將女武神視為工具的天命，聖芙蕾雅就如一個世外桃源一般，令每一個少女都能享受生而為人的尊嚴。
亂世用重典。在即將到來的末世面前，這份理想多少有些可笑，但卻如寒冬的爐火一般溫暖。
可好感歸好感，明羽仍然選擇了與此不同的道路。在這個世界上，總得有人去背負些什麼。
看著德麗莎臉上的表情，明羽心底也能猜到一些，奧托給予自己的東西已經令德麗莎越發疏遠自己了。
雖然心底有些可惜，但明羽卻不想去辯解什麼，也無力去辯解什麼。事實就是如此，德麗莎已經失去了束縛他的繩索，他甚至可以隨時離開極東支部。
若非奧托實在太過危險，總部倒也是個好去處。但這個理由，明羽沒辦法向德麗莎解釋。
「抱歉……」
嘆了口氣，明羽心底也不由被淡淡的傷感填滿，向著德麗莎柔聲說道。
這既是對他此前的逾矩而道歉，也是對他注定離開極東支部而道歉。哪怕明羽心中有萬千理由可以說服自己，但能道出口的，也只有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而已。
听到明羽的道歉，德麗莎卻沒有接話，沉默便是她的態度，她也只能如此表示自己的不滿了。
在這片尷尬的沉默中，一道充滿活力的少女聲音突然響起。
「德麗莎，明羽，原來你們都在這兒啊！那個第一律者呢？竟然敢把芽衣傷成那樣，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他！」
看到兩人的身影，琪亞娜並沒有注意到那詭異的氣氛，笑著走了過來，話語里也滿是喜悅，雖然說到後半段時少女已經開始了摩拳擦掌，臉上也露出了幾分恨恨之色。
即便見識到了明羽在宿舍區對入侵者那幾乎碾壓的優勢，但時間過去了這麼久，少女的心中也不由焦急了起來。
自德麗莎往這邊趕來後不久，按耐不住的琪亞娜也偷偷地跟了過來，但她顯然跟不上S級女武神的速度，直到現在才堪堪趕到。
視線落在了渾身充滿干勁的琪亞娜身上，明羽的眉頭忍不住地挑了挑。先不談琪亞娜能不能打過瓦一特，芽衣身上好像沒有什麼傷口吧，那暈倒的布洛妮婭你就當真沒有看到嗎？
「入侵者已經被消滅了，我和學園長也馬上就返回學園了。」
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明羽的語氣中也多了些輕松。
瓦一特的尸體已經被瓦爾特毀滅了，他也不打算向琪亞娜解釋復制人的問題，事情太過復雜，而且也沒有這個必要。
「是嗎？」
琪亞娜的干勁頓時泄了大半，但還是狐疑地問道。
「當然了！時候已經不早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面對琪亞娜的狐疑，德麗莎急忙點了點頭，一邊率先向著學園的方向走去，一邊以不容置疑地語氣說道。
即便心中並不如何信任明羽，可她依然不願心思單純的琪亞娜摻和這些事情。在琪亞娜心里，明羽只需要當一個簡簡單單的朋友就夠了。
注意到周圍的戰斗痕跡，琪亞娜心底最後的疑惑也被打消，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要跟上學園長的步伐。
「等等，琪亞娜。幫我一下…」
听到背後傳來的輕呼，白發少女頓時轉過頭，疑惑的目光看向了面帶羞愧的明羽。
拍了拍手中的大劍，明羽沒有說話，低頭避開了琪亞娜的視線。
和瓦爾特的戰斗已經令他精疲力盡了，險些把月淵裝甲的能源徹底耗盡。此時要讓他提著如此沉重的裝備走回去，無疑是無比艱難的。
德麗莎也就算了，他怎麼也不好意思向學園長提這種要求，真當他明羽不要面子的嗎？
但既然有個卡斯蘭娜趕來了，明羽自然也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免費勞力。
看著明羽那尷尬的神情，琪亞娜不由輕笑了起來。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很是悅耳，但在明羽耳中卻是赤果果的嘲笑，令他的臉色更加紅了。
但所幸，琪亞娜並沒有打算袖手旁觀，讓明羽一個人拖著那把一看就知道不輕的巨劍走回去。
「小心點，這把劍可……」
看到那輕易把無塵巨劍舉過頭頂的縴縴細手，明羽自覺地把後面的警告吞了回去。卡斯蘭娜的血脈，果然都是怪物。
「怎麼了？」
目光落在明羽臉上，少女那藍天般澄澈的眸子里滿是笑意。
好不容易抓住機會的琪亞娜卻不打算就這樣放過明羽，她可沒忘記明羽平日里對她訓誡的模樣。難得有這個機會，她至少得過過嘴癮。
看著明羽臉上那精彩的表情，琪亞娜頓時感到心里一陣暢快。
「沒什麼！」
把臉一撇，明羽沒好氣地回道。
此時此刻，明羽更希望琪亞娜沒有趕來，他寧可自己一個人把巨劍拖回去，在半路上累死，也不要……算了，還是讓琪亞娜提回去吧。
「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連這麼輕的劍都提不起來吧？」
臉上露出無比浮夸的震驚，琪亞娜一邊將無塵劍高高拋起再穩穩接住，一邊笑著說道。
明羽沒有接話，只是默默加快了腳步，滿是疲憊的身體中也涌出一股莫名的力量，令他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但明羽即便再快，又怎麼可能擺月兌狀態良好的琪亞娜呢？
恐怕直到走回宿舍區前，他都得忍受琪亞娜的嘲諷了。
看著前方兩人的嬉鬧，墜在後面的德麗莎輕輕嘆了口氣，眼底閃過一抹難明的神色。